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已經完全敞開,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并非聚集地的物事,而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們。一共十五名正式等級的巫師從下方躍出,頭目“片翼騎士”的出場,更是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別樣的氣息。在所有人爭奪的最后,巫師們的登場顯得格外醒目。為什么他們會從這個地方出來?不,我突然想到,也許“平”說的沒錯,聚集地中的確存在某些重要的東西,素體生命和末日真理教就是為此而來,但是,說素體生命的突襲是在末日真理教的輔助下,奪取人格保存裝置和質轉儀之類的重要物事,有可能并不那么正確。
——到頭來,其實這五個素體生命才是佯攻嗎?不,不完全都是佯攻,否則不必堅守在平臺上,它們想做的,是為真正執行強奪行動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打開一條撤退的道路?
在轉瞬間的思維,并沒有讓我停止行動。不管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的配合究竟是何種模樣,它們的目標很有可能已經達成了。也就是說,如果目標真的是“人格保存裝置”和“質轉儀”,那么,這些東西此時就在末日真理教的一行人身上。
不管這個平臺究竟是“入口”還是“出口”,素體生命既然花了那么大的代價,讓末日真理教從里面出來,那就一定意味著,只要離開平臺,他們就有更大的把握直接進行撤退轉移。“眼球”釋放的飛彈再次覆蓋上空,突進的守衛者們排兵布陣。齊齊開火,但是。這種程度的火力是奈何不了末日真理教這群人的。精英巫師換算成魔紋使者的等級,至少要在二級魔紋之上才能對抗,片翼騎士比之更強,不是十分擅長戰斗的三級魔紋使者,大概幾個照面就會落于下風。這一隊巫師的精英化,讓他們整體上擁有更高的神秘性,“眼球”無法釋放主炮的現在,飛彈也好。常規的光束射線也好,即便真的擁有“傷害”他們的可能性,但是,不擊中的話就是空談。
只要是正式等級的巫師,其移動能力可不是開玩笑的,防御能力超出“一般”的水準。之前夜鴉夸克無法直接突破那層防護罩就是證明,即便沒有用上全力。但也完全沒有放水的意思,就算只是“普通攻擊”,也比那些飛彈和守護者遠程武器的威力更大。
如雨落下的攻擊在平臺周圍就被攔截下來,淡淡的漣漪在遍布灰霧的空氣中蕩漾著,呈現出半透明的形狀。果然,剛才被夜鴉夸克擊破了一次防護罩后。就立刻提高了防御力嗎?巫師們的法術既可以單獨釋放,也可以彼此聯合釋放,后者呈現出來的威力,自然不是個體釋放時可以相提并論的。我覺得,如果面前這些正式等級的巫師聯手釋放防御法術。大概夜鴉夸克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突破吧。防御力有了,之后是行動力。以及破壞力……
我的感知鎖定在片翼騎士身上,連鎖判定掃描著他身上的每一寸細節。甲殼狀的重裝鎧甲只在關節處留下縫隙,就連眼部也被墨鏡般的材質覆蓋著,隱約有紅色的光點浮現,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而將注意力轉移過來。其他的正式巫師和精英巫師都是他的手下,這一點已經確認無疑,這意味著,重要物品放在他身上的可能性更大。
我并不害怕這個大家伙,他的登場的確威風凜凜,但是,覆蓋全場的氣勢并不意味著,在實際戰斗力上,也有碾壓全場的優勢。實際上,若非“眼球”的主炮還在調整階段,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在剛爬上來后,就會立刻逃亡吧?那種超出一般臨界兵器的威力,可不是區區的聯合防御法術可以抵抗的。亦或者,這些巫師帶來了臨界兵器……?
如此說來,之前那五名素體生命用以擋住“眼球”光束主炮的防御網,在效果上,的確有一點臨界兵器的苗頭。只是,此時已經損毀,也沒有時間對殘骸進行調查。
注視觀察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瞬,所有的決定,都在這一瞬間完成。在聚集地的火力聚焦在平臺上,打得大型防護罩漣漪陣陣的時候,夜鴉夸克已經從正式巫師之間穿過。在無形的高速通道中觀測他們的動作,就像是在看視頻慢放一樣,精英巫師倒是可以完成更大幅度的動作,但也不足以攔截我們,唯獨片翼騎士的目光,讓人覺得他早已經有所防備。
感覺,就像是早就知道我的速度驚人——是從“卡門”那里聽說過“高川”的事情嗎?
轉瞬即逝的想法閃過,夜鴉夸克的臂刃和片翼騎士抬起的手臂撞在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帶著異常的酥麻感傳來,就好似普通人打了他人之后,自己的手臂也陣陣發麻。可是,對夜鴉夸克的身體硬度來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感受。在片翼騎士的手臂上,一定附著有某種神秘,否則,僅僅是硬碰硬的力量,是不應該產生這種感覺的。
我的感官搭載在夜鴉夸克身上,尤其清晰地感覺到,這只手臂已經“發軟”了,無法和平時一樣立刻接續下一步動作。酥麻感和作用力,就像是油和水一樣分開了。酥麻感沿著手臂上行,而作用力,則和平時一樣順利卸下。夜鴉夸克接著這股力道,旋身抵達片翼騎士的側身,另一只臂刃直插他的腋下。那里的細節,看上去像是關節縫隙。
這一次,我們的速度更快,但片翼騎士還是及時反應過來了,雖然動作有些勉強,已經走形,卻成功在被擊中之前,偏轉了那個部位。夜鴉夸克的臂刃刺在他的胸膛上,弧形表面的甲胄傳來不一樣的堅硬感——并非是擊中某種堅硬物質的感覺,更像是。在切實擊中之前,就已經碰上了十分油滑的東西。刃部的力量被轉移了一大部分。
隨后,我看到被擊中的甲胄部位,閃過一絲眼熟的漣漪,然后,呈現有微光表面呈現出龜裂的跡象。這一次,輪到片翼騎士扭轉身體,做出反擊了,他早在我行動的之后。就已經開始,只是,速度上的差距,讓他必須承擔一次攻擊后才能完成反擊動作。這本是劣勢,然而,鎧甲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些不足。
是固化了護罩類法術嗎?想法在我的腦海中閃爍著,畢竟。在交戰的這短短時間里,其他巫師根本來不及為首領施加臨時法術。巫師的法術多樣化,保證了他們對戰斗和生存環境的強大適應能力,相比起大多數神秘力量持有者,他們的能力更加全面,沒有明顯的弱點。要說有什么不足。大概就是,法術的施展時間普遍比超能更長,在力量釋放的頻率上處于劣勢。不過,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我早就覺得。巫師法術是有辦法避開“吟唱時間”的。
在很多想象力的作品中,對“法術”的描述。都有“固化法術”這樣的類型。和即時釋放的法術不同,這種法術擁有自動觸發,有效期長的優點,當然,比通常臨時釋放法術時,所花費的代價更大,即便如此,的確可以避免“來不及釋放法術”的情況。
片翼騎士的鎧甲固化了防御類的法術,這樣的情況并沒有什么好震驚的。畢竟,片翼騎士也是由巫師“晉升”而來的,在精英巫師的等級,都已經出現了和超能性質十分相似的“特有法術”,更高等級的片翼騎士,進一步減免法術的發動時間,呈現出固化法術的形態,也完全可以想象。
雖然可以理解,也不會因此震驚,但是,當事實呈現時,所帶來的麻煩并沒有減小。夜鴉夸克的速攻很快,但片翼騎士也就慢了一步而已。周圍的正式巫師還在轉身,精英巫師已經出現施展發出的預兆,灰霧的流動異常驚人,就在這樣呈現出強烈對比的慢鏡頭中,片翼騎士完成了標準的發力動作,以“普通”的速度摘下巨大的斬馬刀劈砍而來。
夜鴉夸克的手臂上蔓延的酥麻感還沒有徹底褪去,效力之長,有點讓人在意,不過,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并非是最初碰撞時反作用力的效果,更像是某種固化法術。也就是說,這個片翼騎士的身上,固化的法術可不止“防護罩”一個。
斬馬刀切開了空氣,所過之處,灰霧也被明顯斬成兩半。還好,相對速度并不快——不,應該說,就算很快,夜鴉夸克也能“更加快”。僅僅是快速的攻擊,對我們是無效的。在我的操控下,夜鴉夸克低頭俯身,在斬馬刀從頭上劃過的同時,猛然向前爆發了一步!
“點火裝置!”
巨大的力量,一瞬間從細胞深處擠壓出來。就像是從密封的罐子內部進行引爆,那股膨脹的,灼熱的感覺,好似要連身體和感官一起融化了。本以為第二次使用,副作用的感覺會因為習慣而好上一些,但是,此時明顯是比在舊廁所時還要強烈。這種“很強大,但是,是被壓榨著”的感覺,讓人心中有些不安,即便如此,我仍舊沒有猶豫。
試探已經結束了,已經確認敵人很強,所以,有了機會,就必須一錘定音。
這樣的念頭,反饋到戰斗本能中,我根本就沒有思考,點火裝置已經下意識開啟,瞬間提升了數倍的爆發力。在我感知中的片翼騎士,動作宛如定格了一般。
手臂上的酥麻感,在澎湃的力量中恢復知覺。雙手的臂刃自上而下,在片翼騎士的胸膛上切開“x”型的軌跡。在點火裝置爆發的力量下,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是不是應該從鎧甲的縫隙切入”這樣的念頭。燃燒的熱力,將思維一起點燃了,感官上的暴走,反饋到夜鴉夸克身上,當我注意到的時候,攻擊已經完成。
片翼騎士的鎧甲迸濺出大量半透明的碎片,那是防護罩法術崩潰的現象,然后,在被劈中的地方,兩道深深地“x”型傷痕烙印下來。夜鴉夸克在斬擊后。動作停頓了一下,它以結束動作半跪在地上。因為,我必須用盡全力,才能關閉點火裝置。
才這么一次斬擊的時間,已經給我比第一次使用時更加深刻的透支感。
我們和周遭的相對速度平衡起來,轉眼間,正式巫師已經朝這邊轉來視線,而精英巫師的法術攻擊已經完成了。把握最后一線時間,關閉了點火裝置的夜鴉夸克。在可以觀測到的攻擊法術抵達前,就已經再度啟動速掠。
看似千鈞一發的差距,在“相對快”的效果下無限延長,夜鴉夸克輕盈穿過巫師法術之間的縫隙,強大的神秘性,讓精英巫師匆匆釋放的法術,并沒有太強力的效果。速度沒有降低。就意味著,夜鴉夸克仍舊立于不敗之地。在連鎖判定的鎖定中,我們揮舞著臂刃,將一路上的正式巫師攔腰斬成兩半,又和其中一名精英巫師交錯了一記,她勉強利用防御法術保住一條命。卻被狠狠擊飛出去。
夜鴉夸克抓住她身后,由素體生命形成的“繭”,倏然間就抵達了平臺的另一端。
盡管戰斗十分激烈,但是,速度和頻率都不正常。所以,聚集地的攻擊還沒有過去。失去幾名正式巫師的力量供給。籠罩平臺的聯合防御法術也有些搖搖欲墜,繼而被精英巫師們支持下來。
在我的感官搭載中,夜鴉夸克手中的“繭”傳來古怪的波動,就好似女性懷孕時的胎動一樣。受到了重創的素體生命正在恢復,這一點已經確認無疑。直覺告訴我,距離它們醒來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換句話說,只需要三十分鐘,就可以從之前那破破爛爛的樣子,恢復到可以戰斗的水平,這種治愈速度真的十分驚人。
“不要想著使用傳送法術。”我對這些末日真理教巫師說到:“你們不會有這樣的時間。”
與此同時,在點火裝置的爆發下,狠狠吃了一記的片翼騎士這才恢復活動,他所要忍受的痛苦和無力,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半跪著,撐住膝蓋,以維持平衡。被切開的“x”狀傷痕,激射出大量的灰霧,就好似蒸汽機被破壞了一般。他沒有任由這些灰霧流逝,這些巫師所使用的灰霧,應該也和尋常的灰霧不一樣,給人一種“種子”的感覺,只有利用這些“種子”才能更好地對尋常的灰霧進行轉化。因此,每一點存儲于自身的灰霧,對他們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
片翼騎士用力吸氣,從傷口處流出的灰霧,有一部分被他吸回頭盔中,然而,仍舊有一部分混淆在周遭的灰霧中了。
“高川?”片翼騎士第一次發出聲音,和我想象的不一樣,藏在全身重鎧中的,并非是一個健壯的男性,而是一個擁有嬌嫩嗓音的女性——有點幼小女孩的感覺。在精英巫師準備攻擊的時候,她倏然抬手阻止了這些手下。
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是,她的聲音,給我帶來的感覺不怎么好,之前那狠狠的一擊,如果對象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再爽氣不過了。可是,這樣的聲音,真的讓人無法想象,自己的對手究竟是怎樣。就算再怎么殺伐果決,對象是一個幼女的話,可不是“提不起勁”這么簡單。不過,聲音并不代表真實年齡和外貌——正因為有這種認知,所以,我盡可能在腦海中抹殺了那些“形象和聲音對比強烈”的糟糕形象。
“你知道我?”我反問,雖然夜鴉夸克的臉就如同素體生命一樣,宛如堅硬的雕塑,但是,意外地,可以在適應后傳達“聲音”,這種“聲音”并非是用嘴巴說出來的,但的確可以傳遞出去。當然,和神秘常識中的心靈傳感之類有些區別,因為,這個聲音無法讓語言不通者直接明白內容,有許多近似于正常對話的限制。
“哼……”片翼騎士用鼻子沉沉吐氣,聲線變得甕悶,“你知道這里有什么?如果你有想要的,不妨做個交易。否則,你就算可以擋住我們,也不可能從我們這里帶走你想要的東西。”
“交易?”我頓了頓,諸多權衡在腦海中閃過,“可以,我要人格保存裝置,然后,我要你們帶我一起離開這里。”平身受重傷,已經無法帶路,若是不依靠末日真理教巫師的法術,說不定真的很難離開樹管帶。這些末日真理教巫師的行動明顯蓄謀已久,進入和撤退都很有章程,他們的渠道要更加安全。
“也就是說,要走就一起走?”片翼騎士點點頭,爽快地說:“可以。”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掌,手甲宛如鱗片般張開,露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這就是人格保存裝置?我的印象中,有極為相似的東西,那是在最初的末日幻境終期前,與瑪爾瓊斯家的戰斗中,曾經引發了間諜戰的“神秘芯片”。在之后,因為那枚芯片所引發的異變,也猜測過它的實際功用,覺得那是“人格技術”的范疇。
如今由片翼騎士呈現出來的“人格保存裝置”,從外表上,簡直就是當時那枚神秘芯片的“精致版”。在反光下,層層復雜的回路浮現于芯片表面,宛如神經一般,但是,反光稍微閃爍,表面又變回平常的狀態。那種神秘的感覺,和最初看到過的“神秘芯片”如出一轍。
“……你知道這東西?”片翼騎士似乎有些驚訝,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我不由得謹慎起來,她的反應,有點兒像是“心靈感知”的范疇。
我沒有回答,她頓了頓,直接將芯片扔過來。在我接住的時候,也沒有更多的動作。實際上,在夜鴉夸克的優勢速度下,任何速度不足的偷襲都是無用的。嚴格來說,是大部分的偷襲,都會“慢上一步”。
芯片在夜鴉夸克的手掌停留了一陣,然后在我的“收藏”意念下,夜鴉夸克的胸膛被它輕易撕開了,稍微有點“黏膠”的感覺,但里面本應該是心腔的地方,只余下一個空洞,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甚至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插口平臺,出現在這個時候,就像是在暗示著:“將人格保存裝置插上去。”
有一種預見到此時的情況,專門留下這個接口的感覺。好似有一個眼睛,直覺穿透了時間和命運,定格在此時的自己身上。
這種宛如錯覺的感性并沒有讓我心生猶豫,因為,其實我也十分好奇,將人格保存裝置搭載于夜鴉夸克身上之后,會產生怎樣的情況。而且,如果不親身嘗試過,我也無法就這么直接對八景和哾夜使用,更甚者,根本就不知道除此之外的使用方法。
無論如何,淺淺漂浮在腦海中的悸動,讓我將這枚芯片,插入了心腔的接口中。
一種極為特殊的,無法形容的感覺,從心臟處蔓延。平時沒有注意到,也不太可能注意到,但是,將感官搭載于夜鴉夸克身上,打開心腔,看到空蕩蕩的空間時,格外有一種“空虛”的感覺,就像是,必須擁有的東西,不存在于它本該在的地方。這樣的空虛感和不安感,在插入了芯片之后,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鴉夸克沒有心臟,但是,此時已經存在了核“芯”。
是的,有了“心”,感性的說法,就好似這樣的感覺。
將感官搭載于夜鴉夸克身上的我,也隨之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充實感。之前因為啟動“點火裝置”而消耗的東西,似乎都在這一刻被補滿了。那是一種,從靈魂到身體,所有的縫隙都被彌補的感覺。夜鴉夸克沒有自我意識,卻有靈性,所以,我覺得它一定也能感受到吧。
它正在“進一步”地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