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011 籠中斗

編號002的異常證明了這一次敵人的兇狠,江川雖然表面平靜,但那冷酷又積極的態度證明了她內心中翻涌的情緒。如果說原先僅僅是將面前的敵人當成檢驗自身神秘的測試品,那么,現在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了。我對他們也沒什么好感,并非針對將他人的意識當作養料來制造怪物的手段,畢竟被“江”吃掉的意識可不在少數,也不在于他們身為逃逸者的立場,因為面臨九死一生的情況而產生猶豫和退縮是人之常情,我之所以不打算再放水,僅僅是因為江川視他們為仇寇。

江川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反之也是如此。左江已經從編號002的意識中提取了那兩人的情報,其中一人的神秘名為“視線切割”,是一種只要存在于視野內的東西,都可以無視距離進行切斷性攻擊的力量,之前已經見識過了,他的神秘力量連金屬都能輕易切割,而且攻擊速度極快,幾乎只是受限于自身的意識反應。因此,當我使用速掠時,無法反應過來的他自然失去了準星,但是,凡是沒有超出他自身反應的速度,幾乎都無法避開,他至今所獲得的聲名,都依賴于這種難以抵御的神秘。

然而,這人也只擁有這一種神秘,之前讓他行蹤莫測的力量,來自于他的搭檔,一名意識行走者,他的神秘名為“神秘之種”,正如他對編號002所做的一樣,通過在他人意識中種下神秘之種,給予受種者神秘之力,與之相對,受種者的意識將會受到壓榨,全都用來培育神秘之種,在受種者的意識徹底被榨干之后,神秘之種會根據受種者的特性,成長為擁有特別能力的意識怪物。這名意識行走者通過操縱這些意識怪物進行高強度的意識戰,亦或者達成非直接戰斗的目的。

兩人并非出自同一個組織,卻已經合作了多年,彼此之間有著相當深刻的羈絆——左江說。兩人是一對深愛彼此的基佬。

編號002被神秘之種過度壓榨,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性命,那名意識行走者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編號002加入他們。編號002是完美戰士計劃的人造人,才能夠在意識被高度壓榨的情況下,仍舊保存如此完整的情報。這些情報有一部分是編號002根據情報推導而出的,但也已經十分接近真相。

“所以說,那兩人是基佬僅僅是她的猜測?”我不由得問到。

“編號002是同行之愛的擁護者。”左江意味深長地說:“她對哲學有十分深刻的研究。”

“總之,她的喜好和當下的戰斗有什么關系?”我重重咳了一聲:“這種事情沒必要單獨拿出來說。”

“不,當然有關系。”左江正色說,“意識態中的戰斗。本就是心理上的交鋒,敵人的癖好往往也可以當作弱點來利用。”

“但這是江川的戰斗,我不覺得她的神秘可以利用這些癖好。”說到這里,我覺得話題有點被做就愛那個帶歪了,連忙對江川說:“既然他們對編號002毫不在意。那么,他們之前的反應大概只是偽裝,必須小心一些,他們可能有什么手段,才會主動踏入陷阱中。”

“他們已經進來了。”江川點點頭,說:“也許我們捉住編號002正合他們的意,也就是說。他們認為編號002不可能被我們控制住。”這么說著,她看向左江,眼中的詢問十分明了。

“沒問題,區區神秘之種,如果孵化了,還可能帶來一些麻煩。但現在還想搗鬼,是不可能的了。”左江平靜地說。

“他們上來了。”江川一邊報告著對方的動靜,一邊將地形立體模型取消,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仿佛受到了敵人意識力量的干擾,江川的固有結界所融合的通道景象。開始出現新的異常。一一條條植物根須從樓梯口處鉆出來,并深深扎入墻壁、地板和天花板上,好似毛細血管般,迅速在通道中蔓延。很快,各處房間的門口已經被這些根須徹底封死,唯有以江川為中心,半徑十米內的范圍,沒有遭到這種植物根須的侵蝕。

敵人不緊不慢地從異化的樓梯口處現身,其中一人和我用連鎖判定觀測到的人形相似,應該就是“視線切割”,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卻個性十足地燙了一頭黃綠相間的莫西干發型。走在他身后的意識行走者卻相當低調,全身籠罩在一席遮頭黑袍中,看起來就如同幻象作品里所描述的邪惡法師——有點兒和末日真理教巫師相似,但應該不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當他們從意識態世界走進江川的固有結界時,就不再只是意識進入,我從他們身上可以感受到和我們自身相同的物質存在感,連鎖判定十分清晰地鎖定了兩人。

“只要你們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殺你們,僅僅遣送回nog,接受他們的審判。”江川氣勢凌人地說到,樣子像極了小說中那些依靠優勢咄咄逼人的配角。

“這可不好,你們抓住我們的同伴,不是想和我們談判嗎?”中年人的目光越過我的身邊,投在編號002身上,這個時候,左江正抓著編號002的頭發,好似拖著破布袋一般,走回我和江川的身邊。

編號002的身體仍舊是完整的,除了下體之處的緊身衣顯得濕答答的,她看起來已經昏迷過去,中年人的眼中壓抑著憤怒,如果前面的情報是真的,那么,他此時的作態就只是一種偽裝而已。

“交出她,我愿意和你們走一趟。”中年人說:“但是,必須讓她和夜梟離開。”他口中的夜梟,就是那名意識行走者,直到現在,這名意識行走者仍舊沒有說話的意思,看起來像是以中年人的意思為主。

“你們沒有談條件的余地。”江川說著,身旁的房門打開,走出一個又一個的江川。

“和我想的一樣,將門封死之后。你還能擁有多少個分身?”中年人無視占據了人數優勢的江川們,而將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你才是可以做主的人,痛快一點。是否接受我們的條件,如果不接受,就開戰好了。就算你們可以獲勝也沒有多大意義,你真的以為我們會隨你宰割?”

“不試試看又怎么知道呢?”江川冷聲說著,能夠從房間中走出來的江川們就近走向同伴,隨后灰霧大作,掩蓋了她們的身形,只能依稀看到身影之間正彼此重疊。

“真是愚蠢。”黑袍意識行走者終于開口了,聲音沙啞又充滿了一種妖異的魅力,聽起來根本難以分辨其究竟是老是少。他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是,蔓延到固有結界中的根須突然長出一個又一個的花骨朵,不消片刻,所有被根須覆蓋的地方,都變成了花的海洋。空氣中遍布香氣。白色的鮮花正在綻放。

江川門立刻從灰霧中撲出來,直撲我黑袍意識行走者而去,結果,還沒到對方的跟前,就有將近一半的江川被突然暴起的根須刺穿,緊接著,白色的花叢開始綻放。就好似吸取了江川的血液般,染成了猩紅的顏色。江川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變化,不再釋放其他江川,直到所有的江川們都被這些根須殺死,變成滋養花朵的養分。

“為什么不上來了?”黑袍人的聲音充滿了戲弄和得意,“我可愛的克勞迪婭告訴我。它很喜歡這種養料。”

“這是……白色克勞迪婭?”江川的神情變得凝重:“你和末日真理教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只是用一些東西,換取了他們栽培白色克勞迪婭的技術而已。”黑袍人說:“這些白色克勞迪婭可不是末日真理教那種落后的東西,我原本不想這么快就暴露出來,但是。既然你們不識好歹,也只能全力干掉你們了。”

“不要廢話了,夜梟。”中年人皺了皺眉頭,說:“既然暴露了,就趕緊干掉他們,你話多的缺點這么多年了還一直改不掉?”

“啊,抱歉抱歉,你知道的,我總是輕易就會得意忘形。”黑袍人的語氣真的充滿了歉意,隨后就一言不發起來,但是,染成了猩紅色花朵,讓根須對固有結界的侵蝕更加猛烈了,就好似饑餓了已久,突然遭遇了心儀已久的食物,而變得無比貪婪。

我和左江一直都沒有開口,因為江川說過,這是她的戰斗,不過,敵人竟然這么多廢話,還真是少見。我過去遇到的敵人,很少有這個黑袍人這般,將自己的秘密當作得意之事,迫不及待地向他人解說。

中年男人一直在盯著我和左江,大概是打著牽制我們兩人的如意算盤吧。先不提我的速度,左江的妄想體驗,可不是必須接觸才能運用的,射程有多遠暫且不清楚,但是,如今那兩名敵人正步步進逼,試圖用這種行動制造巨大的壓迫感。

江川面對白色克勞迪婭根須的侵蝕,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沒有被根須侵占的地方正在逐漸減小,這讓我們的處境看起來有些窘迫,不過,江川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突然間,黑袍人驚呼了一聲:“怎么可能?”就見到原本涇渭分明的根須猛然糾纏在一起,就好似死敵碰面般,絞去猩紅色的花朵,勒得身軀龜裂,不消片刻,就有大量的花朵凋零,根須枯萎,一片片地從墻壁和天花板上剝落下來。

“真是遺憾,看來它們無法戰勝自我。”江川終于開口了,“像你們這些意志脆弱的家伙,以及只有本能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走進這個自我牢籠中。”

“自我牢籠?那是什么?”黑袍人有些氣急敗壞,中年人也勃然變色,迅速向后退去,試圖從樓梯口離開這片樓層,但是,灰霧涌動的樓梯口已經徹底消失了。也許可以肉身行走的特性,讓他們一時忘記了,江川主場的意識特性。這里的景象,雖然看起來和通道一模一樣,卻并非真正的通道,要變成何種模樣,只和江川的意識有關。和正常景況融合,不過是戰術上的選擇而已。

在純粹的意識態世界中,連鎖判定會受到極大的限制。甚至于根本就無法使用,在一些特殊的意識力量壓制下,甚至連神秘都難以為繼,這些限制在江川之前的妄想體驗中已經呈現出來了。誠然,江川的妄想體驗僅僅是妄想,支撐妄想世界構架的是左江的神秘,但既然我進入江川的妄想世界,也同樣可以看作是陷入左江的神秘中。這種以他人為媒介施展力量,構成陷阱的方法,對于意識行走者來說應該不算陌生才對。

這一次江川的固有結界,轉換角度來看,也是以他物為媒介制造的陷阱。這兩名逃逸者大概是習慣了純粹意識態世界的非物質性,因此對這個相對穩固的自我牢籠空間產生了地形無法轉變的錯覺。當他們再次選擇戰略撤退的時候。來時的路線已經消失了。留給他們兩人的選擇大致只剩下一個,那就是用黑袍意識行走者的意識力量打通一條通往外側的通路。我審視著這場戰斗中的每一個細節,對余下的變化有一種了然于心的感覺。

克勞迪婭之花的根須滋長得太快,太繁密,加之外形的相似性。從而難以判斷哪一個才是假貨,江川之前說的話中,已經對“自我牢籠”的特性做出了提示,如果兩人不是那么愚蠢,就應該可以猜測到之前這些根須自我糾纏的真相。一般而言,江川的這番話是多余的,直到對方死亡都守口如瓶。禁止自身的神秘特性外泄,才是最尋常的做法。不過,這個錯誤也不太嚴重,只要還有戰斗,神秘持有者自身的神秘特性總不可能永遠掩蓋下去。

面對自我牢籠的特性,我將自己帶入黑袍神秘行走者。也能想出好幾個鞏固陣腳的方法。

黑袍意識行走者最終還是選擇了我所想到的方法。克勞迪婭之花的根須重新滋長出來,這一次的花朵因為沒有吸收江川鏡像,因此仍舊保持著白色,而正是這些新生的根須,在兩人和我們之間迅速結成一道完全封堵通道的籬笆。血色克勞迪婭的根須在自我廝殺后。余下的盡皆撲向這些白色克勞迪婭的根須,但是因為數量問題而后繼乏力,迅速被絞殺殆盡。在這個過程中,黑袍意識行走者扔出五顆種子,這些種子剛一落地就迅速膨脹起來,變成一團扭曲的黑影,好似不斷有什么東西試圖從內部掙扎出來。

大概這就是神秘之種所變化的意識怪物了,其當前的形象比我預想的有不少出入,我原以為它會如同克勞迪婭根須一樣,擁有某一種固化的形態,去展現某一種固化的特性。不過,無論如何,這團扭曲黑影的形象,都讓人不敢放松警惕,一旦被其擊中,可想而知絕對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與此同時,脫離根須禁錮的房門再一次開啟,江川一個緊接一個從中走出,宛如潮水一樣撲向扭曲黑影。這些江川沒有裝備,只能憑借身體的力量去攻擊對方,我不清楚這是不是江川這種神秘的限制,至少在目前看來是如此。如果這些江川可以復制出主體的武器,完全可以構成一支強大的軍事隊伍,江川是雇傭兵協會出身,操控軍事團隊作戰無疑具備很大的優勢,如今所有的江川都只能用身體去攻擊,甚至連冷兵器都沒有,無疑對江川的戰斗能力產生了巨大的制約。

扭曲黑影面對潮水一般用來的江川們,陡然從中間裂開一張遍布利齒的巨嘴,身體表面更是拉出一條條觸手,歇斯底里地鞭打迎面撲來的敵人。每一個被抽打中的江川都會飛撞出去,和身后的人滾成一地,由此可見其力道的強勁,即便如此,密集的人數仍舊很快填補了縫隙,甚至于將前方的江川當成盾牌,迅速逼近這些扭曲黑影。這股人潮只在最初停滯了一下,就立刻恢復原狀,轉眼間就吞沒了這些意識怪物。

站在我身旁的江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用力呸了幾聲,就像是吃了什么惡心的東西。

“真是難吃得要緊。”她的話,讓我不由得有些汗顏,那些江川們真的一口口分食了那些意識怪物,從而將口感傳達到本體這里嗎?我還是第一次認識到,江川竟然有這么兇殘的一面。

意識怪物面對江川人潮頂不了多長時間,中年男人對此有著極為深刻的體會,不斷催促著黑袍意識行走者趕緊擊破固有結界,不過,這顯然并不容易,就在江川人潮撞上根須籬笆,開始了新一輪的角力時,黑袍意識行走者這才完成準備,他似乎要釋放體內某種強大的力量,整個身體開始膨脹起來,黑袍連同他的身軀一起膨脹著,然而,之前暴露在外的手腳都消失了,從背后看去,仿佛只有這身黑袍漂浮在空中,填充其中的只是空氣而已。

就在這巨大的黑袍即將有所動作的時候,通道中所有的異常都消失了,宛如恍惚做了一個夢,霎時間又回到了正常的通道中。江川取消了固有結界,而剎那間消失的異常,就像是全都留在了另一個世界中。

中年男人和黑袍意識行走者就站在之前他們所在的地方,中年男人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而黑袍意識行走者卻不再是那身巨大空虛的黑袍形象,僅以肉身站在那里,由他而生的那些意識怪物,全都不見了蹤影。看起來古怪,但想一想,卻是有其道理,這名黑袍意識行走者和江川不同,其力量全以純意識態來驅動,在江川收回固有結界之后,意識屬性就已經不復存在,亦或者說,我們和他們,都已經徹底回到了純物質態的世界里。純意識態的力量無法顯化,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雖然說起來容易,但是,也沒多少個意識行走者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吧,江川的神秘是相當特殊的。我轉頭看了一眼編號002,她仍舊昏厥在左江的腳邊,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她之前展現出來的強大潛入能力,應該不是只有在意識態世界中才能發揮的力量。下一刻,在江川掏出武器之前,我已經展開速掠,對尚未回過神來的中年男人和黑袍意識行走者撲去。他們都是老牌專家了,從突然的環境轉換中恢復意識不需要太多時間,但是,哪怕只有半秒,也足以讓我完成攻擊。

他們的瞬間恍惚,在我進入速掠狀態之后,就像是延長了好幾倍時間,他們的神情變化就如同慢鏡頭一般,直到我竄到他們之間,回旋著行李箱將他們打飛時,他們臉上的神情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

伴隨著重擊,我聽到了他們體內骨頭斷裂的聲音,這兩人的胸部一下子就塌陷了下去。被擊飛的中年人因為痛苦,加速恢復了意識,掙扎著在半空朝我瞪來。不過,就在他眼球出現轉動跡象時,我已經再次進入速掠狀態,抵達他們身后了,原來的落腳處立刻就被割裂,但也完全沒有用處。

左江和我擦身而過,雙手一揚,就按住了倒飛過來的兩名逃逸者的頭部,硬生生停止了他們的去勢。如果我沒料錯的話,左江已經侵入兩人的意識,釋放出妄想體驗。只見兩人身體一軟,好似失去了知覺般癱在地上,被左江抓著腦袋扔到江川腳邊。

“情報已經回收完畢。”左江對我和江川說:“他們還知道另一組逃逸者小隊的去向,原本打算去匯合。”

江川聽聞,絲毫猶豫都沒有,連續兩腳踩斷了兩名逃逸者的脖子。

如此一來,最低限度的清理任務就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