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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機械巨人
我和近江沿著通道直行,穿越僅有十米的幽暗空間后,視野突然變得寬敞起來,一個巨大的空洞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時才發現我們立足之處是一個方圓十米的平臺,一條金屬架橋和正對面的平臺對接,橋下方是深達數百米的深淵,如同熔巖般的深紅色液體在下方流淌,大大小小的齒輪組相互咬合,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機械心臟,不停攪拌深紅色液體,掀起陣陣熱浪。空氣陡然變得灼熱,充斥著刺耳嘈雜的金屬碰撞聲,這些聲響和溫度在幾步前截然不同,穿過那十米長的幽暗空間,就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盡管在進來之前就知道這里是一處研究所,但面前的景況和想象中的研究所截然不同。
視網膜屏幕中,畀的頭像開始出現不穩定的閃爍,我將一塊信號裝置模塊扔在平臺上,即便如此,來自畀的通訊終于穩定下來。研究所地圖迅速翻新,并將我們的位置重新標注,從位置和地圖的對比來判斷,我們真的已經穿越了空間,來到其他地方,但仍舊是在研究所內。
我回頭看向那段幽暗的通道,然而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一整塊石壁,哪里還有我們進入的地方。料想走火他們進門之后也會遭遇相同的情況,我嘗試和他們聯系,雖然有些遲緩,但仍舊可以連上,我們所身處的地方仍舊處于安全網絡覆蓋的范圍,應該還沒有進入管道區。
“沙……感覺像是空間通道……沙沙……沒有發現敵人,但是我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沙……按照地圖……沙沙……顯示,在進入前方的中心大廳前……沙……無法匯合……”盡管和畀的通訊十分穩定,但銼刀那邊的聲音卻充滿了電子雜音。
情況不算很好,但是當前的處境在我們的預料當中。我切斷和銼刀的對話,正準備安置第二塊信號設備模塊,以強化兩邊的聯系,就在這時,畀的警告和腦硬體的警告同時抵達。
——檢測到大量復雜資訊。
——臨時數據對沖空間正在形成。
沒有等待腦硬體制訂應對方案。我在直覺的驅使下,第一時間抱住近江,發動偽速掠踏上金屬架橋朝對岸奔去。幾乎在我們踏上平臺時。身后的金屬架橋毫無征兆地變得銹跡斑斑,炙熱的風攜帶著煙灰的味道朝我們卷來,讓人感到一種空間被滲入了某種不屬于它的異物感,而原本就在我們前方的出口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整個巖壁都被替換成一條無比壯觀的天塹,如同被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斬斷了前路,一望無際的深淵橫貫在平臺盡頭,遠方則是連綿起伏的山體,而所有這些東西都被一片濃郁的灰霧掩蓋。時隱時現,這種自然奇觀在統治局中還是第一次出現,讓人第一時間就覺得這是幻覺。
盡管如此,生命對自然的敬畏仍舊讓我們不敢魯莽做出無視這條天塹的決定。近江的行李箱敞開發射口,一枚微型火箭彈朝前方的天塹發射,然后,我們都親眼目睹到這枚火箭彈如同石頭一般墜入深淵中。
沒有爆炸,也感覺不到任何假象和幻覺的跡象。
這就是數據對沖空間。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是現實。但也并非假象。我知道什么是數據對沖空間,但是規模如此之大的數據對沖空間還是第一次見到,盡管它是臨時的。這個世界由超級系色的程式和末日癥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識構成,主觀意識成份作為決定世界結構的基礎要素之一,讓這個世界變得不那么客觀穩定,很容易造成世界結構的異變。如果將整個世界量化為數據。那么代表世界原本結構的數據受到干擾和沖擊的時候——在我的初步猜測中,這種干擾和沖擊往往是由末日癥候群患者的意識產生的。只是外在被呈現為統治局科技、巫術和超能力之類能夠理解的現象——就會形成這種不可思議的數據對沖空間,這種變異將會維持到世界自己將紊亂的數據整理修正為止。
無論我和近江都無法制造如此龐大的數據對沖。因此,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形成顯然就是敵人攻擊的先兆。敵人的意思十分明顯,要制造利于他們的戰地,另外,如果我們想要前進,除了找出并破壞產生數據對沖的因素,就只有等待時間的流逝。這讓我意識到,敵人很可能在拖延時間來完成一些事情,好消息則是,敵人很可能認為,如果不制造出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無法有效拖延我和近江的深入。
身后傳來劇烈的震動,我和近江轉過身去,只見金屬架橋下方的熔巖流開始咆哮起來,冒出大量的泡沫,如海浪一樣拍打巖壁,甚至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而在這沸騰似的變化中,由咬合轉動的齒輪構成的機械心臟開始翻轉,每一個細節的變化都會牽動下一個細節的變化,連鎖反應很快就將機械心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機械體。這個機械體的下半身隱藏在熔巖下,上半身向上停止,金屬架橋如同積木疊砌的一般,輕而易舉就被它撞散了。大量的金屬條被拋上半空,墜入熔巖之中,只剩下固定在平臺上的金屬向上彎曲著,搖搖欲墜。
盡管這個機械體個頭威猛,沒有蒙皮,密密麻麻的齒輪、金屬架和杠桿結構單是數量就讓人頭暈眼花,何況它們之間的復雜運動,毫無疑問,這種充滿機械美感的杰作若在正常世界中,那就是只存于幻想中的東西。它的高度相當于一棟三十層的高樓,讓人毫不懷疑它充滿了破壞力,而它出現的方式也是如此震人心魄。然而,無論近江還是我,都不覺得這是個棘手的家伙。
我不是單純用肉眼視物的人類,視網膜屏幕中的準星早已經將其鎖定,并在它形成的過程中完成了解析。這個家伙并不完全由構造體制成,然而,只在關鍵部位上使用了構造體零件,它看上去充滿力量,但實際上,整體硬度比建設機器還有所不如。論個頭在建設機器中也只是中等,唯一能夠比建設機器更應景的,大概就是它是作為兵器制作出來的吧。
機械體如同伸了個懶腰般高舉起雙手。隨后對我們大吼,強烈的聲波攪動空氣,變得肉眼可見,如同一條龍卷朝我和近江俯沖下來。
聲勢浩大。然而對我來說,這種類型,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將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筆直指向沖擊波,防御力場霎時間就將我和近江籠罩起來。沖擊波就像撞上一塊堅硬的礁石般支離破碎,從我們身旁掠過。撕碎平臺的一部分后,揚起一片巨大的煙塵。
巨大的黑影沖破漫天煙塵朝我們砸下來,從影子的形狀來看,是巨大人形機械體的雙臂,不過,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攻擊需要更大的力量和更堅硬的質地,才有可能對我們造成威脅。我和近江沒有躲開,腳下的平臺并不寬敞。但也不需要躲開。當機械體的雙臂砸在防御力場上時,強烈的振蕩頓時讓那兩條機械手臂的結構變得松散起來,隨后偏離路線,分別砸在我和近江身側的平臺上,將平臺邊緣敲去了一大塊。
現在,平臺已經有三分之一崩潰了。大量的碎片墜入下方的巖漿中,轉眼就變成了它的一部分。人形機械體再一次將雙臂高舉起來。它看上去并不擁有太高的智能,只是機械地重復那種攻擊方式。將整個平臺毀滅。
我不確定那些巖漿是否是真貨,也不想嘗試一下,我覺得自己墜入其中也能活下來,但是近江或許承受不住——我不太確定,因為,如果近江是“江”的投影,即便是“人類”,也應該擁有極為特殊的力量,而不僅僅是“科學的智慧”。
眼看第二次攻擊就要到來,我沒有出手,這種程度的敵人并不需要動用臨界兵器。
防御力場無法直接破壞構造體零件,也無法立刻讓質量沉重,數量眾多的金屬結構馬上就解體,不過,只要它的質地和結構變得如同餅干一樣松脆,想要擊潰它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就算不是魔紋使者也能辦到。
近江將行李箱扔在身前,從外壁彈出的固定支架將箱體固定在平臺上,轉眼間,長方形的箱體解體,延展,重組,變成一臺完全由槍炮和蜂窩狀發射口構成的基座。基座完全占據了殘存平臺上除了我和近江之外的所有剩余空間。
真是令人眼熟的東西,我的腦海中浮現在進入末日幻境前,在現實和幻境的交界處發生的那場各種意義上超乎想象的大戰。那個時候,“高川”最初使用的力量不就是這種多炮塔基座嗎?
雖然這種相似也有可能是巧合,但我仍舊覺得,近江是“江”的意識倒影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只有一直存在于“高川”體內,和他形影不離的,無比熟悉他的“江”,其意識倒影才會在這個世界中使出這種巧合性的攻擊方式。
近江的行李箱所形成的多炮塔基座當然要比當時“高川”所制造的那臺要小得多,但是,就火力來說,要對付面前這個機械體應該夠用了吧。
“滴——”多炮塔基座發出電子音:“近江殲滅炮準備完畢,全發射口裝彈!”
“第一次攻擊校準!”
在機械體巨人將雙臂砸下之前,多炮塔基座發出轟鳴巨響,一波猛烈的齊射后,大量的槍管和炮管拋殼,整個平臺似乎都在退縮。
密集的炮火在機械體巨人身上迸裂,將它的身軀打得向后一仰,大量的構裝零件如雨般落下。機械體并沒有因此停止攻擊,被固定在巖漿下的下半身讓它擁有強大的平衡性。就如同彈簧一仰,它的身軀再一次扳直了,將雙臂揮起來,而就在這時,行李箱傳來“第二次炮擊”的電子音。
再一次密集發射的炮火集中在機械體的頭部,伴隨著火星和零件的濺射,機械體巨人的頭顱在轉眼間就缺了一半。但是,頭部并不是這個機械體的要害,雖然它的攻擊再一次被強制停止,但這一次恢復得更快,伴隨著機械體雙臂的砸落,收攏成一條直柱的密集炮火沒有停歇,如同一把鋼鐵和火花鑄造的長劍,從它半毀的頭部向肩膀處切割。沿著這條軌跡,崩潰的地方如同一條深深的溝壑,齒輪和其它零件紛紛在爆炸中如煙花綻放。
猛烈的攻擊打偏了機械體的動作。它的左臂沒有砸中任何東西,右臂則再一次砸毀了平臺的四分之一,而在此之前,原本覆蓋那片地方的多炮塔基座部分已經收縮回來。最終。右臂在距離我右側不足三米的地方滑落。視網膜屏幕中早在它擊中平臺之前就顯示出這次攻擊的軌跡,因此我完全不需要移動身體,就這么和近江并肩而立,注視著多炮塔基座的密集炮火將這只機械體巨人的左肩完全瓦解。
它的左臂隨著崩碎的肩膀掉入巖漿之中,激起巨大的灼熱浪花。但轉眼之后就沉入了巖漿之中。密集炮火仍舊以切割的方式緩緩移動,左肩到右腰處開始出現巨大的傷痕,巨大的力量讓它如同不倒翁般左右搖擺,想要重新將身體矯正,卻只能笨重地不斷顫抖。
伴隨機械體巨人身體瓦解,代表損毀的火花越來越密集,大量的傷口開始出現火焰,繼而連鎖一般傳遞到其它較為完整的地方。我知道。戰斗到這里就要結束了。正如我所想的一樣。在短短的一分鐘內,機械體巨人腰部以上的部分在一場大爆炸中瓦解,而爆炸所產生的力量正陸續引爆腰部以下的位置。
如同塔米諾骨牌一般,機械體巨人的結構一片緊接著一片,帶著火焰,濺起火花。不斷向熔巖中墜落,最終徹底被深紅色的灼熱熔巖吞沒。
不是完全使用構造體來制造的話。無論外表看似多么強大,都不是這可怕的多炮塔基座的對手。
這臺多炮塔基座是我至今為止看到的攻擊力最強的限界兵器。
在空間中蔓延的異物感如潮水般褪去。深紅色的灼熱熔巖又變回了那種不太確定是什么物質的液體。而我么所在的平臺以及兩座平臺之間的架橋并沒有恢復原狀,不過,腦硬體傳來明確的信息: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已經消失了。
多炮塔基座翻轉,壓縮,聚合,重新變回行李箱的姿態,近江將它提起來,朝我點點頭。我們轉過身體,進入下一區域的入口大門已經再次出現。
畀的頭像變得清晰起來,之前的干擾應該并非是近江制造的信號裝置的問題,而是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形成加強了對信號的干涉。
“畀,可以打開這扇門嗎?”我問到。
畀沒有回答,但三秒之后,構造體制作的入口大門向上升起來。顯然,比起剛進來的時候,畀對研究所系統的入侵和破解已經開始變得熟練起來。
又是一條漫長的金屬管道,沒有出現任何敵人,順利得令人生疑,不過,從地圖上看,我們要進入研究所核心,以當前的速度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使用偽速掠加速的話,如果仍舊是這般順利,能夠在十分鐘內抵達,但是,能量仍舊是必須優先考慮的問題,而且行進速度過快也會造成一些配合上的問題,或是闖入敵人設下的陷阱——盡管,目前我們在通道中一直沒發現陷阱。我在中途再次安裝了一塊信號裝置模塊,順便問起走火和銼刀他們的進度。
“我失去了和他們的聯系。”畀說:“他們那邊的安全網絡信號受到強烈干擾,應該和你們一樣,進入了臨時數據對沖空間。”
我點點頭,視網膜屏幕的準星不斷掃描通道前方,五分鐘之后,將遠方的一個標記拉近到我的眼前,那是熟悉的紅白色傘狀物,它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足有十幾米高的罐子,而同樣的罐子還有許多,羅列在通道盡頭的寬敞空間中。通道限制了我的視野,但從能夠觀測到的景象來判斷,應該是一個還在運作的廠房,設備就是那些大罐子以及將它們連接起來,又在地上和墻壁上蜿蜒的大量管道。
“這是保護傘工業集團制造的能源槽,在被素體生命占領之前,保護傘工業集團是整個三十三區最大的制造商,涉及保險、能源和武器,是三十三區研究所的合作伙伴。幾乎整個研究所的能源系統都是保護傘工業集團提供的,這里應該是研究所的備用能源。”畀解釋道。
“看起來它們還在運作。”我說。
“是的,我剛剛獲得了這個動力區的運作日記,這些能源槽在三十三區陷落之前從來沒有被啟動過。但是素體生命將它們啟動了,看起來它們的研究需要使用大量的能源。”畀說:“我想,我們應該將這里破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