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394 新個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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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邪惡力量394新個體(二)

我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這些人到底是……

我一直追蹤的小個子,就站在臺柱上的邊緣處,一動不動地緊盯著我。它沒有拿出武器,不過,仍舊可以讓人感覺到一種隨時準備攻擊的氣息。至今,我仍舊沒有看到它的真面目,雖然能夠確認是人形,不過,在長袍籠罩下的細節,可真是難以想象。

除了它之外,這個地方似乎沒有更多的人了。

有像是什么設備啟動的聲音傳來。

臺柱上的環狀物開始運作,有東西升上來,之后發現是一尊白色的雕像。

女性的雕像。

身形和五官的具體輪廓已經勾勒出來,但是并不能稱之為人類,因為身體并非有機血肉,而是呈現出無機物的光澤,白色的身體不是金屬,也不是塑料,但卻是我十分熟悉的物質。

構造體——我自言自語道。

大概是這個奇怪的家伙十分符合我對“完全化義體”的想象,因此不由得產生親切感,當然,這種感覺并不會讓我在需要動用武力的時候產生半點遲疑——我對此毫不懷疑,因為腦硬體和百分之六十的義體一直都保持著如此冷酷的理性,并且,讓我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也是如此。

不過,正因為是擁有同樣的結構,擁有同樣程度的理性思維,在某種程度上,屬于同類的我和它,一定擁有更多交流的機會。

它的出場方式讓人覺得其正是大廳的主人。小個子的領導者。

只有上半身出現在圓柱基座上。下半身也不知道是在基座下,還是腰部以下的部位已經和基座融為一體。從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她手臂的一半,手肘以下的部位隱藏在層層的管道中,這些管道看上去似乎和她的后背,甚至是后腦連成一體,甚至有一部分管道充當了她的頭發。

這些管道似乎和那些光狀回路和導線導管連成一片,也是這些光狀回路和導線導管的終點。與其說,這個幾乎完全由構造體組成的女性個體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不如說,整個房間都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仿佛睡著了一般低垂著頭。

小個子走到她的側后方。如同侍衛一樣靜靜站在那里,微微垂下腦袋,不過比起恭敬,更讓人覺得。它是不是睡著了——一種仿佛開關自動關閉,十分機械化地沉默。

就在這時,女性構造體被激活了,她的頭抬起來直面我,讓我清晰看到她的眼部輪廓中,浮現一種數據鏈般的流光。緊接著,她向我發出一種富有生物的柔軟性的語音。

即便擁有腦硬體,我仍舊聽不懂她的語言。為了防止被誤解,我沒有回答,也沒有搖頭或點頭。只是將手中的金屬釘扔到一旁,雙手攤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女性構造體眼中的數據再一次浮現,流轉,隨后在我近側的地板中升起三根導線聚合形成的,配有針狀接口的數據線。數據線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持著,接口對準我緩緩靠近,似乎為了表示這種舉動同樣沒有惡意,因此這些數據線的移動十分輕柔。女性構造體在其間說了一些什么,雖然不太理解,但是視網膜屏幕中彈出對話框:

——外部連接申請中。是否允許?

我沒有猶豫太久就確認了連接,這個時候不這么做又能怎么做呢?我開始意識到頸后的接口就是為這種時候準備的,于是將頭發撩起,背對著數據線的針狀接口,讓其能夠準確插入。

沒有讓我等待太久。已經從我的動作中得到許可的數據線在三秒后插入接口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和生病打針的感覺截然不同。雖然同樣有異物插入的不適感,但是更多的是一種電流沿著頸椎進入大腦的感覺。視網膜屏幕的對話框再一次變化:

——對接確認,數據傳輸中。

“能聽到我的話嗎?”一種女性特有的溫柔的聲音傳達到腦海中,這種溫柔的聲音讓人感覺不到各人獨有的特性,更像是而是通過采樣后生成的模板聲線。而這個聲音也并非直接傳達,雖然不明白原理,但是我似乎能夠明白它產生的過程:傳來的是數據,以一種文字對話的形式出現在視網膜屏幕的對話框中,當然,是統治局特有的語言,在直覺理解其意思后,再通過某些渠道,提取了這些數據中的“語氣”和“聲線”之類的特性,重組為我能理解的正常世界的人類語音。

不過,我有些懷疑,這些“語氣”和“聲線”之類的特征在很大程度上以我的主觀為基礎。我在看到她的模樣后,下意識覺得她的聲音是這樣的,所以才會生成這樣的聲音。

這同樣是主觀意識和客觀程式結合的一種表征。

“是的,可以聽到。”我在腦海中做出回答,然后,正常人類的語言以類似的方式轉化為數據傳達給對方。如此一來,正常的交流便成立了。

“真令人驚訝,沒想到竟然能碰到和我一樣的‘人’……是同類吧,至少有百分之六十是。”

我不太確定,她所說的“人”是否指人類,也許只是腦硬體翻譯成這種方式更容易理解而已。

“伱是指義體化?”為了拉近距離,我特意用同樣“機械化”的語氣回答著,“這是統治局的技術,伱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統治局的人……曾經是,但在它們放棄了這里的一切,城區和人民之后,就不再是了。我們被拋棄了,也沒必要再找回。”

這些話能夠讓人聯想到許多東西。不過。具體的細節不是什么緊要事,更甚者,并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事情。只要這些話能夠讓我確認,我們彼此之間有合作的可能性就足夠了。顯然,狀況正朝著好的一面發展。

“伱們在溝通惡魔?”我試探著問出這個問題,“那些蜘蛛絲和繭一樣的物質……”

“很遺憾,這不是我們做的。”對方很快就打斷了我的話,“這些只是在這個城區中收集到的物資。我們需要這些物資來維持自己的存在——生活、生長和生存。也許對伱們安全警衛來說,這是難以想象的事情,但是。因為統治局封鎖了三十三區,因此,我們不得不就此取材。”

“我對這里的情況并不了解,如伱所見。我和普通的安全警衛不一樣。”

“是的,我從來都沒見過像伱這樣的,同時擁有人類外型和人性智慧的安全警衛。一開始,我甚至很難想象,伱會是安全警衛,外表看上去,伱和正常人沒什么不同。”她的話讓我不禁想到,她所說的“人類”真的就是人類嗎?她繼續說到:“不過,我的偵測裝置的數據顯示,伱的確擁有部分安全警衛的特征。那么。伱到底是誰?為什么到這里來?是統治局準備要回收這個城區嗎?”

“如伱所見,我經過義體化改造,隸屬臨時安全警衛,但是我之所以來到這里僅僅是一個意外……”我開始編寫似真似假的謊言,并且,表示自己也有些迷惑,“也許不是意外,我不太確定。我的大部分記憶數據已經損壞,無法讀取,除了統治局之外。很難想象會有其他人擁有這樣的技術。也許,它們需要我對第三十三區進行觀測和執行一些任務,卻因為某些意外不得不中途放棄。”我頓了頓,直視著女性構造體說:“不過,在看到伱之后。我覺得伱們可能擁有這樣的技術。”

“原來如此,僅僅是一場意外的遭遇嗎?”對方仿佛自言自語般說著。

“伱到底是什么人?構造體的技術。以及義體化的程度……除了不在編制之內,伱已經擁有安全警衛的一切特征。”我不斷思考著對方的話語所潛藏的資訊,一邊利用對方的資訊缺失,為自己編造一個更加具體的身份——一個正在執行秘密行動,卻因為意外而丟失自己大部分數據,迫切需要幫助的特殊安全警衛。

臨時安全警衛的身份并不容易保密,但是,如果自己的態度沒來由顯得強硬或軟弱,都可能會讓對方心生顧忌。可以想象,它們在這個被廢棄的城區已經生活了很長的時間,因為自己的遭遇,已經不在承認統治局的管理,甚至對安全警衛的處理方式十分頑固且充滿仇恨。

一個丟失自己記憶,甚至是有可能被拋棄的臨時安全警衛,應該能讓它們覺得有利用價值。

為了保持安全警衛的身份,即便對統治局的結構并不清楚,也必須在一些細節上表現出相當程度的了解。為此,我必須利用接收到的所有信息,進行即時性的推測,再通過推測來回答對方的問題,釋放一些信息去誤導它們。這么做當然充滿風險,不過,想要在危險的地方得到一些收獲,自然要做一些充滿風險的舉動。

和富有開拓精神的冒險者不同的是,我的舉動不是“冒險個性”的感性行為,而是被計算式的理性主導著。

“我是原統治局研究機構的一名研究人員。在這個城區中進行灰粒子的研究工作,我知道這個區域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了生存下來,我不得不依靠一些技術方法改造自己……以及這個孩子。”這么說著,她的頭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但是,幅度小到幾乎看不到,我覺得,她似乎是想要去看身旁的小個子,“我曾經參與統治局的安全系統技術更新,不過,顯然我已經被封閉在這個廢棄區太久了,統治局用在伱身上的技術和我的技術已經產生分歧……現在,伱能告訴我,在伱抵達這里之前,統治局的情況如何嗎?”

這樣的問題簡直就是順著我的想法來,這個家伙的思維方式,似乎比我感覺到的更加固化,甚至有些死板。

“惡魔正在大舉入侵統治局。我們不得不封閉了許多城區。而且,安全系統的權限也已經出現問題。”我這么回答到,“不過,我的系統和數據損壞得十分嚴重,不確定現在距離我離開時已經有多長時間。”

“安全系統出現了權限問題?”女性構造體這么重復著,好似陷入思索一般,眼中的光狀數據鏈再一次飛速流轉,“統治局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惡魔,安全系統的權限問題,大概也不是全由惡魔造成的。”

“伱的意思是?”

“安全系統的權限管理經過多次優化。在我還隸屬統治局的時候,大家已經預想到惡魔失控的情況,并對安全系統進行針對性優化。”她這么說到,“所以。應該是有人從內部侵入了安全系統,雖然沒能徹底摧毀安全系統,但仍舊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安全系統的失控,也許就是它們封閉城區的原因。我們當初對安全系統的優化做得太過了,如果再給我們一點時間,也許可以進行修正。可是沒有辦法,已經失控的安全系統已經不再是統治局的保護傘了。它會對一切不符合安全名單的東西進行清理。”

“可以關閉安全系統嗎?”我這么問到。

“不可能,除非徹底摧毀統治局管理的所有區域……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安全系統的失控。許多東西都不再受到控制。在這里,建設機器也已經失去控制,料想其他地方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它們在徹底被摧毀之前,只會毫不猶豫,毫不間斷,也毫無計劃地進行建設。所以,在失去安全網絡連接能力的如今,我也無法確定,統治局的區域范圍已經擴展到何種地步。這些建設機器不僅會建造房間和通路,也會建造安全系統的分機。這是當初制造安全系統時所配套的建設計劃。”

“伱這里也無法進行正常聯網嗎?”我再一次確認道。

“是的,在統治局撤離前,已經將包括維生系統在內的所有系統關閉。”人形構造體如此回答,“我們經過這么長的時間,利用殘留在城區中的物資。包括伱之前看到的那些,嘗試對城區系統進行開啟和維護。大部分已經失敗。正如伱所看到的那樣,好不容易將城區恢復到能夠讓人正常活動的水平,但這里就只剩下我們兩人了。即便經過改造,也無法保證能夠壽終正寢,我們孤立無援,卻需要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我們沒有任何增援,反而需要抵抗安全系統的清理……我們已經不在安全名單中了。”

盡管,她的語氣仍舊是如此機械性的平緩,但是,我仍舊能夠從中感受到這里的原住民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件令人悲傷而無奈的故事。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由得問到。雖然沒有在原住民的日記中得到解答,但是,我相信,在這個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生命形態而一直生存下來的原統治局研究人員口中,一定能夠得到答案。而她也一定會對我進行解答,因為,至此為止,處境一樣的我們雙方已經可以確定合作關系了。

“伱不知道嗎?”她反問著,“我以為,統治局的安全警衛應該了解這些事件的來龍去脈。盡管伱已經失去記憶數據,但我仍舊認為,伱代表著統治局的意志。它們雖然失去了對安全系統的控制,但仍舊開啟了城區回收計劃,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不知道。在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任務。”我說:“所以,我希望能夠重新連接安全網絡,雖然安全系統已經失控,但我應該仍舊在安全名單中,通過網絡也許可以重新連接統治局,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很遺憾,在聯網方面,我們仍舊在嘗試。”女性構造體說:“欠缺一些技術和素材,如果伱想要加快維修速度,伱需要為我們取得那些缺失的東西。”

“我可以為伱們收集需要的技術和素材,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得到關于此地的情報。”

女性構造體和我對視著,但是,她的目光——如果這個形態的她擁有目光的話——卻并非完全投在我的身上。在她的眼眸中,數據之光再一次遠轉,之后,她回答道:“我明白了,我們會為伱提供情報,然后……畀,會為伱帶路。她之前一直在做相同的工作,十分熟悉這個城區,有伱的幫忙,我們的進度應該會加快。”

畀——這就是小個子的名字嗎?真是奇特的名字。我看向小個子,從腦硬體翻譯過來的用詞來看,這個家伙竟然是個女性……也許,是個女孩。三十三區的原住民,就只剩下這兩個女人了嗎?

“別因為外表小看她。”女性構造體說:“畀已經和我在這里生存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在其他人都死了的情況下,只有她仍舊活了下來。她的個子雖然有些矮小,但這僅僅是因為改造的關系和行動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