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113 各個擊破

離線機的集火攻擊成功擊中那個素體生命,但到底有沒有用處,卻已經來不及分辨了。

地面騰起蘑菇云,強烈的爆炸好似慢鏡頭,卻在綻放的過程中,讓離線機顫抖起來,之后是兇猛的氣浪,徹底遮掩了我們的視野。我只覺得離線機就好似風暴中的樹枝,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每個人都被安全裝置緊緊固定,但伴隨著機身的震動,也在不斷地晃動,還沒晃到一邊,就被相反的力量推動。這個時候,即便是被魔紋強化過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終端中傳來大叫聲,但也不知道是誰在歇斯底里,而且也聽得不清楚,因為通訊頻道已經被干擾了,強烈的雜音在耳膜中鼓動。

只有機長“卡”和這股風暴搏斗,就像是在行駛在大海上的帆船,一次又一次被巨浪拋起,幸好,離線機并不需要保證機身中軸平衡,這里也不是大海中,不需要擔心會被海水倒灌進來。機艙內各種管線設備的火花更加劇烈了,接二連三出現斷裂的跡象,不消片刻,機艙內的空氣變得渾濁起來,但仍舊可以呼吸。

“第一、三組凈化器損壞,切換備用組件。”機長“卡”大聲通知我們,剛亮起的紅燈立刻熄滅,轉化為安全的綠燈,空氣也似乎變得清新了一些。說時遲那時快,機身的震蕩快速削弱,終于又恢復成正常的姿勢,原來是沖擊風暴已經過去。一塊坑坑洼洼的區域展現于我們面前,整一塊的構造體原本是十分平坦的,但也因此,明顯和周遭的建筑風格不一致。撇開破損的部位,還能看到一些奇異的回路,這些回路圖案有可能原本是覆蓋了整個構造體。

“隔離區竟然暴露出來了——”一個原住民不由得說到。我也十分理解。既然是秘密的隔離區,可以確保人們在聚集地最危急的時候,仍舊有茍延殘喘的地方,那就定然會隱藏得十分嚴密。可是這個時候,它已經徹底暴露在地表上了,卻并非是素體生命將之“挖”出來。也許在隔離區內部發生了一些事情。原住民們都緊張出來,我想,他們一定聯想到了沙耶病毒。

如果是沙耶病毒在隔離區內部爆發,那么,在和外界隔絕的情況下,里面的人可以撐多久,可不讓人抱有足夠的信心。

“里面的人似乎出不來。”一個原住民說。

“我可以強制從外部進行解鎖,但是離線機將處于待機狀態。”機長“卡”說到,“必須有人引開素體生命。”毫無疑問。這是十分危險的救援,這里沒有人可以代替所有人做出決定,不過原住民的意向立刻就達成一致。盡管猜測隔離區中已經發生了極為危險的狀況,就算打開隔離區的出入口也不一定可以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而且外部還有素體生命虎視眈眈,即便只是作為誘餌引開它們,也要冒著生命危險,但是,原住民們仍舊想要知道隔離區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也無法對之前的求援信號熟視無睹。他們和我一同過來,就是為了聚集幸存者。謀劃反攻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的行動。

“我需要四個人做幫手。”機長“卡”說著,離線機已經抵達隔離區的出入口上方懸停下來,之后打開了艙門。所有需要出擊的原住民按下開關,連帶著座位一起向后彈射出機艙,而我則解開安全裝置,抱住真江展開速掠。如同大鳥一樣跳出機艙外。

我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滑行,即便四周沒有可以借力的地點,也可以感受到比正常情況下從上空墜落時更大的浮力。重力加速度在我身上的影響,大概下降為原本的一半。從十幾米的高空落下時,原住民的防護服依靠噴氣向之前被離線機擊中的素體生命趕去。而我則沿著拋物線沖向另一名素體生命。

那個素體生命和我之間的距離,足以讓我看清她的模樣,又是一個女性外表的素體生命,不過,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清楚素體生命是否真有性別上的生物機能區別,素體生命無法自行繁衍后代,這也意味著女性外表的素體生命失去了身為女性最重要的機能。在和素體生命作戰的經驗中,也無法從個體素質上,區分出女性外表的素體生命和男性外表的素體生命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在實際的戰斗中,忽略他們外表帶來的觀感,統一用“素體生命”去認知它們,似乎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每一次和素體生命戰斗,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這樣的認知,并非是我上一次死亡前留下的印象,應該是后來的高川的實際體驗吧。至少,在實力認知中,直覺認為,最弱的素體生命也比巫師騎士強大,堪比精于戰斗的三級魔紋使者,更強者甚至可以比擬擁有臨界兵器的三級魔紋使者。

現在的我,并非單純接續著第一次死亡時的我,有許多不屬于最初在末日幻境中的經驗,通過直覺和本能反饋到我的意識中。因此,現在我,的確比過去的我更加強大。我想,這也是一種,高川集體意識的聚合吧。我死而復生的方式,本就十分奇異古怪,出現這樣的事情,也是意料范圍之內。從個人感覺來說,我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已經是“另一個高川”了,我的本質并沒有改變,只是擁有了從本質擴展出來的,一些額外的東西而已。

就離線機原型搭載了新的武器模塊一樣,它仍舊是離線機,而并非別的什么東西。

這些由其他“高川”帶來的東西,讓我可以更準確地認知當前的末日幻境,應對那些大體輪廓不變,但細節上擁有許多差別的事物。例如如今的網絡球、黑巢、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

在我落地之前,站在建筑高地上的素體生命已經將我鎖定。盡管她的臉面就如同面具一樣生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眼球,但隔著那么遠,我仍舊可以切身感受到,她在“注視”我。在“分析”我,就像是有一臺巨大的掃描儀,將我從頭到腳,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穿透了。

之后,在我移動的時候,一道光束從那邊射來。擦過我的身體,將深紅色風衣洞穿。如果不是我臨時加速,一定會被擊中要害,那個素體生命在攻擊預判上幾乎沒有錯誤,結合之前的掃描,我大約可以猜測,她的戰斗習慣會是怎樣的模式了。果不其然,第二道光束射來時,再度和我的行動軌跡重合。如果還是第一次閃躲時的速度,一定會被擊中,她連我躲閃的方向都評估得極為精準,我不覺得這是偶然,也不覺得,自己在移動方向上,可以將她騙過。這意味著,我只能不斷調整速度。進一步判斷,這個素體生命在進一步“試射”之后。就可以逐漸把握到我的節奏,即便,我覺得自己的節奏是“亂序”的,方向調整也是“不規則”的,但是,素體生命的攻擊本就是“神秘”。無法用常識理論去看待。

那個素體生命身體纖細,在我接近到一定距離后,就立刻就向相反的方向移動,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的速度當然很快,畢竟我此時已經進入速掠狀態。而在這個加速了兩次的速度下,她仍舊可以和我保持平衡,而且也給人一種,她還能繼續加速的感覺。在她跳出建筑之后,那發射光束的武器就變得顯眼起來,因為那武器就懸浮在她的身后,好似一朵金屬之花,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表面那富有質感的光澤,每一個“花瓣”都和她一樣大小。若用比較科幻的說法,就應該是稱之為“浮游炮”吧。

一共十二門“浮游炮”聚成的花朵時而盛開,時而收縮,每一次轉動,都會有一門浮游炮朝進行攻擊,這種攻擊富有節奏,但料想,全部開火也是可行的。這個時候,“試射”的感覺就越發強烈了。因為,我在不斷調整速度,并沒有將“光束”作為參照物,而是以素體生命本身為參照物,所以,我在它的觀測中,應該呈現一種速度不斷攀升的詭異狀態,而在我的觀測中,它的速度也在逐步提升,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想,它應該在等待我的速度極限,一旦有所結論,就會對當前的戰斗模式進行調整。然而,對我來說,它這種依靠速度和敵人周旋,利用強大的預判進行調整,使用浮游炮進行遠距離攻擊的敵人,可以說是最好解決的對手。

“相對快”的性質,在任何速度類型的神秘中,都是具備壓倒性的。若我以“光束”為參照物,一瞬間就能抵達它的身邊,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不想抵達那樣的速度值。即便只是以它的速度為參照,我們之間的距離就已經不斷再縮短,它不可能擺脫這種劣勢,改變戰術是必然的。而在它認知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再度閃開光束攻擊,已經殘破不堪的戰斗風衣被撕破了一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些浮游炮太靈活了,即便通過“直線軌跡”對攻擊進行預判,也無法逃離“光速”的殺傷力。不過,與此同時,我也揮動刀狀臨界兵器開始第一次反擊。在它對我進行評估的時候,我也在評估著它,在它調整戰術的時候,我已經在腦海中構成了自己的戰術。

我覺得,自己比它更快一步,所以,即便它是率先攻擊的一方,最終還是我在正式攻擊中占據了先手。

臨界兵器的破壞力很強,但是,射程和射速在面對高速移動的物體時會成為硬傷,包括我“揮動”的姿勢在內,到震蕩沖擊的形成和蔓延,所需要的時間,足以讓有所準備,擁有“短時長距離移動”能力的對手逃脫。素體生命根本就沒將這個攻擊當一回事,當然,在震蕩沖擊徹底摧毀了它原先所在的那一片范圍時,它的動作頓了頓,也足以證明它并非沒有被干擾到。它的速度再次提升,不過,當它的“視線”從我身上轉移的時候——雖然它沒有眼睛,似乎是通過另一種神秘的方式對我進行觀測的,但是,我仍舊清晰感覺到。在臨界兵器的威力體現出來時,它的注意力從我身上挪開了,也就是在她的動作停頓的那一剎那——我已經將參照物轉移到“飛濺物”上,這些被震蕩沖擊的余波掃飛的濺射物比素體生命的移動速度更快,讓它不得不加速躲開,在被洶涌的氣浪追上時。我感覺到它對我的觀測徹底消失了。

似乎它無法在這種條件下進行觀測調整?而借助連鎖判定,它的輪廓一直在我的掌握中。還有一秒,它就能破開氣浪,去到視野更加開闊的環境中。即便如此,我仍舊更快!

陡然加速的感覺,就好似高速移動的素體生命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遲緩了。當我們再次可以直接觀測到對方時,我和它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二十米。素體生命身后的浮游炮陡然綻放,就好似“受驚”了一般,十二門炮口凝聚起耀眼的光芒。就在光束集火射出之時。我同步揮動了刀狀臨界兵器。

空間的震蕩和十二道光束的激射同步發生,下一瞬間,素體生命再次加速奔逃,因為震蕩沖擊在下一刻就徹底湮滅了十二道光束,然后向著前方一帶蔓延開啦。在素體生命加速轉向的時候,我也再一次以它為參照,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進行轉向。在被巨大的沖擊氣浪趕上之前,我和它已經并排了。它轉過頭。我覺得自己和它“對視”了一眼。隨后就被那股洶涌而來的氣浪隔離了視線,這一瞬間。那種被它“注視”的感覺再度消失了。

素體生命再一次加速,這一次它脫離渾濁氣浪的時間大概只需要半秒,但是,只要還處于速度概念之內,就無法脫離被“參照”的結果。同樣是依靠速度和觀測來強化戰斗能力的類型,它的觀測能力和加速能力都沒有一項比我更強。

在一次對面的時候。我已經緊貼在它的身旁,這個距離之內,浮游炮這種強大的遠程武器就會陷入桎梏中。它毫不遲疑再次加速,從起伏的建筑頂部躍入建筑內部,并用浮游炮擋在自己身前。而我就如同它的影子一樣。貼在它的身旁,在它有所動作的時候,拔刀劈下。

一門浮游炮仍舊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刀狀臨界兵器的刀身,而不和浮游炮有任何接觸的素體生命則借助反彈的力量般,再一次加速向后退去。震蕩沖擊的形成,很快就讓這門浮游炮解體,素體生命顯然無法再控制它了。而我則穿插繞行,再一次逼近僥幸從震蕩中心脫離的素體生命。因為攻擊距離太近,這個素體生命也無法徹底避開,它的身體看上去沒有破壞的痕跡,但是,速度卻不可避免得受到影響。即便我饒了一大圈,以避開震蕩沖擊最強烈的地方,甚至于穿行到建筑頂上奔走,也仍舊沒有被它拉開距離。

我和它之間,就隔著一堵天花板,巨大的沖擊掀飛了身后的天花板,一路吞噬著我們經過的地方,洶涌的氣浪再一次迷蒙了周遭,而在連鎖判定中,仍舊沒有失去素體生命的輪廓。

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我和它之間的天花板就被徹底摧毀,我們之間再無阻擋,而我也在這個時候完成了預判調整,再次揮動刀狀臨界兵器。

這一次,它雖然竭盡全力,但仍舊無法逃離震蕩波最強力的轟擊,在連空間都不由得呻吟扭曲的攻擊下,它的身體和剩余的十一門浮游炮開始解體。在這種強度的震蕩中,我不敢用連鎖判定進行直接觀測,也不需要再進行觀測,停留在原地,只會讓自己也被卷入這種無可抗拒的毀滅中。

我展開速掠,加速離開這片注定要被毀滅的地方,回返隔離區。那個素體生命是速度遠程型的戰士,被刀狀臨界兵器切實擊中,只能是被摧毀的結果。在我的身后,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大概是素體生命在意識到死亡已經是無可抗拒時,啟動了類似于“自爆”的力量吧,我沒去深究。格外兇猛的氣焰追趕而來,又被我在加速中拋在身后,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再回頭看那邊一眼。

“又一個完成了……”在我的懷抱中,真江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當然,深究其背后的意義,自然是很深邃的,但是,在這種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去追究她在恍惚的表情下說出的話,簡直就是沒完沒了的心理折磨。

即便明知如此,但我仍舊不由得去想:真江指的是什么?和之前殺死素體生命的行為有關嗎?

就在我在深想和不去想之間徘徊的時候,隔離區再度出現在眼前。離線機仍舊完好,從機艙底部延伸出十數根管線,插入一個似乎是被硬扯出來的平臺接口中。而在離線機的側后方,九個原住民和素體生命的糾纏仍舊在持續著,看起來暫時還沒有原住民一方的戰士死亡,不過,說是牽制素體生命,不如說是被它追打得滿地亂滾,狼狽不堪。大概正是因為這些原住民戰士極為堅韌,才沒有讓那個素體生命的注意力轉移到離線機上吧。

盡管如此,和素體生命戰斗的原住民仍舊時刻處于死亡線上,在我趕到之前,已經有一人沒能躲開素體生命早有預謀的一擊,整個人被砸入建筑中,生死不知。在素體生命準備一鼓作氣,消滅另一個原住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左輪的射程之內。我拔槍,一口氣射光了五發子彈。

我的子彈自然是沒有死角的,至少有一發會擊中這個素體生命,因為,它在外表和攻擊模式上的體現,更傾向于近距離的肉搏。這并不意味著它沒有遠距離攻擊能力,而是指更偏向于利用身體強度去承受敵人的攻擊。這樣的類型,十有八九不會刻意躲開我的子彈,因為,我的子彈就力量而言,根本不足以給它的身體造成傷害。

我知道,所以,我選擇的攻擊位置是它的眼睛,即便我根本就不清楚,素體生命那眼窩狀的輪廓,到底還有沒有眼睛的功能。

子彈在彈跳,在碰撞,協助其中一枚竄向預定的部位,素體生命終于還是緩了緩對原住民的追擊,用手臂擋住了臉面。趁它這么一緩,原住民帶上唯一的一個傷員,紛紛向我這邊撤離。之前我們已經商量好了,真正能夠對素體生命造成的,也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原住民戰士的任務,就是在我脫身支援前,將這個素體生命糾纏住,而現在,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

我和他們擦肩而過,雙方都沒有任何猶豫,接下來的戰斗不是他們可以參與的。臨界兵器的破壞力是范圍性的,原住民戰士根本就沒有能力在震蕩產生時,逃離到安全的地方。

剛將手臂放下的素體生命沒有追擊原住民戰士,而是將頭朝我這邊轉來,它似乎認定我做對手了,顯得有些“心高氣傲”的樣子。不過,它到底有沒有驕傲和自尊之類的情緒,我也不清楚,畢竟,在共識中,素體生命是徹底異化的生命形態。它所有看似“人性”的表現,都有可能是偽裝,當然,它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體現“人性”的一面。

我換彈開槍,這一次他拔出身后的長矛,將子彈掃落在地,然后憑空一劈,仿佛將空間都撕裂了一般,形成一條尖銳的裂縫。隨后,在我的跟前也出現了類似的裂縫,矛頭從中刺出,在我閃躲的時候,再次于戰斗風衣上劃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