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95 不完全燃燒(八)

295不完全燃燒(八)

我收回視線,轉到相反的另一側,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雖然大樓正面被圍了起來,但是大樓后方卻沒什么人。他們似乎覺得將看得見的通道堵住就完事了,不過事實卻和他們的想法稍微有些出入。我完全利用飛爪跳到對面的樓層里,兩棟樓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二十米,并不是什么難事。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決定讓追兵享受一下塌方的滋味,于是通過腦子里那點建筑學知識,粗略計算天臺的樓梯入口處的承重,安置好炸藥并加長引信,并將分散的引信頭擰起來。在這期間,士兵們的腳步聲從樓梯口處傳來,我估算好時間,將長長的引信點燃,隨即朝天臺后方跑去。

在炸彈爆炸之前,我已經跳出天臺邊緣,并朝對面樓頂的護欄射出飛爪。身在半空,回頭看向來處,三名士兵的身影恰好出現在天臺的出入口處,他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被引燃的炸彈,大叫著立刻趴在地上,幾乎是與此同時,火光和巨響讓天臺出入口的外形膨脹了一下,火舌從門口噴出好幾米長。

當我的身體開始向下落的時候,出入口的墻壁和天花板已經開始坍塌了。我想,這樣的爆炸說不定連附近的樓梯都會震斷吧。

我緊緊抓住飛爪上的繩索,如同人猿泰山一樣朝前方蕩去,墻壁上玻璃窗的形狀越來越清晰,方形的,只有半個人高。我側過身體,以腳前腦后的姿勢躺下來,在撞上玻璃窗的一霎那,雙腳用力踹了出去。

只聽到嘩啦一聲,前方變得空蕩起來,在我通過玻璃窗的瞬間,明顯感覺到身體被死死嵌在窗框邊的尖銳的玻璃碎片擦過。我松開繩索落在地上,立刻檢查起自己的身體,令人高興的是,除了衣服被割破了幾道口子,肌膚上只是有些不深的劃傷。我收起飛爪后,來時的天臺上還沒有出現人影,不過我并不確定在爆炸之前,那三名士兵是否注意到我的去向。因此,我沒有在原地停留,小心翼翼地踩過一地的玻璃碎片,離開房間后就沿著走廊轉向這棟樓的另一側。

若說之前的大樓后側可能還有些人影,那么這棟大樓后側就更加安靜了。隔著那么多的墻壁,就連身后的大動靜也聽得不太清楚了。我繼續利用飛爪下降到地上,正準備沿著陰影遠離危境,身后猛然傳來一陣激烈的交火聲,聽上去有人動用了火箭筒之類的攻堅利器。

我不由得停下腳步。交火的一方肯定是之前來抓捕我和達拉斯的那些士兵,如果說那些士兵隸屬病院的安保部門,那么和他們交戰的另一方呢?說不定就是那個利用了禿頂男人,用不確定情報誘騙達拉斯上鉤的幕后黑手。我突然間有些猶豫,這是弄清這些神秘人的好機會。他們為什么要誘騙達拉斯?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和病院安保部門交火?那棟大樓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我們為禿頂男人和計算機里可能存在的資料而來,安保部門為我們而來,若這是早設計好的連環圈套,顯然所有人都被騙了。

若說這場戰斗有勝利者,那肯定是最后到來的那一方。他們處心積慮謀劃了這次行動,不可能只是為了戰斗,他們想借助這個機會獲得某些東西,或者……是遮掩某些東西?

我拼命轉動腦經,試圖將突然出現的神秘集團和記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連系起來。例如,不久前發生的末日癥候群患者集體暴動的事件。達拉斯曾經提起過,那次暴亂并不單單發生在我居住的那個精神病人宿舍,而且根據事前和事后獲得的情報來分析,并不是一次意外性的醫療事故。末日癥候群患者的身體狀況都被相關醫療部門嚴格監控,在安德醫生的努力下,上一次患者突發性狂亂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此大規模的集體性突發性狂亂更是第一次出現。

因此,安德醫生認為是有人竊取了末日癥候群相關研究的資料,并通過非法渠道獲得了病毒攜帶體,私下進行同類試驗。這一次患者暴動,也許是來自他們的秘密實驗室的事故,也許是一種示威。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妥協,并會建議病院方加強人員管制和搜索力度。

如果現在出現的神秘部隊隸屬那些非法地下研究者,那么這次達拉斯事件很可能是他們轉移注意力的手段。達拉斯之前的行動被這些人注意到了,在他們的眼中,達拉斯也好,禿頂男人也好,都成為最好的替罪羔羊。只要證明他們是研究資料竊賊,非法地下研究的領導者,就能將病院的視線轉移到這兩人身上。

我不知道事實的真相是否就如上述那般,但是,如果能和那些人碰面的話,也許就有機會證實了。而且,同樣在研究末日癥候群的這些人,有可能知道系色和桃樂絲的情報。

不過現在回到原來的大樓戰場并不是什么好選擇,出于病院方面的人馬可能已經派出一支快速小隊追蹤我的考慮,我在這棟樓房后方的出口外潛伏下來。如果真有這支小隊,神秘人一方也會做出相應的準備吧。比起大部隊堆積的戰場,還是開辟一個人數較少的新戰場比較安全。

這棟大樓的第一層全部被寬敞大廳占據,前門正對后門,能夠輕易從一頭看穿另一頭。沒有讓我等太久,一支輕裝上陣的十人小隊就出現在正門處。他們沒有攜帶沉重的防爆盾牌,而且明顯吸取了之前失敗者的經驗,在進入要害地點前仔細檢查過沒有機關,這才魚貫而入。這些士兵沒有立刻深入,而是停留在原地,一名隊員拿出一個手機大小的探測器在四周轉了一圈,轉頭對看似隊長的人搖搖頭。

隊長打出戰術手勢,眾人重新列隊,一邊移動槍口進行警戒,一邊朝后門快步行來。真沒想到他們竟然有辦法探測目標的蹤跡,如果我身上被留下了痕跡,很可能就是那些討厭的煙霧彈搞的鬼,不過應該不是什么持久性的殘留物,而且放射范圍也很狹窄,否則這支小隊早就應該能感應到我的位置了。

在病院方的小隊找上門前,我閃身而出,將手弩對準他們扣下了扳機,一口氣將裝好的箭矢射光,然后上箭,再全部射出。在短短五秒鐘內,經由不同的手法發射,總數達十多支的不同類型的短桿箭矢穿過半掩的大門,一些直線飛過,一些自高空落下,一些呈弧線軌跡左右包夾,還有一些落在地上又反彈起來,攻擊精英士兵們的下半身。

這支小隊訓練有素,反應也很敏銳,突然遭遇全方位的攻擊后立刻分散,想要稀釋攻擊力度,不過箭矢詭異的彈道讓他們一時無法適應。尤其是從地下反彈起來的,以及弧線穿行的箭矢,幾乎每一支都釘在了不同士兵的身上,或者是他們的手臂,或者是腿部,運氣不好的差一點被射穿要害。

他們顯得十分震驚,每個被命中的成員都在呼喚支援,大聲罵娘。叫喊聲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其中似乎有女性的聲音,只是刻意壓得沉悶,可能被外部設備掩蓋的聲線并不明顯。這些人的全覆式裝備不僅嚴密,而且不凸顯性征,所以也無法從外表分辨性別。

只是,我在末日世界有好幾次和女性戰士并肩作戰的經歷,所以才能判斷這些人中有女性成員。

我當然不會對方是女性就會手軟,但是,如果具備壓倒性的優勢,也沒必要將對方全部殺死。通過連鎖判定才能,在射擊和躲避上,我擁有天然優勢,就算這些狼狽的小隊成員回過神來,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末日世界中的戰斗已經證明了,我的攻擊沒有死角,通過連鎖判定,彈道將如蜘蛛網一般籠罩射程之內的范圍。

盡管箭矢沒有子彈那么大的動能,不過要在五十步的范圍內解決十個人并沒有太大的困難。

判斷敵我雙方的實力后,我大大方方走出陰影,穿過后門走進大廳里。在經過一波示威射擊之后,這支小隊已經變成驚弓之鳥,當他們看到我走進來時,雖然緊張地將槍口瞄準過來,卻沒有立刻開槍,因為我也沒有攻擊他們的動作。盡管看不清他們此時的表情,但我想,他們的心中一定充滿了意外吧。

“是你在攻擊我們?”看似隊長的那名士兵用嗡嗡的聲音問道,“之前的炸彈也是你放的?”

“冰果。”我用刻意低沉的聲線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人?”這位隊長說:“后面那些正在用重武器朝我們開火的人是你的同伴?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落在你們手中的俘虜沒告訴你們嗎?”我陰沉地笑了幾聲。

“回答問題。”隊長旁邊的士兵突然朝我腳下開了一槍,充滿怒氣地喊道:“你現在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邊是十個!”

這名士兵的示威有些色厲內荏,他的子彈可以看做勇氣,但同樣可以看做畏怯。“槍和人數我毫無意義。”我無動于衷地回答他。

那名士兵還想說些什么,立刻被身旁的隊友制止了,對方將他的槍口抬起來,并對他作出警告。

“我知道你的那名同伴叫做達拉斯,至于你,我想應該由你親口告訴我。”隊長認真而嚴肅地說:“神秘的烏鴉先生,你到底是何許人也?”

“我是烏鴉。”我只是這么回答到:“至于用重火力的那些家伙,并不是和我一伙的。”我一邊說著,一邊當著他們的面,慢條斯理地給手弩上箭,即便有人在叫“不許動”,也不可能讓我停下來,因為我的連鎖判定才能已經感知到多余的人形了。“還有……”我掀起大衣下擺,將三枚炸彈甩了出去,才將最后半句說完:“我也正等著他們呢!”

士兵們反射性扣下扳機,子彈當然不可能打中我,卻在第一時間將三枚飛在半空的炸彈打爆,強烈的閃光和煙霧頓時充塞在整個大廳中。這些煙霧沒有毒性,也不會刺激人的感官,用途只是為了遮蔽視線和嗅覺。因此,它在同一時間涌出的量會很大,也不容易消散。強光也只是針對夜視儀的強度。

不過,正因為如此,才讓現場變得更加混亂。幾乎和煙霧強光炸彈爆炸的同時,樓頂驟然塌陷了,一個大空洞出現在天花板上,十數個身影從上方落入大廳中,四周也有人砸開玻璃,從窗戶翻了進來。

“啊!這個混蛋!”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陸陸續續從煙霧中傳來。通過連鎖判定的感知,可以“看”到幾個士兵們正慌不迭地摘下夜視儀,先前使用探測儀的士兵正緊張地檢測霧氣成份,不過在他得出無毒的結論前,一顆子彈貫穿了他的頭部。

密集的子彈從上方將這支小隊覆蓋,大量遮蔽視線的煙霧幫了他們一把,但是仍有不幸運的人被擊中要害,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了點傷,不停在地上翻滾躲避。當從天花板落下的人站穩腳步的時候,精英小隊的反擊也到了。

一陣激烈的交火讓雙方都有所損失,位于人數下風的病院精英小隊躺下了一半人,而突襲戰場的神秘部隊則倒下七個。

我趁煙霧彈和強光彈產生效果的時機藏身一旁,倒是一點損失都沒有。通過對雙方交戰的經過來判斷,神秘小隊雖然打了病院小隊一個措手不及,但他們的戰斗素質要比對方弱上一些。我不覺得這樣的隊伍會對自己造成什么麻煩,除非他們有一個遠在大樓之外的可怕狙擊手。

雖然談不上威脅,不過人數還是有些多。

我開始環繞在兩支小隊的外圍跑動,在他們喘息的時候,大量的箭矢劃出詭異的軌跡攻擊他們的背后和下肢。無論是神秘小隊還是病院小隊,都是我的目標。閃光彈爆炸后,光亮的殘渣也逐漸消失殆盡,重歸黑暗的大廳在煙霧中變得更加難以視物,就算獵狗在這里,也無法通過嗅覺來確定他人的位置,那么人類就更加不可能了,聽覺在騷動中也變得不中用。這種將其他人都變成瞎子和聾子的環境,對我來說反而如魚得水。

我的連鎖判定才能在使用前,需要鎖定目視范圍內的某個目標,但它的最大作用范圍并不局限在目視范圍之內。從目標物到干涉物,再將此干涉物當成目標物,進而鎖定下一個干涉物,如此連鎖,就如通過定點描繪路徑,再由路徑勾勒輪廓,無數的路徑連成網,網中無數的魚兒在掙扎。

我無法用貧瘠的語言來將這副場景的瑰麗形容出來。

彈道神出鬼沒的箭矢比直來直去的子彈更加難以躲避,雙方的士兵們在身邊的同伴突然倒下,才明白突如其來的破風聲所代表的意義,不過已經晚了,他們在第一時間就受到輕重不一的傷勢。憤怒的士兵們卻無法立刻做出有效的反擊,因為他們沒有辦法通過如此復雜的彈道反向鎖定敵人的位置。

“是他!是那個家伙!”有些熟悉的聲音叫起來,似乎是隸屬病院小隊,曾經朝我腳下開槍的那人。

“烏鴉!他還在這里!”

“我們不是敵人,住手,我們是來幫你的!”又有人喊道:“有人想見你!”

“該死的,他有這么強嗎?不是說,他是個……”聲音說到這里就被打斷了——“混蛋!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對方又變得默不作聲,我從中聽出了一些端倪,他們似乎知道在這身外皮之下的真實身份。當然,雖然穿著這身偽裝,但是并不代表我有足夠的把握能夠瞞住所有人,只是我還記得關于隱藏身份的游戲規則的形象比喻——正如皇帝的新衣,只要沒有被當面揭破,它就會一直存在下去。

看起來,這些神秘人對我的觀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說不定搞出如今這處戲碼,真正的目標在我身上。

畢竟,我是人類補完計劃的唯一幸存者,也是活得最久的末日癥候群患者。

這些人重新結集在一起的時候,我確定自己已經干掉了他們的一半人,這時我不打算再做更多的事情了,箭矢已經所剩不多。

另一棟大樓底下的交火也變得零零散散,在煙霧散去的這段時間,陸續有人來到這棟樓外。他們的人數不多,只有四個人,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們的誠意,來人西裝革履,沒有掩住臉面,身不出攜帶了武器。

大廳里的局勢正變得清晰。病院小隊的人只剩下四個人,其中一個還躺在地上接受治療。神秘隊伍的人剩下六個,全都負傷,加上剛剛踏入大廳的四人,一共就是十個人。到目前為止,狀況都在我的控制中,這讓我充滿安全感。

我會跟這些神秘人套套話,但時間不會太久,至于被招攬的可能性,我完全沒有考慮,因為我鐵定不會跟他們干,我出生入死并不是讓自己一個人得救,這些神秘人再強大也是一群不敢出現在陽光下的竊賊,根本就不可能將大家都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