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逃跑也不敢背對這個敵人,我盯著他迅速后退。我知道身后就是死胡同,不過翻墻越樓并非是第一次嘗試了。
剛退了幾步,那人再度揮刀,第二發攻擊轉瞬到來。
我剛朝旁邊撲去,就被一股股不斷振動又不斷加壓的力量撞飛,仿佛全身被無數刀片割過,五臟六腑全都離位般痛苦。
明明躲開了……
思緒只成形了一半就被打碎了,我的身體撞在墻壁上,耳中傳來墻壁塌陷的聲音。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幾乎要昏厥過去。我咬了一下舌尖,勉力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前方奔跑。大地似乎在搖晃,大腿如同灌了鉛一般,就算在心中喊著快跑,速度仍舊慢得令人絕望。
唯一的生存機會就是跑到人多的地方,雖然那個家伙十分強大,但應該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動用那把范圍性殺傷的限界兵器吧?想象無數人體被那股劇烈震動的沖擊波打得四肢拋離,血肉橫飛的場面,就覺得一點都不真實。
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就算再不正常的組織也要有所顧忌,總不至于在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里打開殺戒吧?他們需要的是一個隱匿而穩定的發展環境,不是嗎?
可是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卻立刻響起:
——日前不久,恐怖分子在東京地鐵散播沙林毒氣,造成重大傷亡,是本世紀以來最大的慘案。
混蛋!
“左江!”我用力大叫起來。
她不在這里。我聽不到身后追來的腳步聲,感覺不到那個家伙的任何氣息,仿佛不在那里,可是心底有一個聲音對我說:他就在身后,你可以想象。他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就像胸有成竹的獵人。他針對你,但并不在乎你,不在乎你的生死,不在乎你的對抗或逃亡,不在乎獵物是否到手,他高高在上,僅僅享受狩獵和殺戮的樂趣。如此是有目的,也許沒有,你根本不了解他。是戲弄,嘲諷還是逼迫?你也無法理解,也沒有機會去試探和理解。
我甚至沒能看清他的樣子。
我只明白一件事,自己踩中了白井的陷阱。之前的火災根本就是誘餌,他早已經調查過,做過完全的準備。現身于我面前也只是計劃中的一環,說不定左江失去消息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這一局我輸了。
詭異的攻擊,死亡的連環。
未知的恐懼,不能停下腳步,哪怕回頭去看也不行,那會降低速度。如果他要攻擊,空氣中會出現明顯征兆,我會知道的,現在需要的是加緊逃命。
天空出現一個黑點,是夸克,正朝我的身后飛撲去。我伸出手,試圖跨越數十米的高度驅趕它:
“快跑!快跑!夸克。”
路人驚異地盯著我,就像看著一個瘋子。
夸克似乎聽到了我的呼聲,掠過樓頂又朝遠方飛走了。我欣慰地哈哈大笑,似乎走在死亡線上的恐懼也沒那么強烈了。我由衷慶幸此時只有自己一個人,就算左江在這里也不一定能戰勝敵人吧?希望她別遇到和我一樣的困境。
“他,他在流血!”有人叫起來:“警察!警察!”
“喂,你沒事吧?”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問。
“快走快走,別呆在這里。”我推開他,繼續跑。
我撞到了好幾個行人,然后被一個突然從拐角沖出來的警察撲倒在地。
“別動,不準動!”他把我當成危險份子了,用力反剪我的胳膊,將我的腦袋按在地上。
“蠢貨!快跑啊!殺人啦!”我大叫,拼命掙扎。
“什么?殺人?”警察看清了我是個學生,也在大叫:“誰?誰在追你?”
他四顧張望。我也努力扭轉腦袋。他的力氣忽然松懈,動作也遲鈍下來。他整個人呆在我的身上,看著我的身后,臉上寫著疑惑。我想他一定看到了,一種沖動驅使我使勁將這個警察掀了個跟頭,站起來轉身去看那個家伙。
附近的視線幾乎都集中在這個家伙的身上。
從身材來看應該是男性,身穿黑色科幻風格的制服式緊身風衣,材質是看起來像是塑膠的材質,從腳底包到頸部,關節部分呈現堅硬的鎧甲狀,讓人覺得他從未來或某個漫畫里蹦出來的一樣,總之絕對沒有半點正常的感覺。
臉上帶著頭套樣式的面具,和普通只遮住臉部的面具不同,整個頭顱都被罩住,和肌膚緊密貼和,猛一看去會下意識將臉譜當成他的臉。
那是一張十分僵硬的五官,臉頰和額頭都有紋身式的花紋。臉頰是蒼白的底色,像是無機物,沒有眉毛,鼻子和嘴巴似乎只是個裝飾,狹長的眼睛只有黑色的窟窿,但他不是瞎子,從那深沉的空無一物的空洞中,能夠讓人感覺到他的視線。
他的手中拿著的武器的確是一把刀,不過和普通的刀也不一樣,同樣貼近未來的金屬風格,只有刀的輪廓,卻沒有刀的鋒刃。這個武器的殺傷力也不靠利刃,而是劇烈的震動和放射性沖擊波。有點像是科幻小說中的高周波切割裝置,但是威力更強大。
太奇怪了,太異常了,仿佛面具之下并非人臉,甚至包裹在整套衣物之內的也并非人類。
“喂,你!站住!”呆了半晌,警察終于開口了,“你是什么人?”
他還是沒有弄清事態。
“把武器扔掉!”他說。
面具男將高周波放射兵器舉起來。
警察厲喝一聲也取出電棍,一邊從腰際掏出報話機求援。我已經在第一時間跑起來,當聽到警察在后邊叫我停下來時,已經跑進十字路口。
這個路口的紅燈已經亮起。因為我的突然沖出,兩側響起此起彼伏的剎車聲。甚至有一輛車趕不及,差點就撞上來,被我眼明手快從車頂翻了過去。我在車頂上一路打滾,看到轉向閃避的車輛撞在一起。剛落下地來,強烈的沖擊波和切割颶風從后方追上來。
擴散,拍打,拉扯。
驚叫,扭曲,嘩然。
四周的空氣都在壓縮和膨脹。車輛的金屬外殼在凹陷,發出刺耳的刮拉聲,玻璃粉碎后四處飛濺,人體四分五裂,鮮血一蓬又一蓬地散開。
我抱著頭,縮起身子,在風暴中連滾帶爬,散彈狀噴濺的零碎根本躲不開。
風暴停息后,我心有余悸地回頭看了一眼。滿地狼藉,人體的零件和車輛的殘骸散落在一條的大道上,到處都是血的涂鴉。夜風拂來,霓虹燈在閃爍,車輛的鳴笛聲尖銳直響,如同哀悼的空襲警報,未死的呻吟,更襯托出這個路口的死寂。
我和兇手直直對望。這個凄慘的情狀深深震撼了我,乃至讓我不自禁去想,如果我當初不跑來這個地方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一瞬,卻又像是過了許久,傳來女性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這聲音就像是起跑的信號。我再度拔腿奔逃,沖向人群聚集起來的地方。我知道,越空曠的地方就越危險,能拖延時間的只有這寫好奇的無辜者,他們多少能抵消那把高周波放射兵器的威力。
況且,兇手不可能在公然殺戮后停留太長時間,國家暴力機關很快就會趕上來阻止他。這件大案勢必震驚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