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53運氣
列車上有巫師,這當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追問他們究竟是從何處上來的也沒有意義。(下.載.樓)這輛列車很長,雖然通向地下三十三區,但也并不只有那么一個站。走火這群人先前派出的探子失蹤了,他們前去弄清楚情況,結果看到了什么?讓他們認為是巫師的作為?走火一行人身上沒有戰斗后留下的痕跡,他們似乎并沒有直接跟這些巫師照面。
我左看右看,發現這群人中也并非和去時一樣,人數上少了一個,是那個墨西哥黑幫老大毒蜘蛛。我不由得問起他的情況,猜測是不是被干掉了。他給我不舒服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我第一眼看到他,了解他的身份后,就先入為主地將他劃分到“壞人”中了吧。所以,我覺得就算確認他的確遭遇不幸,自己不會產生任何同病相憐或同情內疚之類的感情。
何況,在末日來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死去。在近江的計劃里,也沒有改變這個未來的打算。未來無法改變,那么在這個時候死去,未嘗不是一種幸運——他不需要再掙扎了。
我帶著十分平靜的心情,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不見了。”走火說:“出了點怪事,我覺得很可能是巫師搞的鬼,只有他們能無聲無息地讓一個人失蹤。”這么說的時候,走火仿佛不經意看了一眼近江,因為近江根本就沒把這里發生的事情放在眼里,她仍舊如同犯了臆癥般瘋狂地敲打鍵盤。
“也就是說,你們沒看到他們?”我說:“你們怎么會讓他一個人落單?”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近江隨同走火一行人返回他們的車廂。
“當時他的身邊有同伴。”走火的表情好似凝固了一樣,“可是,他仍然失蹤了,就在身邊同伴的視線離開的時候,整個過程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時間,那兩個和他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毒蜘蛛是這群冒險者中頗具實力和名聲的人,他的莫名失蹤自然在其他人心中造成了軒然大波,尤其是以如此怪異的方式消失。這些人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雖然沒有否認是巫師所為的猜測,但是都在私下議論著:“巫師有這么厲害嗎?”走火留下其他人,單獨我和前往我們所呆的車廂。
我們行色匆匆,神情慎重,自然引起了銼刀小隊的重視,于是,卡西斯跑到前面的車廂把榮格也找了過來。走火當著所有人的面,將當時的情景如實相告:他們向后前進了十三節車廂,并沒有發現任何痕跡,于是繼續向后探去,毒蜘蛛和另外兩人走在最后,然后,毒蜘蛛就這么失蹤了。期間看到任何東西經過他們身邊,進入毒蜘蛛三人所在的車廂。
“那兩個人……”銼刀這么暗示道,她覺得是那兩個陪同毒蜘蛛落在最后的冒險者搞的鬼。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但是走火和其他人已經反復盤問,并利用某種超能力對他們進行謊言測試。
“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是他們。”走后鏗鏘有力地說:“一定是巫師,只有他們那種詭異的法術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掠走毒蜘蛛。”
“我記得毒蜘蛛是二級魔紋使者吧?”銼刀的臉色也陰沉下來:“無聲無息就干掉一個二級魔紋使者,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強大的巫師。你見過嗎?走火。”
“我見過。”走火的話讓諸人悚然一驚,只見他看向席森神父,用一種無可置疑的口吻說:“席森神父,你是末日真理教的人,當然知道巫師里也存在這樣的人吧?”
“的確,存在這樣的巫師。”席森神父放下手中的教本,抬起頭對大家說:“雖然不明白瑪爾瓊斯家將巫師分成多少個階層,但是和我打過交道的有三種:巫師學徒、巫師和精英巫師。巫師學徒通常會使用兩三個小戲法,我想你們也經常和他們打交道。他們并不難打發,就算普通人也可能殺死他們。不過,那只是巫師學徒而已。真正的巫師十分危險,他們最大的特點是……”他環視了眾人一眼,沉聲說:“傳送法術。”
“傳送法術?”銼刀不由得重復道,她皺起眉頭,其他隊員也面面相覷,顯然他們都沒遇到過這類“真正的巫師”。
“玩過游戲嗎?dnd,龍與地下城。”走火解釋道:“就是那種能夠從一個地方突然抵達另一處地方的法術。在超能力里也有類似的能力,叫做瞬間移動。”
“我當然知道。”卡西斯嘀咕起來,“不過,超能力的話還能接受,可那是真正的法術啊,巫師可不僅使用一種法術呢。”
“是的,真正的巫師掌握比巫師學徒更多的法術,能夠使用傳送類法術更是他們的一大特征。除了法術之外,他們的面具花紋比學徒更鮮艷,更復雜,穿黑色的巫師袍。”席森神父說:“如果是真正的巫師,利用傳送法術偷襲一個二級魔紋使者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沒錯!”走火執地有聲地說:“我覺得這輛列車上存在一個或更多的正式巫師,如果不馬上進行清理,很可能會被他們一一擊破。這輛列車太長了,就算我們將所有人分開也不可能占據所有的車廂。這些巫師有足夠的空間隱藏自己,我們十分被動。”
“明白了,我會將你的意見告訴其他人。”榮格并沒有被壞消息打擊,用平板的毫無波動的聲線說到,一度讓人覺得他是否了解了其中的嚴重性。
不過,走火僅僅是盯了他一眼,并沒有表示置疑。因為,就算榮格的語氣是這樣,但其本身散發出來的精英氣息實在太強烈了,讓人根本就不會去思考他是否愚蠢。
“另外……”榮格直勾勾地看著走火,輕輕說:“我想您應該告訴我們為什么事先派出探子。正如您所說,列車很長,我們當初并不知道巫師的存在,對方也亦然,這些巫師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主動找上門來。你們,究竟在找些什么?這輛列車上有什么古怪?”
所有人,除了近江始終置身在外,都將審視的視線落在走火的身上。不值是榮格,其他人也有同樣的疑問。他們明白這里的潛規則,除了爭奪有價值的東西,沒人想要主動招惹敵人,就算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不長眼又野心勃勃的人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走火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了。
“三十三區的鑰匙。有人從其他區得到鑰匙,然后在前往三十三區途中被殺死了。很可能就是那座神秘研究所的鑰匙。就像你之前說的,研究所的安全等級很高,但如果得到這把鑰匙,我們就有可能順利進出那間研究所。”
“三十三區是第一次開放吧?”銼刀說。
“那個人入侵了交通系統,試圖在沒有開放的時候進去。他對自己很有自信。”走火說:“可惜,他是個大笨蛋,當這輛列車經過不應該經過的路線時,被安全網絡系統察覺了。”
“他死前把鑰匙藏起來了?”銼刀捏了捏鼻梁,一副“事情正變得棘手”的表情,“你們怎么得到消息的?”
“死亡前的隨機資訊擴散。”走火也露出苦笑的表情,“很可能巫師也得到了消息。他們天然被安全網絡系統排斥,所以用不同的途徑上了這輛車。”
“鑰匙藏在哪里?有沒有可能已經被他們得到?”榮格問。
“不知道。最初失蹤的人很可能在搜索的時候被巫師發現了。”走火說:“如果他們已經得到鑰匙,為什么要帶走毒蜘蛛呢?如果他們不想和我們戰斗,有許多方法可以避開,不得不說,他們的法術適應性更強。”
“他們覺得毒蜘蛛有可能知道鑰匙的更多情報?”榮格說:“您認為呢?走火先生。毒蜘蛛是不是隱瞞了什么情報。”
“我們用超能力進行過心靈連鎖和限制。”走火說:“使用心靈超能力的是我信任的人。”
“心靈類的超能力?真是奇妙。”榮格仍舊維持著那種平板而又輕聲的語氣,說:“我做過一個實驗,進行深度催眠后,也可以讓某些人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這種超能力不太強的力量。而且,如果一個心靈超能力者被控制,很難從表面上發覺。我想,您應該讓我和那位魔紋使者談談。”
走火沒有立刻答應,他沉思了幾秒,對榮格說:“我會再次進行確認,但目前之急是要將其他人組織起來,不讓巫師們有可趁之機,在他們之前找到鑰匙。我必須提醒你們,雖然叫做‘鑰匙’,但我并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樣子。一旦巫師得到鑰匙,很可能會讓我們一無所獲。”
榮格和走火對視了半晌,但是氣氛并不激烈,榮格率先轉開視線,站起身對大家說:“我提議仍舊按照現在分組,由我和走火兩方面的人分別向前和向后進行搜捕,如果銼刀女士的隊伍和耳語者的諸位愿意,可以選擇加入任何一邊。”
盡管榮格的語氣仍舊平板得令人昏昏欲睡,但是話的內容卻擁有一種讓人生出雞皮疙瘩的鋒利。
雖然我并不在意,但是車廂里的空氣仍舊一下子變得令人窒息。銼刀小隊的人紛紛以一種審視的姿態盯著這個男人。格雷格婭和崔蒂都有些坐立不安,我和席森神父不約而同用手掌按在她們的肩膀上,感覺到她們微微顫抖的身體正逐漸平靜下來。
“說大話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資格。”銼刀朝身邊的男性魔紋使者遞了個眼神,“洛克,你去。”
被稱為“洛克”的男性魔紋使者裂開嘴唇,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和他的黑色肌膚產生強烈的反差,他之前正對著小鏡子梳頭,得到頭兒的示意后,立刻將這些玩物收回口袋里,一邊用手撩著前額的一縷紅色發蔟,一邊笑嘻嘻地對榮格說:“嘿,要和我賭一把嗎?”
榮格沒有猶豫,他從西裝上衣的內側口袋里取出一副嶄新的撲克牌,將包裝撕掉了。
我還真沒想過,洛克所謂的“賭一把”竟然真的是賭博。之前在走火一行人的車廂里,我也被他們叫過去,似乎賭博對這些冒險者來說,是一種十分常見的試探方式。
“運氣最重要。”席森神父對我說:“這幾乎是每個在統治局冒險的人都會認同的說法。雖然沒有任何理論可以證明,但在統治局里,人們相信這里永遠存在一種奇特的隨機性。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用任何手段,只要在賭博中勝利,就能證明運氣在自己這邊,勝利次數越多,運氣就越好。所以,只要在空閑的時候,你總能看到他們在賭博。”
“這樣的做法真的有效?”
“大家都相信有效。”銼刀這么對我說:“耳語者的當家,你要不要來試試呢?能夠活著登上這輛列車的人,運氣都一定很不錯。”她斜瞥了一眼格雷格婭和崔蒂,說:“尤其是這兩位女士,我相信她們的運氣真是爆棚了。”
我并不是十分相信這些,但意外的是,近江卻因為這些對話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里抽出目光來。
在榮格開始洗牌的時候,她從口袋掏出一枚硬幣,隨意拋向銼刀。銼刀以極快的速度揮手抓住,將拳頭伸出來,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看著近江。
近江說:“人頭。”
銼刀翻開手掌,硬幣是人頭朝上。
“愿命運女士永伴你左右。”銼刀如此說到。
近江沒有回答,再次將目光放回筆記本電腦上,調出另一個不知道有什么用處的程序。我掃了一眼,覺得她打字和那個程序的顯示方式,就像是和什么人進行網絡聊天似的。不過程序里顯示的東西在我看來都如天書一般無法理解。
我聽到她喃喃自語:“的確,找到了……應該是這個參數……好的,我明白了……”
她在和什么人通話嗎?我不由得想到。
這時,榮格和洛克已經分出勝負。他們的對賭同樣很簡單——一張牌比大小,榮格抽出了除了鬼牌之外最大的黑桃a,而洛克只是紅桃k。洛克輸了之后,一臉虧大了的沮喪表情,他似乎覺得輸了一次,就會被對方奪走一部分運氣——這也是統治局冒險者的一種怪異卻常見的認知。
如果他們真的相信運氣是左右自己性命和收獲的最大因素,那么這種不涉及金錢,贏了就能獲得運氣,輸了就會失去運氣的賭博方式,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比賭錢更殘酷的賭博。
我想自己永遠都不會在統治局里嘗試這種活動。
“黑桃a。”銼刀點點頭,對榮格說:“我的小隊和你們一起。”
榮格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對她點點,返回自己的車廂。銼刀小隊的人嘩啦啦站起來,跟隨首領一起朝那邊走去。卡西斯路過我們身邊的時候,并起食指和中指,在額頭敬禮般劃了一下。
“祝好運。”他說。
“那么,耳語者的諸位。你們是留在這里,還是……”走火用手指分別朝兩側車廂的艙門指了指。
“我們留在這里。”我對他說:“這里還有兩位普通人呢。”我指的當然是格雷格婭的崔蒂。
“和我們一起行動的話比較好。”走火說:“巫師會找落單者的麻煩,如果那些家伙看到席森神父也在這里,會把你們當作優先襲擊的目標。”
“我的想法剛好和你相反。”我帶著微笑,十分直白地對他說:“我覺得最美味的東西,大多數人會放在最后才品嘗,巫師也是如此。”
走火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勸說。“祝你們好運。”他這么說罷,便返回了自己的車廂。
這節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們五人了。格雷格婭有些惴惴不安地問我,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去找其他人,說不定無論走火還是榮格率領的隊伍中,也有和我們一樣不愿去冒險的人。
她似乎覺得人數越多越有安全感,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但是并不贊同。
“我也覺得單獨留在這里比較好。”崔蒂突然開口了,格雷格婭投去不解的目光時,她說:“雖然不明白他們提到的巫師是怎樣的家伙,但是他們想要的是鑰匙,而我們對鑰匙一無所知。”
“可,可是……他們知道嗎?”格雷格婭皺著眉頭說。
“他們不是抓走了走火的人嗎?”席森神父微笑著說:“我也贊同留下來。如果我們面對的是真正的巫師,那么精銳士兵也好,灰石強化者也好,包括沒有攻擊性的魔紋使者,對他們來說,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而且,我不覺得在這輛列車上的巫師很多。”我補充道:“正因為席森神父在,所以知道席森神父實力的對方不會輕舉妄動。對付席森神父可比對付那些人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