限制級末日癥候

40 燃燒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沒有看到半點人影,我們立刻拖著行李跑出去。轉眼間,兩個帽子男也從樓梯口處露出身影。在他們辨明方向的時候,我和咲夜已經開始跑進草坪里。

日頭正高,陽光讓占據視野的綠色都亮得耀眼,天地之間彌散著慵懶的味道,周遭半個行人都沒有,使得帽子男們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要擺脫身后的追擊并非難事。我的體質和以前大不一樣,就算扛著兩倍重的行李也不會被追上。可是關鍵人物不是我,身為女生的咲夜在體力上絕然落于下風,就算我想為她分擔一些重量也騰不出手來。

因此我只能放緩腳步,一邊尾隨在她身后,一邊監視更后方的帽子男。跑了十幾步,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不足十米。咲夜忽然停下腳步,一臉堅毅的表情回頭看去,并舉起左輪。

帽子男們愣了一下,待看清咲夜手中的事物,立刻如驚弓之鳥般散開了。

槍聲沒有響起。

我盯上了跳到左邊的男人。那種奇妙的鎖定感愈加熟悉了。

機不可失,我立刻射出箭矢。

在草坪上打滾的男人剛直起身,立刻被箭矢射穿了肩膀。對于沒有像之前一樣命中腦袋,我不禁有些遺憾。趁帽子男嚇了一跳的機會,不用催促,咲夜已經再度邁開步伐。

沒殺死這兩人也沒有關系,只要拖延時間,等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戰況就安全了。

這么想著,我頻頻回顧,卻見到那兩個帽子男停下腳步,似乎已經放棄的樣子。肩膀受傷的男人和同伴匯合,低聲交流了些什么,雙雙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開了蓋子就往嘴里倒。

“他們在做什么?”咲夜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站在五步外也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帽子男。我也不明白,看上去好像是某種藥劑,不過那兩人立刻用行動給出答案。

服用藥劑的兩個帽子男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音仿佛在釋放某種壓抑已久的力量。他們扯開外套,如同掙脫重壓和枷鎖般,用力伸展身體和手臂,原本就久經鍛煉的肌肉,迸發出猙獰的氣勢。

“這,這,這是什么啊!”咲夜語不成聲地驚叫起來。

“快跑!”我推了咲夜一把。

事情變得有些不對勁。那兩個男人在吸食了大概是某種興奮劑之后,行動變得更加敏捷起來,力量也驚人的大。當他們迎面沖來時,如同一輛踩死油門的重型卡車。

咲夜已經開始跑了,可是之間的距離仍舊成倍地縮減。我不得不停下來再度射出箭矢。這一次帽子男沒有躲閃,閃電般射向其中一人腦袋的弩箭被他輕巧地抓住,然后又如同投標槍般擲了回來。

咲夜就在身后,我不敢躲開,只好用弓弩將箭矢撥開。如此一來,他們更加靠近了。我估計還能射出一箭,于是低頭上弦,再次抬起視線時,一個黑影撲出勁風朝面前壓來。

措不及防的我立刻被撞中。但是我在接觸的剎那將弓弩擋在身前,并向后跳開,因此擠壓的力量沒有帶來痛楚。身體騰云駕霧一般向后飛去,和眼前惡狠狠的表情迅速拉開距離。

明明被反作用力的箭頭狠狠刺中,可是這個人不僅沒有表現出痛楚,反而露出一種兇殘又愉悅的詭異笑容。

下一刻,槍聲響起。詭異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我被突然的槍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咲夜正擺出雙手握槍的射擊架勢。

硝煙味迎風飄來。帽子男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胸膛,涌出的鮮血片刻間就染紅了衣衫。他抬起頭,瞳孔迅速渙散,膝蓋軟下來,就這么倒了下去。

咲夜似乎被自己殺人的事實嚇呆了,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最后一位帽子男也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用手槍打死他?不可能!”

他說著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后退一步,先前一臉殘忍自信的臉竟然因為恐懼變得扭曲起來。

壓抑的沉默。

我跑到咲夜身邊將她攙扶起來,正覺得帽子男已經被嚇破膽子,不可能再追上來了。結果他又開始邁開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地逼近過來。

“開槍!開槍啊!我不相信。子彈怎么可能射穿我的身體!”帽子男瘋狂地叫著:“真理在上!我有神的庇佑!我不怕你!”

我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也無法理解他當前的舉止。他就像患了癲狂癥的病人,但是危險性毋庸置疑。

我抓住咲夜的手,她的身體在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已經被帽子男的惡形惡色嚇壞了。意識到我要取她手里的左輪,她的手掌頓時無力軟化下來。

我將左輪對準面前瘋狂之人的腦袋,他反射性停住腳步。我對開槍還有些猶豫,打算如果他識趣離開,就任由他離去。可是帽子男卻斜沖上來,不斷左右跳動著逼近,似乎這樣就能躲開子彈。

然而在我的視野里,他就像一個遲鈍的大猴子。

當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腦門上,從槍口延伸出去的彈道似乎清晰可見。所有影響這條軌跡的因素,例如空氣的流動和軀體的擺動,就好似數據一般明確。

分析,存儲,計算,調整。

這一刻,我清晰感覺到那種奇妙的鎖定感的由來。

我的手臂擺動,帽子男一臉驚愕地在跟前停住腳步,仿佛在配合槍口頂在自己的額頭。

再沒有猶豫,我扣下扳機。

子彈打穿大腦,尸體以一種僵硬的姿態向后倒下。

空氣似乎凝結起來。我嗅到血腥的味道,并不覺得作嘔,只是有一點難以呼吸。這使我真正意識到,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自己已經殺死了三個人。

無從為生命的脆弱感嘆,也無法理解這些人死去的理由,但是現在的我也是窮兇極惡的殺人兇手了。

半晌后,咲夜抓住我的衣擺。

“結,結束了吧,阿川。”

“嗯,結束了,這樣就結束了。”我盡量使生硬的表情柔和起來。

“那我們快走吧,要是被人撞見就糟糕了。”

我一邊答應,一邊蹲下來,從帽子男的衣服里摸索一陣。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于是我將那只裝了大概是興奮劑的空瓶子當作戰利品收起來。拇指大小的空瓶底還殘留著類似冰水混合物般的藍色殘渣。

之后,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我們在社區外才招到出租車,費力將行李塞進車后箱,一路上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不知道咲夜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一直考慮殺人的后果。當場并沒有太多的想法,事后卻覺得麻煩如山一樣多。

雖然一直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但說不定是距離太遠沒有注意。也許有誰聽到槍聲后,戰戰兢兢地躲在樓上的窗子后偷看呢。

“這是沒辦法的吧。”再一次進入電梯時,咲夜開口安慰我,“如果不殺死他們,他們一定像牛皮糖一樣沾上來。你也看到了,他們那么瘋狂,連槍都不怕。”

“要是被通緝了,我的優等生資歷就完蛋了。”我故作輕松地說。

“沒關系,我很感動呀,阿川真的保護我了呢。”

她的聲音響起時,我感覺到臉頰被一個柔軟濕潤的物體貼了一下。好似觸電一般,我打了個激靈,轉過頭去,咲夜已經直起身體,對我溫柔微笑,如白日的精靈。

“阿川,以后也要像現在這樣,永遠永遠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因為,我喜歡上阿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