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99 洗牌(三)

299洗牌三

299洗牌(三)

確定就業問題的期限還有半個月,我覺得應該先找到這個叫做“系色”的女人才能做出決定,因此打算將接下來的精力都用在這事上。咲夜有些擔心,但她從來都不抗拒我的決定。我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適合我的女孩了,對于我們如今的關系也更加頭疼。我們既不是情侶,也不打算結婚,并非我不愿意,我期望咲夜能考慮一下確定身份的提議,不過咲夜卻總是面露難色。即便我是心理系的高材生也無法讓她擺脫陰影,她也不愿意去看心理醫生,堅持自己沒有問題。

如何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只知道名字的人呢?我和咲夜的選擇是找八景商量。如果“系色”是八景預言中的那個人,那么說不定能依靠預言找出她的下落。

在學校里沒有找到八景,通過手機聯系后才知道她正呆在新總部里。我向她提起“系色”的事情,她立刻來了興致,要求我們立刻過去。她對“系色”是預言中人這一點比我們更加確定。不過這份熱情讓人覺得是不是閑得太久了,迫不及待想要順勢開展新活動。我記得“耳語者”最后一次活動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還記得地址嗎?石頭街春暉家園三棟410號。”她興奮地說:“果然,阿川就是命運之人,這么快就有消息了。這個叫做系色的女人一定是關乎世界末日的重要線索。”

我很想反詰,可能會改變我命運的女人,有多大可能會和世界末日扯上關系呢?八景的說法,好似我就是解開世界末日之謎的鑰匙。不過轉念一想,八景很可能就是這么認為,所以才在第一次遇到我時提起這個話題,并在之后將我拉入“耳語者”之中。

和“先知”打交道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不,應該說,和“先知”扯上關系本身就代表了麻煩。

盡管這么抱怨,但是我的心中卻沒有半點不滿。麻煩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何況是關系到“世界”的大事件,但我卻十分享受這四年里“耳語者”的麻煩,以至于現在反而充滿了斗志。

對抗世界末日——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就像是掉入了童話之中。有多少孩子的童年夢想不是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呢?現在可是切身去體驗,甚至可能實現這一夢想最好的機會。

就算有些不真實感。

新總部所在的小區剛建成沒多久,八景顯然早就做好了準備,連裝修都已經完成了。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當前流行的三室兩廳的布局,其中一個單室是房。我和咲夜在樓下用報話機通知八景,她立刻下樓將我們迎進去,順道將鑰匙給我們。

這套房子總價至少有七十二萬,詳細詢問了一下才知道八景是用貸款買的,接下來每個月還要還兩千多元的貸款。

“還有三次提前還款機會,咲夜,提前交完接下來十年的經費如何?”八景毫不客氣地提議道。

“耳語者”的經費一向是由成員根據自己的經濟情況募捐而來。八景的收入不知道從何而來,她似乎并不依靠家里的錢過活,森野和白井則是假期才會在外面打零工,托導師的關系,我也有幾份為某些公司提供員工心理咨詢的兼職,每個月有三千左右的收入,不過咲夜才是“耳語者”里最富裕的人,她什么都不用干,每個月父母都會朝她的個人賬戶中打入至少十萬的生活費。

被八景強求繳納高額活動經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咲夜卻并不在意,甚至對于成為組織的大金主這一點感到十分高興。她總覺得自己做事的能力不行,所以能在資金上幫助大家是她最高興且自豪的事情。

這一次她同樣爽快地答應了,一口就答應全額支付剩余的款項,七十二萬可不是普通百姓能隨便舀出的金額,她卻希望八景最好明天就把錢交給銀行,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她對金融實在一竅不通。.fei插ngwen穴/

“這個要求真令人頭疼,貸款的話,一年之內是不能結清余額的呀。”八景一向平井不波的臉色少見地垮下來。

“啊,是這樣嗎?”咲夜求證地望向我。我只能聳聳肩膀。于是她有些遺憾地回答:“真是太可惜了,八景,經費不夠的話,你應該早點跟我說呀。”

“是啊,我真笨。”八景苦笑起來,“不過,既然不用立刻付清余款,我們就有充足的資金開展新活動了。”

“就算立刻付清也有足夠的資金。”咲夜挺起胸膛說。

八景立刻將臉轉過一旁,將這話當作耳邊風。我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頭,連忙轉移話題道:“八景,對于這個系色,你有什么看法?”

“你是在夢中聽到這個名字的?”八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總覺得這個夢很不一般,能說給我聽聽嗎?”

于是我就將這段時間做的怪夢講述給八景聽。八景思考了一會,提出這會不會是預知夢的疑問。咲夜則是將之當成了肯定句,一副“阿川好厲害呀”的表情直勾勾看過來,讓我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我可不覺得這是預知夢,不過,如果真有“系色”這個人物,并且這個人真是八景預言中的女人,那么單純用“潛意識”的說法也無法進行解釋。

“我聽到了,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咲夜在一旁用故作深沉的語氣旁白道,隨即自己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了。

我和八景面無表情地對視一眼。這個笑點可真低。見到我們沒有任何反應,咲夜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用咖啡的借口匆匆跑進廚房里。

“呵……命運的齒輪嗎?”八景看著咲夜的背景,感嘆了這么一句。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也具備某種超凡能力了?”我煞有介事地問道。

“嗯,說得也是,畢竟我們有這樣的關系嘛。”八景用兩個拇指相互點了點,曖昧地說,沒等我接話,立刻又正色道,“不過,就算你會獲得超凡能力也不是現在,我能感覺出來,阿川你并不正常,不過這種不正常并沒有表現出來,也就是說,至今為止,無論你多么優秀,都還是凡人一個。”

八景繞口令一般的說法總會讓人多花一倍腦筋。

“我可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反詰道。

“因為它還沒浮上表面嘛。就像是隱性基因和顯性基因的區別。”八景一本正經地說:“耳語者的成員可不是隨便選出來的,我能感覺到你們和正常人之間的區別。”

“包括森野和白井?”

“當然,森野的交友能力可不能算正常,至于白井,他也是還沒顯露出特異點。”八景直言不諱地說。

這個話題再爭執下去沒有意義,我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是“不正常”的人,但是八景的做派和當前的情況都讓我無法回避。

“這么說,你是覺得我的怪夢的確在預示某種事情?”我說。

“當然,你不也是這么覺得,所以才來找我商談的嗎?”八景推了推眼鏡,回答道。

我沉默了一陣,對她說:“那么,我們應該怎樣做才能找到這個叫做系色的女人?也許你應該‘聆聽’一下?”

“那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八景搖搖頭:“我說過,預言的時間和目標并不受我的控制。”

咲夜這時端著盤子,將咖啡一一放到每個人的跟前。

“商量得如何了?”她問到,猶豫了一下,又說:“我們一定要去找那個系色嗎?現在的日子不是很好嗎?大家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不要擔心,咲夜。”八景安慰她說:“說不定那個系色會加入我們耳語者呢。”

咲夜的臉色仍舊有些沉悶,不過連八景都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她也無法再堅持了。其實咲夜也明白八景會這么說,只是沒有當面做出答復,總會讓她有些遲疑。我知道她其實并不喜歡改變,在咲夜的眼中,這四年的生活已經讓她感到很幸福了,她害怕改變會讓一切都變了味道,原本美好的東西會在不和諧的音符中被摧毀。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就算沒有這種事情,生活也不可能一成不變。這種拒絕改變的想法其實是一種不健康的心理,我希望能夠通過一些事情改變咲夜對于“改變”的看法,改變她有些陰郁的生活態度,變得更加積極活潑一些。現在看來是個好機會。

“我會通過耳語者分社的成員進行調查。”八景說:“雖然沒有任何線索,但是這個人既然和阿川有關的話,應該不會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說不定就在本市。阿川,咲夜,你們去跑一趟檔案局。”

“我也這么想,不過,范圍或許能劃得更窄一點。”我說出自己的看法:“也許,系色就在我們的學校里。”

“這是你的直覺?”八景有些意外地說。

“我的直覺一直挺準。”我回答道。

“可是這四年來,我們竟然沒發現這樣的人,如果她是本校學生,不是太不可思議了嗎?”八景還真露出意外的表情,“我覺得自己不可能會錯失這樣的人才。”

不,本校幾萬名師生,錯過才是應該的。我很想這么反駁她,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好,就先按你的方法。”八景無可無不可地說:“你可是副社長,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阿川!”咲夜捏起拳頭,鼓起干勁揚了揚。

行動就這樣定下來了。

第二天,我和咲夜前往學校檔案處。路過操場的時候看到學生會的成員正忙著布置大學招聘會的現場,空地處搭起一座座棚子,到處都是人頭攢動,正打算繞過他們,卻看到森野和白井站在角落的一座棚子里和一位女生搭話,便打算上去打聲招呼。不過好動的森野卻已經看到我們了,拉著白井朝我們招手。

“咲夜,這里!這里!”森野高聲叫道。

那位女生也朝這邊看過來,看相貌有些面生,應該不是校學生會的成員,但也可能是某個科系學生會的成員,畢竟很少有普通學生無緣無故就一大早來做這些雜事。我先和森野打了聲招呼,就被她將咲夜拉走了,還不許白井過去,知道她本性的人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是詢問“耳語者”的行動。雖然被白井強硬地拒絕參與,但她一向熱衷于社團活動。白井朝我無奈地笑了笑,我覺得自己能明白他的心情。

“沒事的,其實咲夜也不喜歡接下來的社團活動。”我對白井說,他了然地點點頭。

“社團活動?”那名眼生的女生好奇地問道:“你們是什么社團?”

“你好,請問你是學生會的成員嗎?”我沒有回答,轉開話題問道。

“啊,是的,是外語系的畢業生,我……”女生還想說些什么,卻停頓了一下,視線越過我的臉。我轉過頭去,看到隔壁的棚子里另一名帶袖章的女生正朝這邊揮手,女生連忙向我致意告辭,“真是抱歉,還有工作要做。”

“沒關系。”

女生抱起桌子上的一疊宣傳語朝那邊快步離去。

“她是誰?”我朝白井問道。

“不認識,應該是森野的朋友之一。”白井說。

我又回過頭認真打量了一下對方,那個女生扭頭時正好碰上我的視線,便對我笑了笑。她長得不錯,和八景一樣留著長發,只在發梢處扎起一小撮發辮,面容清秀,充滿文靜的氣息,但同樣充滿朝氣,并不會給人太過安靜的感覺。

我和白井沒怎么聊天,不一會,系學生會的那兩名女生便離開了。這時森野和咲夜也回到棚子邊。看森野一臉郁郁的神色,我就知道咲夜的口風很緊。

“真沒趣,我也是耳語者的成員呀!”森野抱怨道,不過看了白井一眼,就沒有再說下去,沒過半晌又變得歡快起來,“看你們還有事情,就再見啦。我和白井過兩人世界去,哼哼。”

“去去。”我故作不耐煩地揮揮手,森野再次哼了一聲,拉著白井頭朝遠處走去,剛行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朝我們說:“過幾天我要進行惡魔召喚,你們過來嗎?”

“跟八景說過了嗎?”我問。之前提到過,森野同樣是神秘學的愛好者,熱衷于“惡魔召喚”。這個活動在四年里幾乎是幾個月就進行一次,并非需要經過八景同意才行,不過“召喚惡魔”的材料、儀式、地點和日期,森野總是會和八景進行商議。在森野看來,同樣對神秘學有研究的八景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更何況八景是真正具備超凡能力的人。或許她覺得有八景在,多少能增加成功率,雖然她從未成功過。

“當然,八景沒對你說嗎?她預言到我這一次必定會成功!”森野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她身旁的白井卻臉色不好,看上去也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八景預言到“惡魔召喚儀式”必定會成功,這可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我也十分意外,因為八景的確沒有跟我們提到過這件事。當我和咲夜回過神來,森野已經遠遠跑開了。

“八景預言了?”咲夜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我。

“這回真是麻煩大了。”我也覺得很頭痛。正因為覺得森野不會成功,所以才放任她進行這種儀式,可不管怎么說,“惡魔”總是邪惡的代名詞,召喚惡魔不管是不是興趣使然,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八景的預言一直很準確,我無法想象,這次的“惡魔召喚”成功,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后果。可是八景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呢?不,八景的預言并不以她個人的意志為轉移,預言本身也不會增加事情的成功率。正是因為“這件事必然會發生”,所以八景才會說出來,因為讓當事人知道,才能做好準備。如果森野私下進行“惡魔召喚”的時候意外成功了,反而才會變成不可控制的事情。

我一直覺得惡魔、神秘學和世界末日之類的事情只會出現在神話當中,不過當它們走進現實的時候,就算會覺得興奮,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沉重的壓力。盡管還沒有親眼見證這些事情發生,但正因為如此,知道它必然會發生,才會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壓力。

咲夜已經露出一種暈眩的神情了。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快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我用力摟住她的肩膀。

“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堅定地說。

“嗯……我相信阿川。”咲夜揚起頭對我說,浮現些許傷感的笑容。雖然我很想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一定不認同這種欺瞞的做法。無論是好是壞,她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我知道,咲夜雖然看似柔弱,卻比普通人更能堅持自己的選擇,并承擔選擇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