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喜歡比自己年紀大的女性嗎?”
“應該吧。”
“岳父和岳母能夠接受大齡的媳婦嗎?”
“也許吧。”
于是富江開始說諸如“女大三抱金磚”之類的話,“我比阿川大十歲左右,換算成金磚可是價值不菲哦,真令人羨慕。”之后又列舉了一大堆年長女方對將來性生活的好處。然后信誓旦旦地說:“對阿川這個年齡的男孩來說,像我這個年齡的女性應該是最有魅力的,尤其是胸部大的。以上兩點,我具備無可非議的優勢。”
喂,你在自賣自夸嗎?我被她的言語攻擊得體無完膚,節節敗退。實際上,像我這樣從未談過戀愛的青澀男孩,被富江這樣主動、漂亮又充滿魄力的女性到追,淪陷大概是必然的事情吧?說不定有人知道了這段往事,會羨慕得不得了,妒忌得想要殺人滅口呢。我似乎聽到“你這個走狗屎運遭天遣的家伙”這樣的迷音了,這樣的想法讓我完全失去抵抗之力。
“知道了,知道了,如果他們不喜歡你,我就和你私奔。”
聽我簽訂城下之盟,富江露出理應如此的贊賞表情,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背,讓我踉蹌地跌上樓梯。
先不管富江關于結婚的話題,我們抵達的目的地仍舊在我家的社區內,跟我家所在的家屬樓只有三棟之隔。當初決定介入我家的火災現場后,左江和我分開后并沒有按計劃會和,這是因為她剛走出不遠便感覺到敵人的氣息。
也不知道敵人是無法收斂敵意,還是故意釋放殺氣,總之隔著老遠,左江就已經感受到相當大的壓力。她開始試圖甩開對方,但是就算沒有碰面,那種壓力卻越來越接近。這個時候她便了解到,如果自己繼續背著昏迷的咲夜,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也無法保障咲夜的安全。于是她立刻就近進入家屬樓,按響其中一個家的門鈴后,打暈出來察看的家主人并捆綁起來,然后將咲夜安置在屋中。
隨后的事情和我的猜想并沒有多大出入,左江將敵人引開后陷入苦戰,之后富江人格終于蘇醒,就此換手,這才從那個可怕的敵人手中成功逃生。
“那個家伙也是魔紋使者?”
“沒錯,三個魔紋,而且那個家伙和咲夜一樣,身上有惡魔。”富江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讓人覺得她不甘、惱火的同時也充滿興趣,就像是玩字謎游戲時遲遲找不到正確答案,卻認為這才是字謎的樂趣。
“不過他和咲夜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能夠控制那只惡魔。”
我起初有些驚訝,但隨即釋然。富江的戰績已經表明,對她來說,只要不是有額外的力量,三級魔紋使者并非不能戰勝的對手。同為三級魔紋使者的面具男在失去高周波放射兵器后,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既然如此,能夠迫使她狼狽逃跑的敵人,必然擁有威力和高周波放射兵器類似甚至在此之上的額外力量。
能夠馭使惡魔,的確是能夠對富江造成強大威脅的力量。
“惡魔的力量你也見識過了。就算不會被立刻殺死,持久戰的話仍舊敗果明顯。既然是現階段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付的對手,就只能逃跑了。”富江輕描淡寫地說。
也幸虧如此,才能及時趕到,從面具男手中救出我的性命。我對此說不出的感動。
“懂得戰略性撤退的人才是最終的贏家。”富江仿佛對著那個此時此刻不存在于此處的敵人說,戰斗才剛剛開始呢。
她說得沒錯,不管是什么緣故,那個操縱惡魔的敵人沒能立刻殺死富江,那么之后他要面對的就不再只是富江一個人了。
面具男和對方是什么來頭?我并不十分清楚,不過他們似乎和富江是認識的,而且他們的對話來判斷,甚至是處于同一個組織。我知道自己并不完全了解富江,如今更是覺得那層隔紗太厚,即便如此,我也沒想要主動開口詢問他們的關系。我相信富江,這份信任并非來自對她所做過的事情的認知,而是一種更深入靈魂的情感。
也許我真的戀愛了,因為只有戀愛才會如此盲目。
富江用從屋主處搶來的鑰匙打開房門。
這是一個家境平凡的人家,屋主是一對老齡夫婦,大約已經六十多歲了,雙鬢斑白,蜷伏在主臥室里昏迷著,姿勢和氣色都顯而易見地沒什么中氣,就像兩塊即將燃燼的燒碳,灰白色。
對這樣的兩個老人家動粗,即便是事非得已,我的心中仍充滿歉意,因為富江似乎并不打算道歉的樣子,所以我主動代勞了。不過沒有喚醒兩人,只是在富江走開后,悄悄地打心底說一句“抱歉”。當然,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什么能夠彌補他們所受到的驚嚇的東西,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帶咲夜離開,不要將他們也牽扯進非日常的戰斗中。
咲夜就躺在客房的床上,如同睡美人一樣平靜,臉上的血氣似乎暗淡了一些。我們察看她胸腹間的五芒星,從外表看不出來有什么變化,只是給人的感覺,似乎比破壞前鮮活了許多。
是錯覺嗎?可是我和富江都有相同的感受。
“也許……是在吸收咲夜的活力進行修復。”富江猶豫地說。
和我想的一樣,考慮到對方是惡魔,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完全超過八成。
“先離開這里吧,找個地方休息,之后再考慮除魔的事情。既然有人可以駕馭惡魔,那必定有辦法和惡魔進行溝通和捕獵。”
我背起咲夜和富江離開這個社區,在距離市中心商業圈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家私人旅館。
這家店的位置十分偏僻,沒怎么裝修,招牌被夾在一家藥店和一棟陳舊居民樓之間,下方是一排雜貨店,在巷道口設了一個窄門,之后是一條銹跡斑斑的鐵架梯。
無論外表、地理位置還是規模,都十分容易讓人產生退避感,第一個感覺就是已經倒閉或瀕臨倒閉了吧。但是它的確還在營業,因此心中不由得想,一點不是什么正經的地方吧。不過若做為臨時的藏身之地,的確再合適不過。
“要幾個房間?”
“一個。”
坐在柜臺處發放鑰匙的是個老頭,他磕磕叨叨地說了一陣,大多數話完全可以忽略過去,不過也從這些話中了解到,這是一家私人樓房改造的賓館。專門為“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服務。
老頭說這話時,口吻和神態都沒半點曖昧,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開學以后,很多學生都會來啊,生意還不錯。”他這么說。
反倒是富江恭維了他幾句,說他有先見之明和識人之能什么的,還用飽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裝作恰好偏開視線,打量周圍的擺設。柜臺的油漆已經剝落了一大片,墻壁曾經打過石膏,不過此時也已經看不出原本白潔的模樣,不知道是什么的黃色和黑色的臟漬附著在表面上,還貼著內衣模特的招貼畫。
柜臺的一側有貨架和冷柜,既有日常用品,也有成人用品。
“小伙子,我這里什么都有,你以后來不需要帶任何東西。”老頭有些自得地說,從柜臺下掏出一盒保險套。“別看我這里店小,可賣的都是名牌貨,滴水不漏。啊,對了。”說著又拿出一個藥箱,用一種“是男人都知道,不需要暗示”的平淡口吻說:“要不要幾粒?”
我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有些尷尬,連連口舌不清地說不需要。老頭重復了幾句,這才“哦”了一聲,剛要放回去,結果富江伸手將錢“啪”的一聲拍在臺面上,將東西掃進裝衣服和現金的袋子里。
老頭看了我一眼,嘖了嘖干癟的嘴,我立刻感到一股血氣上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緊接著就被富江挽住手臂扯進走廊中。
她用鑰匙開門后,我立刻躲避什么般快步走進房間里,將咲夜放在床上,身后傳來富江關門的聲音。
“今晚真是累死了,我去洗澡。”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