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幻境里,無論是更深沉的世界,還是更表象的世界,無論是更狹隘的世界,還是更巨大的世界,無論是幻覺般的世界,還是更真實的世界,只要可以感受到“江”,只要可以使用“神秘”,我就很強,絕對的強。
這份超乎常識的力量,就在廁所怪談的異常出現之前,讓稍微做點預習吧。通過連鎖判定的漣漪,穿透灰霧的阻隔,看清了周遭的環境變化后,我對面前的戰斗專家們問到:“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嗎?”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四名頭領中,一名男性盯著夜鴉夸克,似乎被那極度沖擊力的感受壓制了,有些吃力地問到:“這是什么東西?”
“我?之所以說過了,就是一名在校的優等生,學級的最高干部。”我平靜地回答到:“而它,叫做夜鴉夸克,是我的電子惡魔,我的異常,我的力量。”
巨大的風,從他們的身后吹拂而來,吹不散灰霧,卻讓他們的表情顯得僵硬而冰冷。
灰霧在風中涌動,讓人覺得自己正浸泡在海水中,當灰霧繞過石頭和樹木之類的凸起時,在后方形成了明顯的漩渦,將草芥、灰塵和樹葉卷入其中,充滿了一種異常的蕭寂感。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仿佛所有自然形成的聲響都消失了,即便有所動靜,也往往讓人覺得來自于某些危險的活著的存在,它在自己視野不及之處窺視過來,又在自己望去之時潛伏起來,但是,它是“存在”的,它的活動。它的呼吸,變成一種感覺,一種聲音,襯托出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平日里的校園,就算是在夜晚的陰森處,也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印象。這個環境正在迅速異化為“非校園”的異常。
我感受到了,那種從四面八方生出的惡意,我也相信,面前的這隊人馬,以及從樹林那端推進的人馬,也都一定親身體驗到,這種間接卻相當強烈的惡意。而且,樹林那邊的隊伍的處境想必更糟糕一些,因為。他們選擇了一條“最差”的路線。這種“最差”當然不是指我在那邊布置了陷阱,而是在神秘學之中,夜晚的樹林一直都是異常最為濃烈的一種環境。如果他們率先遭到異物的襲擊,我也一點都不奇怪,這個時候,他們的第一選擇就是離開樹林——還好,異常才剛剛開始,在更深刻的變異出現之前。異常環境散發出來的惡意也就僅僅是一種“感覺”而已,那些人這個時候。應該正在抓緊時間離開樹林吧。
我的陷阱,妨礙了他們的動作,這是他們的厄運。畢竟,樹林中的陷阱,可不單純是為了他們布置的,如果僅僅考慮到他們會從那里進入就放棄布置。有可能會對接下來的戰斗產生影響。雖然他們的行動會因此稍顯遲緩,不過,我仍舊有把握在異常殺死他們的其中一員前,將他們從這里排除掉。
速度,就是生命。
“那么。今晚的游樂場該是時候關閉了。”我對眼前的這隊三十多人的隊伍說到。他們之中有人想要說點什么,而另一批人則試圖在同伴說話的時候,率先發動攻擊,雖然這是一種戰術,如果被說話者吸引了注意力,普通人一般都會被占據先機,不過,對我來說,這種掩護戰術是無效的。
因為,我更快。
比任何運動都相對更快,這就是我的力量。
“夸克。”我在心中下令,電子惡魔“夜鴉夸克”霎時間消失在視野中,沒有出現任何氣流卷動的現象,在我和它同步的感官中,那條熟悉又無形的高速通道已經構建于我和面前這支隊伍之間。
形如速掠!
我的感官以一種奇妙的方式搭載在夜鴉夸克身上,甚至可以“看到”原來的身體。這是連鎖判定般的,三百十六度無死角的視野。果然,夜鴉夸克整合了我在末日幻境中,因魔紋而產生出來的能力。或許,連“使魔夸克”的陰影能力,也在整合范圍之內。
不過,在感官搭載在夜鴉夸克身上的時候,原來的身體處于一種“植物人”的狀態,對于速度不足的電子惡魔來說,是一個十分致命的弱點。電子惡魔召喚者御使自己的電子惡魔時,一旦原身被干掉,就是真正的死亡了吧?我是這么猜想的,當然,沒有驗證,誰也不知道會否屬實,亦或者,在原身被干掉后,自己的感官會永久搭載在電子惡魔身上,而將自己變成以電子惡魔為主體的存在。我試想了一下這種方式的存在,只覺得,在某種角度上,和統治局的安全衛士,素體生命,以及魔紋使者的使魔這類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也許彼此之間真的存在某種聯系也說不定。
我一直覺得,末日幻境中的非人形態,一定是和病院現實角度的患者病變有所關聯,畢竟,無論安全衛士、素體生命還是使魔,其生命形態和思維方式,都有了和人類截然不同的改變,甚至還超過了末日真理教的洗腦。所以,若能不轉變,自然是不要刻意嘗試比較好。
在御使電子惡魔的時候,無論是將自己的感官搭載在電子惡魔身上,還是回歸自己身上,都是如同本能般輕易,但也不能否認,可能會存在干擾這種轉移的“神秘”。除此之外,雖然轉移的過程,可以用“一轉眼”來形容其快速,然而,一旦面對的是高速類型的對手,那么,思感的回歸及不上對方的攻擊速度也是存在的,我過去的速掠體驗,足以證明這一點。
所以,如果不能肯定“得及回歸原身后保護自己”,那么,不要輕易將感官搭載在電子惡魔身上比較好,即便沒有感官搭載,電子惡魔也仍舊可以驅動,只是在靈活度上有所欠缺。
電子惡魔作為一種“鑿開”了這個世界對異常和神秘屏蔽的力量。它的強大毋庸置疑,不過,在實際運用上,果然還是并非每個人都能輕易駕馭的。
在撲向對面那群人的一瞬間,我已經初步解析了電子惡魔的操縱方法,并加以實驗。對手只是普通人,所以才可以放心大膽地嘗試,因為,就算我分心他顧,電子惡魔和感官同步的速度,足以抓住普通人所無法反應過來的每一個瞬間。
對他們來說,世界是由“一秒到零點一秒”的時間尺度構成的,而對我來說,這個尺度更加精密。而且,精密度還會根據參照物的不同,不斷深化下去。我們彼此的時間維度差距,以運動來體現,以神秘力量來放大,對于受限于人類反應上限的普通人來說,這是令人絕望的差距。
我已經,無數次于戰斗中體會到這一點了。
他們的目光和臉部的表情。在相對的速度差中,延緩到了一種類似于停滯的狀態。看上去就一同一堆栩栩如生的人偶。夜鴉夸克在速度上,和我的魔紋能力速掠沒有差距,這一點我已經親身感覺到了,在感官搭載在它的身上時,因為能力得到整合,甚至讓人覺得。比過去使用魔紋的自己還強上一線,當然,也多出了“原身”這個弱點存在,從綜合層面來看,使用電子惡魔的我。以及三級魔紋使者,擁有使魔夸克的我,應該算是旗鼓相當。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在短短的一瞬間,就對自己可以完成何種強度的戰斗,已經有了初步的概念。
無形的高速通道穿插于這些人的站位縫隙之間,已經準備開槍的一些人,連扣下扳機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擦身而過的夜鴉夸克擊中手腕、下腹、心臟、后頸等等要害。我已經留手,所用的力量,不會讓他們身受重傷,但是,痛苦一番是免不了的,借助這種精細的嘗試,我再度強化了自己對夜鴉夸克的操縱,也在感官更進一步加諸在它身上時,感受到了它體內深處所擁有的,不能稱之為“智慧”和“意識”,但足以稱之為“靈性”的存在。
大概正是這種“靈性”,讓它可以在召喚者不搭載自己感官的時候,也擁有感應召喚者的模糊念頭獨立戰斗的能力。我不知道其他人的電子惡魔是否也是一樣,不過,我對這一點倒是十分滿意,畢竟,“神秘”變幻莫測,總會有自己無法搭載感官的時候。那個狀況下,夜鴉夸克可以獨立戰斗的話,一定可以帶來一些奇跡吧。
而且,正因為這種“靈性”的活躍,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末日幻境中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夸克,這個電子惡魔的形態,或許就是它在這個世界的更切實的體現,比起在病院現實中,完全只是我的一種“幻覺”強得太多了。讓我由衷感到喜悅。
我的情緒波動著,夜鴉夸克的靈性波動著,我感到這種波動在重合,于重合中彼此影響而增幅。在每一次波峰的出現,夜鴉夸克的速度似乎再度加快了,而當每一次波谷的出現時,夜鴉夸克的停頓也更加沉穩了。在極快的速度,和靈活的靜止之間,流暢地轉換運動狀態,讓我感到一種掙脫束縛的自由感。
零點零一秒的時間,甚至在更短的時間里,就能完成一次靜止和高速的轉換,這種運動能力可真是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很強,這種“神秘”,真的很強啊!或許我要收回之前的,“綜合實力和過去的自己旗鼓相當”的說法了。因為,將感官搭載于夜鴉夸克身上時,真的有一種可以超越過去的自己的感覺,我不知道其他人在這種感受中,會否生出“干脆就一直以夜鴉夸克的形態存在下去”的想法,但是,在那種“自由而強大”的感受出現時,我的腦海中,的確在那么一瞬間,浮現過這個想法的輪廓,只是被心中的枷鎖給阻擋了。
如果有人真的徹底和電子惡魔同化,那么,說不定會變成這個世界的素體生命和死體兵吧?我不由得這么想到,而擴散“電子惡魔”這種可怕神秘的存在,說不定,就是抱著這種想法呢。我一直懷疑,是“江”和“病毒”的手筆,現在看來。似乎更傾向于“病毒”。如果抱著“和電子惡魔同化的過程就是惡性病變的過程”的想法,任誰都會這么想吧。
當這樣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時,我就不由得從那種“強大而自由”的迷戀中退了出來。“必須謹慎對待”這樣的念頭,進一步回響于心頭。
我的心情再度平靜下來,感官回到原身后,夜鴉夸克從我的身旁掠過。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直撲樹林那邊的隊伍,這一次,正好可以借他們來實驗電子惡魔獨立行動的能力。我給予夜鴉夸克的念頭,就是“制服他們,帶過來。”
然后,僅僅是一轉眼的工夫,對面那些痛苦倒地的人還沒能緩過氣來,我就看到了一大片陰影在他們所在之處擴散。緊接著,一個又一個人體從陰影中浮出來,恰好填滿了原來隊伍各人之間的縫隙——使魔夸克的陰影能力嗎?我不由得這么想,而且覺得,似乎在靈活度上,同樣比過去的陰影跳躍更加強大了。
伴隨最后一人脫離陰影,出現于地面上,夜鴉夸克也在我的陰影中浮升上來。安靜地側立在后方。它很沉默,即便是那一頭燃燒火焰狀的頭發。也從來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只是這么孑然孤立地燃燒著,但是,這種外在的沉默,并不代表內在的平靜,它的紅色左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似乎永遠都望著前方,但又并非只注視前方。我再一次強烈地感受到,它和自己有多么相似,這就是一座冒著煙。卻壓抑著不爆發,亦或者,無法爆發的火山。
痛苦的人們在呻吟,被從樹林捕捉到這里的人數和這里原有的人數加起來,一共五十六人,在攻擊他們的時候,已經清點過了一遍。校外人員以這個數量,在這個時間點出入校園,當然絕非正常可言。相關社會團體的行動,學生會沒有足夠的力量阻攔,普通學生再如何精英優秀,比起這群隨時準備戰斗的專家們,還是遠遠不如的。
不過,我既然取得了學生會的許可,站在這個地方,執行今晚的任務,那么,自然也可以算作是學生會的反擊。我想,他們會很好地將這個反擊,回復給雇傭他們的人的。
夜鴉夸克雖然壓制了力量,但是,過快的速度,仍舊讓它的拳頭變得很重,他們之中有人被砸斷兩三根肋骨也是理所當然的,內臟微微破裂,頸脖和手腕受到挫傷,也在預計范圍之內。還能抓緊手中槍械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人,看起來都是有頭領味道的家伙。不過,即便是他們,想要抬起槍口對準我,也是做不到。
他們已經沒有戰斗力了。
“可,可惡!”終于有人可以說話了,他難受得口中的唾沫都無法下咽,從嘴唇處滑了下來,一說話立刻又是一陣干嘔。
“怪,怪物嗎……”有人發出悲鳴般的聲音,他抬眼看過來的目光,充滿了驚恐,而且,只在夜鴉夸克身上停留了一瞬間,就滑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我的學生樣,才能讓他稍微不去思考那只站在我身邊的“人形怪物”。
“你要怎樣?”女頭領咬牙問到,我對女性都更留了一手,所以,她和其他女性同行的恢復能力,都比男性更快,這個時候,已經搖搖晃晃可以站起來了。她勉力擺出一副戒備的樣子,但是,看過來的眼神同樣帶著遲疑,似乎陷入“是否應該這么做,這么做是否有效”的死循環中。
“只是向你們展現力量而已。”我平靜地收回目光,不再對他們進行壓迫,“我已經證明了,你們的確沒有能力參與接下來的異常。”
“最異常的,不就是你這個怪物嗎!?”另一人痛苦地喊道。
“也許吧,但是,就算趕不上我,但是,你們要調查的異常,也不會讓你們舒服多少。”我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小距離”,“在我所設想的最好情況下,就算你們所有人加起來,大概也會差這么一點,而這一點,就足以將你們減員五分之四。你們是專家,所以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我覺得,這樣的信心會送你們下地獄。所以,退出吧,不要讓我再動手——”
我沒能把話說完,由夜鴉夸克身上散發出來的波動,在灰霧中構成的漣漪,正在監視著這片范圍,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大了。廁所里面,有一個“似人”的頭顱從墻后凸了起來。只有一半的腦袋,腦門光禿禿的,充滿了蒼白無機的質感。它的五官十分空洞,充滿了機械感,從簡單勾勒出來的輪廓來看,正是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的“死體兵”。
和在末日幻境里碰到的“死體兵”,在外型上有一些區別,但是,材質和構造所體現出來的理念風格是一致的,同時具備“堅硬”,“怪異”和“殺戮”的強烈感官沖擊。
只有一只嗎?是偶然出來的,還是大軍的前哨?在它出來的“門”后,真的存在末日真理教運作的痕跡嗎?我在停止說話的一瞬間,不由得如此思考著。
“你說什么!你以為——”對面的人還充滿了火氣地爭辯到,卻立刻被我打斷了:“已經出現了!”
那人被噎了一下,在他做聲之前,一名男頭領已經喘著粗氣問到:“什么?”
“你們要調查的異常,危險的東西。”我再一次說:“已經出現了。”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正是為此而來的。”那人艱難地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而且,你不也還在悠哉地勸說我們嗎?”
“夸克!”我喊了一聲,在漣漪態的超視觀測中,那只死體兵果然很敏感地朝我這邊看來,動作僵硬卻十分迅速,仿佛是脖子僵硬了,卻硬擰了過來,充滿了特有的詭異風格。它要過來了!在它的身體從舊廁所的墻后走出時,夜鴉夸克已經沒入我腳邊的陰影中,而對面的人則大呼起來,因為他們的身影宛如陷入沼澤中般,被身下的陰影粘著向下拖去。
陰影能力的運作,可不像速掠那么快速。死體兵已經朝這邊沖來,它的速度很快,而且不止一個!這個時候,夜鴉夸克似乎在全力搬運這五十六人而在下一步行動上遭到限制。對面的人才下沉到胸部,我果然是廢話多了一點嗎?不過,如果無法及時將他們送入陰影中,那就讓夜鴉夸克放棄,重新投入進攻中也還來得及。而且,讓他們在離開前,見識一下好不容易找到的“異常”,也會更有說服力吧。
這種程度的敵人,還是沒問題的。因為,夜鴉夸克很強。
還有十步,九步,八步……第一個出現的死體兵很高大,因為脖子很長,而且四只著地地奔跑,所以,看起來像是長頸鹿,不過,那四支明顯都是“手”的模樣,而且,那個人形五官的頭顱,無論怎么看,都充滿了怪異的感覺,就好似“徒有其形,卻不具備人類腦袋的意義”。直覺往往是正確的,而在一些神秘中,其外型也往往象征著其內在,所以,“砍掉死體兵的腦袋卻殺不死它”的情況,也是存在的。把這些東西,當作“機械體”來看待,以它可能具有的“核心”為設想進行攻擊,是我在末日幻境中,從席森神父那里學到的經驗。
陷入陰影中的專家們驚恐地大叫,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看到了死體兵那怪異而不詳的姿態,快速從灰霧中浮現,而伴隨這個景象所發出的聲響,以及這個輪廓之后的,更為模糊的輪廓,都意味著這些異常之物不止一個。而且,我覺得,更讓他們心驚的,大概是自身“只剩下頭顱還留在地面上”的狀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