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402 追擊者

全部成為F)

402追擊者

機車沿著環墻階梯行駛,如同年老巨獸般的車站在右下方緩緩移動,階梯開始向下傾斜,許多建筑的屋頂好似快速生長的植物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階梯。層層疊疊的屋頂就如同一級又一級的巨大臺階,不久后,最近的屋頂距離階梯只剩下兩米遠,只要一個助跑,依靠雙腳也能跳過去。車體開始傾斜,畀控制機車朝屋頂處飛躍,落在房頂上后,不待兩三秒,又離開這處屋頂,躍向更下方的屋頂,如此循環反復,一層層地下降。

畀告訴我,這些房子中可能有莎所需要的那些由原住民向素體生命轉化失敗時產生的繭狀物,但是我告訴她,希望能夠先抵達車站,如果能夠和冒險者搭上線,我們的效率也許會更高。我并不擔心走火和銼刀他們不合作,他們來到這里,一定會對莎這樣的原住民感興趣,比起進入那個被素體生命占據的研究所,與身為研究員的莎合作風險更低。實際上,我對莎修復三十三區安全系統的打算并不感興趣,但是,我的任務是尋找“人格存儲裝置”和“精神統合裝置”,這種充滿科幻感的物件聽起來似乎只有在統治局中才會存在。

我不知道莎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一旦安全系統被修復,會有什么迎接我們,但是我需要莎和畀這樣的盟友。

我想讓莎感受到自己的誠意,而并非一時的利益合作。

如果離開三十三區真的是莎和畀的心愿。即便沒有上述利益,我的感性也會促使自己努力幫助它們,過去的高川一定會受到感性的驅使吧,會去尋求兩全其美的途徑吧。但是現在我……不太確定,因為,義體化之后,我覺得自己的感性就如同一個假象——我會為一些東西產生情緒波動,但卻不會因為情緒的波動而付之行動。

這并非功利化,僅僅是太過理性了而已,我其實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然而。所謂“喜歡”,不也是感性情緒的一種嗎?

喜歡與否,于現在的我而言,變得毫無意義。

思維也是如此。即便能夠剖析如今的自己,但這種剖析也開始變得沒有絲毫意義,因為剖析的結果無法改變感性和理性之間的分量,無法促使自我去做那些“英雄”才會去做的由感性驅使的事情,無論這些事情是多么具有超越性。又或是具備多少成功可能性。

是的,不會再去試圖成為英雄,不會在試圖找出兩全其美的道路,我的目標是如此明確。就像機器一樣,在徹底停機之前。只會執行早已經被鎖定的程序。

我能感覺的到,是的。我能感覺得到,這就是現在這個初始化高川,和以往的高川最截然不同的地方。

當感性無法影響理性的時候,感性僅僅是一個假象而已。

如今的我,是一個像人而非人的高川。

如同某部科幻電影中,來自未來的人形機械——終結者T800。

在沒有碰到更多的敵人,搭載我和畀的機車落在和遠方車站同一水平的地面上,拐過無數的巷道和階梯,前進了將近一千米之后,終于抵達車站前方的巨大廣場。至少兩個足球場面積的廣場上沒有任何東西,也沒有看到任何活動的生命,僅僅是一塊空地而已,在道路階梯彼此交錯,凌亂無序的城區結構中,顯得異常另類。我們將機車開到車站大廳的正門前停放,畀下車之后一直以警惕的態度緊緊握住電子魚槍,我也將腰間的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解下來。

我們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沿著臺階走進車站中。真正靠近這座車站之后,才發覺這個建筑十分宏偉,外觀結構讓人覺得更像是一個大禮堂。正門前的臺階有二十多層,臺階長度將近五十米,卻只有一個入口,階梯最上方仍舊是平臺,再往前十米才是入口,平臺上矗立著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每一根都至少需要四個人才能合抱過來。

這個巨大的入口比較起來,我和畀就如同螞蟻一樣微不足道。巨大的陰影在我們踏上最后一層臺階時就籠罩下來,一直向大廳內延伸,當我們走進去,抬頭就能看到位于第二層的環形走廊,以及高高的穹頂。穹頂已經完全封閉起來,大部分地方似乎是由構造體制成,然而有一部分和我們所踏上的中央通道相對應,也同樣寬度的地方是由玻璃狀的物質構成,透明得幾乎可以眺望到遙遠的金屬天頂。

大概因為太過透明的緣故,感覺有些脆弱,仿佛輕輕一顆石頭就能將之砸碎,但實際上應該不會如此。

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大廳中寂靜得只能聽到我和畀的腳步聲。這種死寂得似乎隨時會有意外跳出來的環境,反而讓我和畀完全無法松懈下來。

畀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問:還要繼續深入嗎?

我四周看了一下,覺得這個大廳是最佳的觀察場所,我們只需要找一處隱蔽的地方暫時歇息一下,等待可能會抵達這里的其他人,或者等待從這里離開的他們。畀對這個意見沒有任何意義,距離我們離開莎的基地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為了突破安全警衛的封鎖線,避開素體生命的堵截,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在這里修整一下并不是什么壞主意。

我們在二層環形走廊的一個立柱后坐下來,畀從腰后的長形包裹中取出營養塊,掰斷一根,將一半交給我。我們就這么一邊啃食著營養塊補充能量,一邊等待可能會到來的冒險者,亦或是敵人。

視網膜屏幕中的計時器數字迅速跳動,期間我和畀沒有任何交談。畀就這么安靜地抱著膝蓋坐在我的身旁,直到大約兩個小時后,隱約從大廳外的遠處傳來交火聲。很快,交火聲越來越近。開始能夠分辨出爆炸聲,金屬對撞聲,沉悶的震蕩和尖銳的切割,還有叫喊的人聲……是的,十分清晰,視網膜屏幕中,聲音數據被提取出來,每匹配一個人就顯示一個人的頭像——近江、席森神父、走火和銼刀的隊伍。其中有熟悉的,也有不太熟悉的,不認識和印象不深刻的家伙,以問號替代頭像。他們的位置坐標被顯示在地圖上。

他們已經進入廣場了,而和他們交戰的敵人不僅有安全警衛,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雖然視網膜屏幕中沒有匹配出來,但我覺得應該是素體生命。從聲音來判斷,三方正處于混戰的狀態。這大概是為什么除了近江、席森神父、走火和銼刀之外,還有不少人能堅持下來的緣故。

畀從膝蓋上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站起向外走。她也毫無異議地跟上來。多虧了兩個小時的修整時間,之前因為超頻而受損的部位已經完全恢復過來。補充營養塊后,能量也重新恢復到原來的水平。即便要在一次面對素體生命。我也有戰勝對方的信心。

我摘下頭盔掛在腰間,以便當自己出現在眾人面前時,能讓他們第一時間認出我來,而不是把我也當成敵人。

我們從環形走廊跳到大廳中央,正準備沿著中央過道向前走出大門,一股氣勢磅礴的氣浪從正前方的入口處涌進來。風席卷著塵埃,將中央過道籠罩在一片迷蒙中。我輕輕抬起左手擋在臉前,這股氣浪吹得大廳中簌簌作響,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輕質的東西被吹飛了,不停砸在地上、墻壁上、座椅上,發出落雨一樣的動靜。

在這股風潮徹底停息前,有人影隨風拋上來,狠狠地摔在地上,滑到入口前方。不一會,有更多的人陸續踏上階梯最后一層連接的平臺。最先被摔上來的家伙吐了幾口血,呼喊眾人撤入大廳之中,尾隨在他們身后的,是一大片安全警衛。然而,這些安全警衛也不好過,一個巨大球狀閃光包圍了它們,這個閃光是如此耀眼,在大廳中拉出長長的影子。閃光持續了一段時間,平臺上所有被閃光籠罩的安全警衛全都冒煙癱瘓在地上,剩下幾只從地上一躍而起,沒有進入大廳,反而沿著巨大的石柱向上攀爬,也許它們想要登上車站穹頂。

來人們進入大廳之后,來不及喘息一下,就在我和畀的面前停住了腳步,就像是在詫異大廳中竟然還有其他人。

“高川?”熟悉的聲音帶著意外的語氣響起來。

風聲漸弱,影子伴隨閃光的減弱迅速回縮,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

銼刀露出驚訝的表情凝視著我。

但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說話的人,而是越過她身邊,提著巨大電鋸的近江——她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研究員式的白大衣雖然有些骯臟,也一些地方破損了,但似乎沒有受什么嚴重的傷。

“我回來了。”我這么對她說。雖然對我來說,再次和她見面宛如隔世,但是對近江來說,我們分別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吧。

“嗯,回來就好。”近江當然不清楚在“高川”身上到底發聲了什么事情,更不清楚,現在的高川,已經不是原來的高川了,但她就像是看到剛離開不久就重新匯合的伙伴和丈夫那樣,十分平常地,沒有任何感動地寒暄著。

面前眾人的表情有些放松下來。

“你怎么……”銼刀還想說些什么,就被席森神父的聲音打斷了。背對著我們,站在最接近入口處的席森神父緊張地喊道:“有話等會再說,那個怪物追上來了!”

眾人立刻四下散開,一步步向大廳深入后退,在他們的前方,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影踏上了最后一層臺階——素體物質構成的人形身軀足有三米高,就像是一個身穿古代鎧甲的將軍,和之前我所見到的女性素體生命不同,它的外表呈男性,而且連同頭部一起,身體完全被鎧甲包裹起來,顯得十分沉重,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但十分沉穩,充滿了壓迫感。他的雙手左右垂下,緊握的拳頭顯得極有張力,從左右手腕處各伸出三根爪子一樣的利器。右肩上卻露出一截極具科幻感的炮管。在我的視網膜屏幕中,被準星鎖定的肩炮被一種警告性的深紅色勾勒出來,彈出的信息對話框中顯示:這門武器正在積蓄能量。

“素體生命。”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身材健碩的敵人,“席森神父,魔紋力量沒有效用嗎?”

“效用不大,它的外殼十分堅硬。你說它叫做素體生命?聽起來你似乎對它有所了解,你已經遇到過這種怪物了?”銼刀代替席森神父回答道,“這是地下區域最危險的敵人。二級魔紋使者的能力,大部分的直接攻擊類能力都會被削弱。至今為止,我還沒聽說過有誰干掉過這么一個大家伙。”

“來了!”席森神父揮動雙手,空氣猛然變得沉重。就像是快要凝固起來,然而,對于步步逼近的素體生命來說,幾乎看不到任何效用。沒有人開槍,顯然所有人都知道。用正常的槍械攻擊僅僅是徒勞的浪費彈藥而已。當素體生命踏進大廳時,六道環繞它身周的龍卷憑空形成,大廳中的空氣再一次劇烈流動起來,伴隨而來的一股巨大力量似乎要我們扯入龍卷之中。

大多數幸存者都抓緊了身邊的物體固定住自己。右側方的一位不熟悉的二級魔紋使者將左右手掌合攏放在腰側。當風刮到他身上時,立刻變成一股搖曳著的火焰。虛影一般的火焰熊熊燃燒,在他的手掌中。一團明亮的光芒不斷在壓縮。三秒后,當他將雙手推出時,這團明亮的光芒立刻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焰彈。

火焰彈飛速旋轉,在它飛行的路線上,空氣蒸騰起來,光線也開始扭曲。

鎧甲男素體生命面對這枚聲勢浩大的火焰彈并沒有停下腳步,僅僅是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而此時,被席森神父操縱的龍卷風也朝素體生命集中。眨眼間,風和火混淆在一起,變成一條粗大無比的火焰龍卷將素體生命吞沒。火焰龍卷貫穿了地面和穹頂,中心不停爆破,無數被點燃的濺飛物向四周噴濺,宛如壓抑已久的火山猛然爆發,火焰龍卷近旁的扭曲景物好似在這一瞬間向龍卷中心壓縮,又再一次膨脹,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肉眼可見的沖擊波。

近江在沖擊波來臨前就已經將巨大的行李箱砸在地上,并利用箱側的支架打入地面固定,我和她,以及畀都縮下身子,躲在行李箱之后。在沖擊波襲來的一瞬間,堅實的地面好似地毯一樣波動起來,除了空氣發出的尖嘯聲外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原本固定在地面上的座椅一排排被沖擊波拔起來,連同躲在后面的普通冒險者一起向后拋飛。

在尖嘯聲過去之后,不斷有物體砸落地面的聲響和冒險者的慘叫聲,不過并不是所有的冒險者都被這股強烈的沖擊波殃及池魚,但是能夠在原地站穩的家伙,大概不是攜帶有特殊的防御性工具,就是擁有二級魔紋的家伙。

我已經張開連鎖判定,在黑白色的線構世界中,火焰龍卷也變得簡單起來,于是我看到了,那個體格極其雄壯的素體生命就那樣佇立在火焰龍卷中心,身處于威力中心,僅僅是交叉的雙臂擋在面前。

當他揮開雙臂的時候,就像是用力撕扯著這道可怕的火焰龍卷,它看起來有些吃力,但也僅僅是吃力而已。三秒之后,固定在它手腕上的手爪就給火焰龍卷留下了無法彌合的傷痕——火焰龍卷就這樣被它生生給撕裂了。

我從行李箱背后竄出,以貼近地面的傾斜角度朝這個充滿壓迫性的素體生命撲去,在它撕裂火焰龍卷的同時,揮起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

振蕩沖擊波再一次掀起風暴,眼前的景物好似鏡中倒影,隨著鏡子一起被切碎了一般。素體生命面對第二波攻擊,再一次將雙臂交叉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勢,然而,直接承受振蕩沖擊波的身體輪廓如同之前那位女性素體生命一般,因為自身素體物質的無規則振動而模糊起來。下一刻,地面發出巨大的破碎聲,伴隨著兩條長長的犁溝,男性素體生命被推出大廳入口,朝階梯下方墜落。

我知道,它肯定沒有死亡,即便是女性素體生命也承受了兩次刀狀臨界兵器的直擊才被摧毀,這個全身都是鎧甲的家伙看起來比女性素體生命更加堅固,僅僅一擊絕對無法給他造成致命傷害。我提著刀狀臨界兵器,越過尚沒有反應過來的冒險者們身邊,朝階梯疾馳。

當我剛剛抵達階梯前方時,卻看到處于下落狀態的素體生命正凝視著我的臉,視網膜屏幕中的警告窗口一個緊接一個彈出來——準星鎖定在它的右肩處,那門原本背負在身后的肩炮已經落位,炮口處凝聚著耀眼的閃光。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