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348 最終攻勢

全部成為F)

348最終攻勢

在大廳中的冒險者開始反擊之后,原本集中在一起的安全警衛朝四周散開,但這并不代表人類占據上風。為了防止安全警衛突破防線,大部分魔紋使者必須堅守陣地,接近戰的冒險者必須面對復數的敵人,盡管有魔紋使者在后方協助,防線內的普通人也在盡情宣泄火力以牽制敵人,但是仍舊有人受傷了。

可以預見,若戰斗持續下去,除非魔紋使者不再繼續照顧己方的普通人,乃至灰石強化者,全力展開進攻,否則反擊的浪潮將會逐漸被削弱。

近江和部分同樣采取近身戰的冒險者開始向防線的方向撤退,安全警衛并不打算讓他們順利撤退,不再理會防線處的干擾,聚集火力試圖將他們圍殲。這么做的代價是它們在極短時間內就損失了好幾臺,然而對于近身戰的人來說,所面臨的壓力陡然增加了一倍。

對于安全網絡系統來說,這些近身戰的人們顯然比藏在月臺區的人吸引力更大。安全警衛們對月臺區的火力封鎖已經比三十秒前下降了許多,許多人已經不需要救援就能自行返回防線。這樣一來,雙方的攻防重點落在了采取近身戰的冒險者身上,而這個時候,防線中人的反擊熱情似乎有消退的跡象。

他們有可能打算就此結束反擊,只接應自己的隊友。我環視這些人,心中產生這樣陰暗的想法。

被我收容回防線掩體的兩名不認識的冒險者老老實實蜷縮在一旁,他們似乎被嚇壞了。直到現在都沒緩過氣來,在和我對視時,臉上充滿驚疑不定的神色。不過,距離他們脫離危險僅僅不到十秒鐘。我知道自己的速度有多快。或許他們連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防線中的都沒想明白。

月臺下方的人,無論是自救,還是有人協助,都陸續爬上月臺。彈雨已經變得雖然相對稀松,但僅僅是普通人的話,死亡的機率仍舊很大。很少有人拉身邊的人一把,因為列車行使的聲音已經如悶雷一樣清晰,緊接著。隨著軌道一側的隧洞處射來粗大的亮光,一陣悠長的鳴笛聲也隨之響起。列車抵達了,在最后時刻,之前仍不敢貿然爬上月臺的人。這一下全都一窩蜂地涌上來。就在最后幾個人剛爬上來的時候,巨大的讓人牙酸的摩擦聲伴隨一股具有強大吸力的氣流席卷了月臺,這些人很快就被一只無形的巨手卷了回去。

一個高度幾乎和隧洞持平的龐然大物霎時間沖出來,在兩側隧洞入口之間的距離內急速停止。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跌落月臺的人死定了。就像是酒足飯飽后打嗝一般。徹底停在月臺前的列車地盤泄出大片白氣,伴隨著悠長而清晰的泄氣聲。

嘶——

整個月臺區籠罩在一片白霧之中。

我并沒有受到這個變故的干擾,進入爆發狀態,使用連鎖判定打開道路。一路奔向深陷敵群中的近江。她此時正站在一只剛被斬下頭部的安全警衛的脊背上,以極度緩慢的動作旋轉身體。提起行李箱,因為在她的身后。另一臺安全警衛已經將嘴里的槍口對準了她。這讓人覺得她的背后好似有一雙眼睛似地。

不僅是近江,在連鎖判定的線構世界里,視野中所有被我當作背景的身影和子彈都各自沿著固定的軌跡移動。正是因為如此,我真切感受到了,安全警衛并沒有如卡西斯先前所講的那樣,一旦列車抵達就會退卻。它們還在戰斗,并且不打算就這樣停止,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將會產生預期中權限沖突。

安全網絡系統整理權限的速度比這些冒險者想像的要快得多。當我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已經可以想像在這場攻防戰的末尾會讓習慣鉆空子的冒險者栽個大跟斗。

我知道,除了近江,自己無法救助更多的人。即便如此,我仍舊在抱住近江的同時,瞬間脫離爆發狀態,大喊道:“別松懈!”我還想說更多,卻因為現場太過危險,不得不重新進入爆發狀態,擺脫一大片朝這邊覆蓋而來的強大火力。在緩慢的世界里,我將剩下的“它們已經沒有權限沖突了”這樣的話補完,可我不確定,處于正常速度下的人們是否能夠聽清這些話。

當我抱著近江藏進掩體后時,所有的人都還在為列車進站歡呼。現在大多數人都不在他們原來的掩體中了,在反擊的時候,在防線中進行遠距離攻擊的人們借助還幸存的掩體進行游擊,已經打亂了位置。即便是被我救回來的格雷格婭、崔蒂和其他兩名冒險者,也分散在不同的掩體后。當我看向他們時,幾個人也都朝我興奮地揮手,覆蓋陣地的火力一下子削減到幾疑消失的程度。膽大的人開始冒出頭來,只見到前線的近身戰冒險者仍舊為擺脫安全警衛還在戰斗,安全警衛似乎只在意他們了,所以將他們團團包圍。

“上車,快,快。”看似小隊頭領的人們此起彼伏地喊道,隨著他們的喊聲,更多人朝月臺跑去,剛脫離被列車碾壓的危險,卻還沒回到防線的人,已經第一時間沖進列車敞開的大門里。

于是,更多的人從掩體里出來,看也不看那些陷入安全警衛重重包圍的近身戰冒險者,頭也不回地朝月臺小跑,還一邊游刃有余般嘻嘻哈哈地笑惱起來,仿佛早就知道這場戰役會以這樣的結果告終。

我抱著近江,沒有出去,當我試圖阻止同在一個掩體里的人出去,反而被他們甩了個鄙視的眼神。“嘿,這邊!”卡西斯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銼刀小隊的人已經匯合了,格雷格婭和崔蒂也混在其中。我轉眼就看到席森神父也準備動身。連忙朝他們大喊:“快跑!攻擊還沒結束!”

就在卡西斯一臉疑惑,銼刀也不自然的皺眉時,席森神父猛然鉆進近旁的掩體中。與此同時,三條粗大的激光柱斜斜地打穿了防線。沖進正在前往月臺的人群,擊中列車的外壁后如同分浪般分別從左右兩側劃過。緊接著,就是一片猛烈到極點的炮火覆蓋了防線邊緣到列車之間的范圍。

完全沒有停歇,就好似之前的平靜只是個假象,預謀許久的集中打擊暴風驟雨般落下,如同吃了興奮劑一樣,原本冷卻時間不短的激光炮以每五秒一發的極限速度持續打擊。如同海嘯一樣,又無比炙熱的氣浪將那一片范圍扭曲得完全看不清晰。

只剩下轟炸聲的大廳。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還呆在防線里的人,以及先前陷入重圍的近身戰冒險者們,全都被這一變故嚇呆了。這些人的時間宛如凝固了一兩秒,發出歇斯底里的叫喊。有人轉身去攻擊安全警衛。有人重新躲回掩體中。之前還如同陷入死地的近身戰冒險者,轉眼間就不再是安全警衛注意的對象。無論是呆滯地站在這些安全警衛身邊,還是攻擊它們,對方也不理會,如同固定的炮臺一般。只是以毀滅性的武力摧毀月臺上的一切。

所有幸存下來的近身戰冒險者失魂落魄地返回防線,失去了全身力量般跌坐在掩體后。這個時候,就連防線也被安全警衛們棄之如雞肋了。“這是個陷阱。”走過我和近江身邊的一個冒險者喃喃自語,“這全他媽的是一個陷阱!”

沒錯。在安全網絡系統不斷改變打擊目標的過程中,所有人都被過去權限沖突的慣例迷惑了。在艱苦的戰役看似結束。每個人都不設防的時候,安全網絡系統才發動自毀式的極限攻擊。在猛烈的炮火中。安全警衛一臺緊接著一臺地崩潰,自爆,變成四濺的碎片或干脆變成一團火球。在短短兩分鐘內,遭到反擊后幸存的六十多臺安全警衛就徹底報廢,可是誰也不知道,在這兩分鐘內,它們到底發射了多少彈藥。

在防線邊緣至列車的這片范圍內,在爆炸徹底消弭后,幾乎能夠煮熟雞蛋的滾滾熱浪和硝煙讓光線發生扭曲,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隱約能看到列車巨大的身影還佇立在那兒,只是不知道它是否已經被破壞。安全警衛的攻擊并沒有刻意讓開它。

氣流從西面八方開始向那片灼熱的地獄流動,席森神父開始制造風,大概還有其他的魔紋使者也在行動。戰斗已經徹底結束,所有人都漫不經心地走出來,瞠目結舌地凝視著那片空氣扭曲的中心,在這些人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明顯是魔紋使者或灰石強化者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魔紋使者和灰石強化者身為各自團隊的首領或精英,在最終攻擊開始前,已經進入月臺區的范圍,如今還不知道是否存活。

雖然彼此勾心斗角,但這個時候,或許大多數人都希望前方出現人類活動的身影吧。我環著近江的肩膀,也走到掩體外注視著那個方向。令人失望的是,直到超能力制造的風將那片灼熱的迷霧和消炎吹散,仍舊不見有人出來。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地獄般的景象。

幾乎徹底變成結晶狀的地面上,能看到黑漆的圖案,偶爾發現疑似人體某個部分的東西,都已經燒成了焦炭,還散發著陣陣熱氣。有人喊了幾個名字,空蕩蕩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便沒有人再喊了。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我聽到有人啜泣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到格雷格婭將頭埋在崔蒂的肩膀上,崔蒂緊緊摟著她,漸漸將目光收回來,垂下頭。

“都死了……都死了……”旁邊某個冒險者露出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難看表情,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地鐵站進出口的方向走去。

“上車吧。”近江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看到她的眼神中,沒有因為眼前的景象產生任何動搖。我很熟悉這種冷靜的目光,就像是將這副慘烈的場面當成是電影的布景,對她來說。死去的人也好,悲傷的人也好,這一切都是無關自身,無關緊要的東西吧。

我并不是在斥責她毫無人性。只是,在她的身上,我的確沒有看到更多的感性。我一直覺得人類不能沒有感性,因為人類是社會性生物,而只有感性才能讓人們不計較個人得失和成敗,投身與協作當中。因此,大部分時間里都好似只存在理性的近江,雖然擁有一個精致完美的人形軀體。但在我的心中卻無法勾勒出完整的人類的形狀。

可是,就算是這樣理性的近江,也一定會在內心的某個角落,隱藏著人類的憂傷吧。我這么淡淡地想著。

我朝不遠處的席森神父望去。他如心有靈犀般也看了過來。我指向列車,他點點頭,于是我們帶頭向列車行去。格雷格婭和崔蒂從銼刀小隊的隊伍里跑出來,一臉緊張地和我們走在一塊。格雷格婭似乎想對我說些什么,可是看到近江平靜的臉。就失去了說話的勇氣,皺著眉頭沉默地向前走。

身后傳來眾人移動的動靜。沒有人說話,帶著一片哀悼般的沉默,所有沒有心灰意冷的人陸續進入列車中。迎接大家的是曾經呆在月臺下。卻最先進入列車中,撿回一條命的人。我和近江進入后。選擇距離門口較近的一側坐下來。我在心中數了數上車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個。這意味著折損在安全警衛自毀式進攻中的人超過了總人數的一半。我們耳語者和銼刀小隊是唯二完整保存剛進入時人員配置的隊伍,而我們兩隊的人數近乎這里總人數的一半。

就某種意義上,銼刀的謀劃成功了,就算這里的人知道她的隊伍弄到了重要情報,能夠分享的人也不剩幾個。更重要的是,按照人頭數量來算,她的隊伍將主導下面的探索計劃。我給自己點燃香煙,在靜靜燃燒的火光中,我看到銼刀臉上帶著冷酷的笑容。

最先進入列車的人占據剛進來的這節車廂,我們耳語者和銼刀小隊兩個陣容完整的隊伍占據之后的第二節,其他人則全都進入第三節。沒有人表示反對,就好像本就該這么分配。

好一陣,列車中只剩下呼吸聲。

這輛列車無論外形還是內部裝潢,都和正常世界里的地鐵列車十分相近。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堅固,即便被安全警衛的激光炮擊中,經受著爆炸的余波洗禮,也沒有在車體上留下顯眼的痕跡。我掏出折疊刀,用力在內壁上劃了一下,沿著手掌傳來堅硬的感覺,刀鋒沒能在上邊留下痕跡。

這些內壁呈現骨質的白色,我覺得并沒有經過涂裝,而是這種材質本來的色澤。自從進入統治局后,各式各樣的新型材料就屢見不鮮。

大約十五分鐘后,列車重新出發,期間安全網絡系統再沒有派遣安全警衛過來。我從方塊壯的窗口處向外眺望,很多人都和我一樣,默默地向硝煙尚未消散的戰場告別。我曾經想像自己置身于真正的戰爭時會怎樣,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么快就卷入一場戰役之中。我并不后悔踏入這樣的世界,但對平靜的過往卻充滿懷念。我在此刻,想著大多數人都曾經思考過的問題,自己的未來會變成怎樣呢?

可是,沒有后退的理由。即便是看似平凡的正常世界,也存在波濤洶涌的灰霧事件,讓我不得不去思考萬一戰爭降臨,末日降臨,耳語者的大家該何去何從。在過去,八景的預言指引著我前進,將來也還是這樣吧。

目睹太多的死亡、措手不及的變故和風雨飄搖的未來,我回想著自己前半生所遇到過的人和事。現在,自己再也不是為了不變得孤單而要去做好學生的那個幼稚孩子了,有了朋友、知交和妻子,那個想要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夢想總在偶爾間掠過心頭,但是卻不得不告訴自己,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不能成為所有人的英雄也沒關系,我仍舊希望成為英雄,至少成為某些人的英雄。我回頭看了一眼妻子,近江正看似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這個時候,耳語者的大家又在做什么呢?

我就這么淡淡地想著,等待著隧洞的黑暗降臨。

突然從光明進入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聽到身邊有人問道:“要多長時間才能到三十三區?”聽聲音是崔蒂。

席森神父的聲音回答到:“順利的話,半個小時。”

“你的意思是……”崔蒂的聲音有些忐忑,顯然,她也從未經歷過之前的那一幕。眨眼間,強大的冒險者們都死了,他們曾經用超乎想像的力量,暫時拋卻了個人得失發起一場激動人心的反擊,可是,就在他們本該享受勝利的喜悅的時,毫無征兆的毀滅降臨在他們頭上,反而是看似弱小,不得不在夾縫中求生的自己活了下來。

這或許是她,不,或許對幸存的大多數人來說,都是第一次品嘗到世事無常的真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