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892 異常征兆

892異常征兆

我和這個初次見面的女生回到她的租房,女生的名字叫達芙,自稱十九歲,從高中畢業后就進入風俗業,并非被什么人或者生活環境逼迫,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在二十五歲前,利用自己的身體和美貌在這行中賺到第一桶金。她說自己的學習成績十分不好,也沒有什么擅長的技能,更沒有值得依靠的男人,找工作的運氣也不怎么樣,卻又不想做那些“沒前途的低等工作”。她覺得,自己的選擇,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對自己來說,是通往成功的最快途徑,自己的身材和相貌在從業女性中雖然算不得上佳,但也至少在中上,更勝在有一股學生的清純氣質,在學生時代,也比較擅長和男性周旋。如果說,每個人在成長中,都能擁有一些讓自己立足的才能的話,那么,她覺得,自己的天性、心理和思考方式,是十分適合風俗業的。

事實似乎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樣,在渡過了最初三個月的適應期后,她的身價便開始飛速上漲,已經不需要再去脫衣酒吧賺那些辛苦錢,手機中的號碼本中,有五十多個中產階級身家的常客。自身也算是頗有一點小積蓄,她的租房并不在紅燈區最核心的地段,反而在靠近邊緣,氣氛略為正經,也更加繁華和安全的地方,房子所在的小區是一個花園式廣場,也算是這片地區的名片。具體的租金,她沒有說。但是從地段、景色和氛圍來說,應該屬于比較昂貴的一類。

“有許多和我一樣做出了點成績的業內人士。都選擇住在這一帶。”達芙一邊說著,一邊頻繁按著電梯上行鍵。她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將自己的事情說給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聽,不過,我覺得,這大概是因為我的外表容易松懈他人心理的緣故吧。一個落魄得連鞋子都沒有的十六歲男孩,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除此之外,我從心理學上的理論進行分析,覺得她會跟我說這么多。其實是因為她平時沒有可以與之述說這些的人——家人、親戚和朋友,都沒有,她的生活,很可能不被親近的人認可,而在她從事的行業中,也只有顧客和對手。

我聽說,風俗業的競爭壓力也是很大的。她們要面對的東西。更偏向社會的黑暗面。對她們這些女人來說,每一個擁有固定資產的客戶都是珍貴資源,為了這些資源,什么下作的手段都可以使出來。

雖然我和瑪索十分要好,但也從來都沒有聽她詳細說過自己的職業,瑪索對自己從事的工作。并沒有達芙這么放得開,她并非是一開始就選擇做這一行的,更在決定收手的時候,就被牽扯到瑪爾瓊斯家的陰謀中。說到際遇,瑪索可比達芙要慘烈得多。

“挖到第一桶金后。又打算做什么呢?”我問:“我聽說,你們這一行的人。有很多就是因為找不到合心意的新工作,又或者不善經營,最終還是要回到這行,但那時她們已經混不開了。”

“那是因為她們缺乏自制力。”達芙冷笑了一下:“在習慣了揮霍后,又沒有本事賺更多的錢,當然還得回來做這種不體面的活兒。”

“那你呢?”我說:“你看起來對自己很有信心。”

“是的,這是我選擇的道路。我很早就對自己的人生做了詳細的規劃,到現在一直都執行得很好。”達芙的語氣十分認真,也頗為自得:“是否可以做一個可行的規劃,是否可以嚴格執行這樣的規劃,是否可以堅持原來的目標,這就是我和那些庸俗女人的最大不同點。”

電梯叮的一聲抵達了,門開后,有三個身穿搬家公司制服的人或拖或抗著幾個大箱子,從電梯里走出來,等在外邊的人不得不分開。周圍的人似乎都對這種事情不怎么在意,但是,我卻多看了這三人幾眼。他們的著裝,又一次喚醒了我在上一個末日幻境中的記憶——在我居住的城市里,山羊公會的人,就是穿成這樣,穿梭于城市之中。我在那一天,將咲夜救了回來,從那時候起,我每一次看到搬家公司和物流公司的人,都不由得注意一些。

這三人的制服和記憶中的那些山羊公會偽裝成員有著很大的差別,畢竟城市和公司都不同,僅僅是從著裝上,想分辨出到底是不是敵人,還是相當困難的。我并沒有在這三人身上察覺到異常,他們不是魔紋使者,走路姿態和神情上,也和普通的貨運工人沒什么區別,身上也沒藏有武器。連鎖判定穿透了那些木箱,也沒有特別的發現,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具。

我一直用連鎖判定觀測他們,直到電梯開始上升。達芙在這棟樓中的人緣還不錯,一同進入電梯的人中,有幾個熱情地招呼起來。達芙一改最初見面時那種直接又強硬的態度,禮貌又委婉地和這些人交談起來。這些住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深處就浮現一絲排斥和芥蒂,開始向達芙詢問我的來歷。

我的身份和來歷,達芙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但是,她卻編造了一通謊話,說我是她的遠方親戚,沒走正路,結果被人騙了,被拐走后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剛剛才找到。這些人聽得很是驚訝,再看向我的時候,倒是多了一絲憐憫。我從雙方的交談和表情來判斷,這些人應該是不清楚達芙的真正職業的,達芙一直在用休學創業的學子身份糊弄著對方。

而這些人還真的相信了。

不過,從達芙這時的交談和氣質來說,的確很有欺騙性,如果不是她親口對我說,自己是個妓女的話,我鐵定也認不出假來吧。

其實,最初我和她搭話時。她的態度并不好,后來的架勢更是強硬直接。讓我很難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讓我在她的租房中住下。就算對象只是一個十六歲,相對歐美人種來說,偏向清秀的男生,但畢竟也是陌生人。

達芙對自己的很多事情,并不介意跟我述說,這可和她現在這種充滿了警惕和距離的表現不相符。

交談時間不長。電梯中的人們陸續離開電梯,只剩下我和達芙繼續向上,她的租房位于倒數第三層,在這一帶,這樣的高度,擁有相當開闊的視野,而且價格也絕對比下面的層落更昂貴。

“他們不知道你的真正職業?”我問。“沒有你的客戶嗎?”

達芙很是鄙視地看了我一眼,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客戶靠得太近會很麻煩。陌生又漂亮的女人,對男人的吸引力更強。連這點都不懂,你還是處男吧?”

“當然不是。”我說:“其實我已經結婚了。”

“結婚?”達芙又很是打量了我一會,“你是法盲嗎?”她冷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煩,但是,她突然又皺起眉頭,再次看著我說:“你沒說謊?你到底幾歲?對了,你是亞洲人。是中央公國的?我聽說那個國家的風俗里,有一些人是不遵守婚姻法的。還沒出生就訂了婚,之后不走法律程序,就像夫妻那樣在一起生活了。”

“你看得出我沒說謊?”我倒是比較在意她的態度變化。

“我這一行,最緊要的就是說謊的能力,以及判斷對方態度真假的能力。”達芙倒是對我的問題不以為然,“我也算是在這一行干得有點頭面了,如何分辨真話假話,還是有點能耐的。”

“你還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不覺得這份工作不夠體面嗎?”我說。

“沒錢哪有體面?”達芙用尖刻的語氣說:“就像你一樣,明明有一張還算可以的臉蛋,卻穿得像個乞丐一樣,連我都不如,又很體面嗎?”

“好吧,別生氣,你覺得我是很介意這種事情的人嗎?”我聳聳肩,她看起來可沒有她所說的那般“不在意”,體面與否的話題,還是會引起她內心中的一些情緒的。

“如果你是介意這種事情的人,我才不會幫你。”達芙斜瞥著我說:“我半年來都在自學心理學,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心理學?你不是說自己不擅長學習嗎?”我看過去,“心理學可是很難的。”

“我倒不覺得。”達芙的臉色緩和下來,談及這個話題,似乎讓她的心情比較愉悅,大概她真的十分擅長這門學科,也真的喜歡這門學科吧,“用起來還是很方便的,我已經打算自學進修,去爭取心理醫療的執照。大概要四五年吧,然后用存下來的錢開一家性心理方面的私人診所。”

“心理醫生?專攻兩性心理?聽起來不錯,也很有前途。”我對這個志向,也是十分贊同的。心理醫生無論放在哪里,都是一份體面的工作,比起當個高級妓女,無論是社會認同度,還是事業拓展性上,都好得不知道多少。

“是性心理,不是兩性心理。”達芙認真地說:“兩者有交集,但側重點不同。”

“不管怎樣,都算是心理醫生,不是嗎?”我不以為意地說。

“算是吧。”達芙聳聳肩。

談話間,我們已經離開電梯,剛走了沒幾步,我和她都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感覺上,就是“刷”的一下,我們剛轉過頭,隨之而來的,就是更為劇烈的碰撞聲,從下方相當遠處傳來。達芙愣了一下,立刻沖到電梯前,用力按了按通行鍵,這個時候,我已經用連鎖判定“看”到了,緊閉著的電梯門之后,只有一截斷了的纜線。達芙似乎已經察覺了,正嘗試掰開電梯門,她使勁的樣子,顯得很在意這起突發事件。

“快來幫忙。”她對站在一邊的我說。

“告訴保安一聲就行了,電梯里已經沒人了。”我說。

“我就是要親眼確認。”達芙固執地說:“我們慢一步出來的話,就真的英年早逝了。”

“就因為這樣?”我有些驚訝。

“就因為這樣。”達芙說,“快過來幫忙。”

好吧。突然察覺到自己差一點就沒命的人,心情格外激動也是正常。我走到她身旁放下釘錘。左手插進了門縫中。達芙微微張口,似乎有些驚異:“只用左手?”

“足夠了。”我的身體素質,可不是達芙這樣的普通女性可以理解的。沒使用多少力,就將電梯門分開了,達芙也顧不得驚訝下去,彎下腰俯瞰著黑洞洞的電梯通道,從這個高度,沒有照明的話。正常人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底層的情況。但是,達芙的呼吸仍舊急促起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一陣腳軟,要不是我及時扶住她,她差一點就要一頭栽進電梯通道中了。

一直都有強勢女性風范的達芙,好似終于學會了害怕般。抱著肩膀簌簌發抖。

我用力抱著她,將她拖離電梯很遠。我取回釘錘的時候,她歪著腳坐在地上,情緒平復了一些。

“我們差一點就死掉了。”她沙啞地說。

“我們還活著。”我從另一個角度開解她。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事情?”達芙說:“我一定要追究事故責任人!”她扶著墻壁站起來,我走過去之后,便將手臂環在我的頸后。把我當作拐杖,朝著自己的租房走去,嘴里一直喃喃啐啐。

我雖然一臉不在意地開解她,但心中也同樣有點在意的。這個城市中,有太多的因素。讓看似偶然的情況演變為危險的導火索。就算說我是多疑也好,遇到那三個搬家公司的員工。又發生了這起突發的電梯墜毀事件,太多的巧合好似預示著什么。如果一開始,我還打算盡快離開這里的話,那么,現在我決定多陪達芙一陣——她有可能會被卷入某些異常危險之中。

雖然這個城市應該是被網絡球深度控制著的,但是,末日真理教的滲透總是很難防范,山羊公會借助毒品優勢,總是很難根除的。人口流動性比較大,龍蛇混雜的地區和行業,對他們來說,就是如魚得水。即便在倫敦這樣的重要大城市,要說完全沒有“異常”隱藏在紅燈區中,我還真的不太相信。只是,如果對方一直隱藏著,那就不會有太大的威脅,從達芙的言語中,紅燈區中的情況還是十分正常的。

不過,這起突發事件,讓我嗅到了不平靜的氣息。我的直覺一直很準確,而從行動計劃上來說,我也并非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不管怎樣,達芙并不是壞人,就算這個世界終究要毀滅,達芙也不可能一直平安,但是,既然她就在我的身邊,我便無法甩頭就走。

達芙的租房面積達到兩百平方米,有五個房間和三個客廳,裝修時尚大方,很有現代氣息。達芙急匆匆打開冰箱,取出啤酒狠狠灌了一氣,似乎才壓下驚來。我將釘錘和行李箱放在沙發邊,就看到她拿起電話,撥通物業電話后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言辭可真是激烈的,直到十分鐘后,她用力掛了電話,長長舒了一口氣。

“真是太可怕了……”她說著,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我,便又驚叫起來:“天啊,你怎么就坐下了,趕快去洗澡,把衣服換掉。我的沙發都被你弄臟了!”我正準備起身,她已經上來拽住我的袖子,沒想到這身白大褂嘶啦一聲,立刻裂開了一條大縫。她吃驚地盯著裂縫,說:“你是暴露狂嗎?”

“我只是沒有衣服穿而已。”我聳聳肩,雖然有點尷尬,但事實就是如此,可以回到這個世界,已經是難以想象的事情了。

“好吧。”達芙捏捏鼻梁,將我帶到浴室,用力推了進去,一邊說:“趕緊洗干凈,我這里還有一些男人的衣服,雖然大了點,先將就一下吧。”

她的腳步聲遠去了。我脫下破裂的白大褂,扭開配有花灑的水龍頭,熱水涌出來,流淌在我的肌膚上,蔓延的熱力讓我由衷感到一種新生般的感動。我用力搓著身體,但是,這具身體并沒有什么骯臟的地方,這明明是“制造”出來的身體,卻和我原來的身體,在感覺上沒有任何的區別。借助浴室里的鏡子,我仔細觀察著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無法找出當前和過去的不同——不,我找到了,唯一不同的地方——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那本該是屬于“桃樂絲”的翠色右眼,已經變回了黑褐色。唯有屬于“江”的異常深紅,伴隨著反光,好似巖漿般,在瞳孔中流動著。

桃樂絲,果然已經不在我這里了。我看向一個方向,我不清楚,那里是否就是網絡球那處秘密基地的位置,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內心,的確是在注視著那里——因為,那里有桃樂絲,和另一個我。

這時,浴室門外的聲音響起來:“衣服我放在外面。給我把身體和頭發洗干凈了,多洗幾次,我可不想房子里出現一大堆虱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