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系”到底是何種等級的神秘造物,至今仍舊沒有一個準確的判斷,但是,正因為太過神秘而讓人產生聯想,反而讓神秘專家們感到沉重,“神秘”從來都不會只展現其好的一面,他們有著最為深刻的體驗。愛玩愛看就來樂文。lw0。“神秘”可以滿足人們的許多需求,但同樣會帶來等價的危險。越強大的“神秘”,就越是意味伴隨其而來的危險是何等強烈。盡管“超級系”至今為止展現的,似乎都是對網絡球有益的一面,但是“許愿”這種方式,本就意味著被動——貓女也好,網絡球也好,在“超級系”的力量面前,一直都是被動的。
沒有人喜歡在巨大壓迫的環境中生存,也沒有人希望總是有一層自己無法看清,卻能感覺到的陰影籠罩在自己頭上。然而,“超級系”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證明,即便是強大如此的網絡球,也是被動生存在一個無時無刻都有巨大壓迫的殘酷世界中,而且,這種殘酷一直朝著更黑暗的深淵滑落,無論如何掙扎,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某個巨大陰謀中的一環罷了。
“我已經記不得,自己當初是怎么得到它的了。”貓女說:“不過,也沒關系了,我已經不再保管它了。”
“是這樣嗎?我本來還想問問你在加入網絡球之前的事……說實在的,當時你竟然在沒有人引導的情況下找到我們,還真是嚇了大家一跳。”走火揣摩著貓女的表情。斟酌用詞,希望可以開解她。不過,從對方的表情來看,自己似乎并不需要做太多。超級系雖然在她的心中占據了很沉重的位置,但這些年過去,這種沉重已經再沒有半點褒義。眼前的同僚,談起自己失去了超級系這件事。就好似擺脫了一件枷鎖。
“沒什么好說的。”貓女搖搖頭。“我也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走火想了想,提了一個問題:“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在獲得超級系之前,你的過去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
“嗯,我注意到了,但那又能如何呢?如果超級系同時還擁有意識態的力量,對我的記憶進行了操作,而這么多年來的意識檢查都沒有結果,輪椅人和常懷恩也不是沒有親自檢查過,那么。再去糾結這樣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貓女顯得很開朗,意識到自己記憶方面的一些異常,也是在失去了超級系之后,若說完全沒有一點介意。那自然是自欺欺人,可是,正如她自己說的,就算介意也無法挽回那些事情。
“好吧,我們不說這個了。”走火聳聳肩,主動打斷了關于貓女個人意識和記憶的話題,盡管貓女的來歷古怪。超級系更是神秘,但是,兩者都已經是網絡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為一同共事了多年的同伴,對方再有什么秘密,也是可以諒解的,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回事,在志同道合的時候,任何問題都不是真的問題。
“超級系已經交給近江了?”走火問到。
“是的,她似乎已經將重心轉到對超級系的研究有好一陣了。”貓女點點頭。
“我還以為在建設中繼器之余為高川先生進行調整,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走火有些驚嘆,“沒想到竟然可以同時做那么多的事情。”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近江幫助常懷恩融入中繼器,就是為了將超級系融入中繼器做準備。”貓女說:“畢竟,常懷恩和瑪索是不一樣的,他擁有神秘,而瑪索只是普通人。”
“也許吧。”走火笑了笑,不置可否。貓女想,他是不是有另外的看法?不過走火不說,她也不打算追問。
“我們的中繼器構造是三柱形態,末日真理教的是四基石形態……”貓女猶豫了一下,問到:“會不會在力量上有什么影響?”
“有影響是一定的,不過應該不大。神秘學中的‘三’和‘四’,其數字意義的量差并不如它們形而上的意義更重要。最終可能造成的差異,應該是神秘現象效果的差異,而并非單純力量上的詫異。”走火說:“若非如此,我當初不會認可近江的建設計劃。你應該明白,無論在東方還是在西方的神秘學中,從‘三’衍伸到‘四’,由‘四’遞進到‘三’,其實是一個從‘有限的極限’到‘無限’的變化意義。”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瑪索會被選中。”貓女說:“如果三柱都是常懷恩和超級系那種程度的神秘,中繼器應該可以更強,可是,瑪索只是一個普通人。”
“也不能這么說。”走火擺擺手,“瑪索是梅恩女士知曉近江的中繼器三柱建設之后,第一時間預言出來的人——就算是普通人,也一定有她特殊的地方。也許,如果失去瑪索,所產生的事態連鎖,會讓建設中繼器的機會都失去。你和超級系在一起那么長的時間,本應該更明白這些。”走火口吻漸漸緩和下來,“你果然還是無法徹底放開超級系的事情。這樣吧,你替我參與近江的三柱儀式,我這邊也挺忙的,就不過去了。”
“這么做合適嗎?”貓女皺了皺眉頭。
“得了吧,近江才懶得理會這些事情,就算誰都不去,她也無所謂。”走火無奈地笑了笑。
貓女想了想近江的性格,也只能承認,情況就如走火說的那樣。近江并非不清楚人情世故,只是,她已經不需要再去在意這些人情世故了。所謂的“三柱儀式”在她眼中,就是隨手將中繼器的最后一個零件擰緊這么簡單的事情,并不具備在這之上的象征意義。說到底。中繼器建設計劃不過是網絡球和她的一次交易而已,比起她自己想做的“命運石之門”。中繼器也許有借鑒意義,但一直都不是重心。
“近江的三柱儀式立刻就要開始了,我就是來通知你一聲。你真的確定不過去嗎?”貓女又問了一次。
走火認真看了看她,畢竟貓女可從來都沒有這般反復過,失去超級系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貓女被他盯著,也有些坐立不安。最終走火說到:“我去找梅恩女士。你自己想想。到底要不要過去吧。”這般說著,他干脆就離開了這個房間,留下貓女一個人靜靜坐在椅子上,房間的陰影讓她的輪廓充滿了猶豫。
過了好半晌,貓女才起身離開房間,起初,她的腳步有些遲緩,顯得沉重,但三四步后。腳步聲變得堅定起來。她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踏出每一步,朝前方走去。
來到近江的研究室時,近江正和瑪索、常懷恩兩人說著什么。貓女進來的時候,近江朝她看了一眼,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偽裝成平板電腦的“超級系”就這么隨意放在一處控制臺上。瑪索仍舊是普通人的影像,這意味著她并不處于工作狀態,而常懷恩則快步走上來,貓女覺得他想對自己說點什么。但是,大概是一些開解的話吧。貓女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知道,無論“超級系”從自己身邊離開是好還是壞,都是自己所必須面對的現實。她原以為自己早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和走火談過之后,才真正明白“超級系”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即便貓女自認為不是固執的人,“超級系”也是極為神秘而危險的造物,然而,她的過去是和它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無論它到底是什么,對她來說,就像是她的親人,她的過往,是她這一生中無可分割的一部分。現在,她要失去它了,即便它只是融入中繼器之中,而中繼器就在網絡球中,可是,這種程度的分離,仍舊不是可以輕易接受的。
“你的臉色不太好,見過走火了嗎?”盡管貓女沒有開口,但是,身為意識行走者的常懷恩還是第一次時間感受到了她意識中的拒絕,他知道,現在自己說什么都沒用,自己能做的,走火會做得一樣好——如果她見過了走火的話。
“嗯,和他聊了聊。”貓女的笑容有些苦澀,在最初交出“超級系”的時候,她的臉上沒有這樣的神色。兩相對照之下,似乎和走火交談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是,常懷恩明白,這份壓抑和苦澀,其實一直都在她的心底,只是最初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而已。
即便是強大的神秘專家,也不可能真正而徹底地了解自己的內心,所有依照感覺而采取的行動,其實就是一種潛意識的折射,而常懷恩這樣強大的意識行走者,更是認為,這種潛意識并非的,而是牽涉到人類集體潛意識,就如同一臺巨大的機器要改變運轉狀態時,就會讓一個個微小的零件進行相應的調整,反過來也是如此,貓女的感受,潛意識的活動,乃至于造成這種潛意識活動的表面行為,就是一種涉及到人類集體潛意識變化的征兆——在人類集體潛意識運動的宏觀過程中,貓女自身的潛意識活動也許是十分渺小的,但是,造成她這種潛意識活動的表面行為——讓“超級系”融入中繼器——卻在相對來說,對人類集體潛意識擁有更大的影響力。
這種影響力當然也會反饋到貓女的潛意識中,進而讓她的表層意識產生波動,而這種波動卻是很難消除的。且不說這種視角和理論是否正確,常懷恩作為經常進行意識深潛的專家,卻是極為相信這個視角和理論就算是片面,但也并不是錯誤——畢竟,這是他的導師輪椅人最先開始的研究,而他在繼承了導師的衣缽后,進一步用自己的行動去尋找過實證。
正因為習慣了從宏觀層面上,去解剖一個人的意識活動,所以,常懷恩才覺得貓女的情況相當棘手,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時間去解決一切。
“你不要用這么怪異的眼神看我。”貓女被常懷恩盯得有些發毛。但是。他眼中的苦惱卻讓她的心情有些舒緩,因為。這種苦惱是只有關心自己的人身上,才會表露出來的。
“如果你決定中止三柱儀式,我也會贊同,并向走火解釋。”常懷恩最終說到。
“別說這么孩子氣的話了。”貓女朝他翻了個白眼,“我的心理可沒有這么脆弱。”
“不,你不明白。你的情況是特殊的。我甚至無法判斷。一旦超級系真的融合到中繼器中,對人類集體潛意識形成巨大的干擾,對你的潛意識的影響到底有多大。”常懷恩慎重地說:“雖然我們需要中繼器,但是,我同樣需要你。”
“……”貓女無法直視常懷恩認真的眼神,盡管兩人的關系不一般,這樣認真的關心也不是第一次,但是,仍舊讓她的心中充滿火熱。只是,此時的環境和狀態,讓她無法向往常那樣直接回應,只能撇開話題說:“得了吧。我可是對你的甜言蜜語有免疫力了。”
常懷恩沒再提這件事,他沉默下來,好半晌才說:“我會保護你的。”
“聽著。”貓女一把環住他的頸脖,但是,她的手臂卻從他的身上穿過,就如同那只是一片空氣。這時她才醒覺過來,是啊。他已經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人類了,只是依靠中繼器的力量維持存在形態的“哲學幽靈”而已。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難過,在“超級系”還在身邊的時候,親眼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也沒有如同此時這般難過。她無法解釋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偏生在一切都過去之后,反而更加難過起來。也許是因為,兩者都以這種方式,離開了自己身邊,所以,這份難過的情感疊加了起來嗎?
“我沒事。常,我真的沒事。”這么說的時候,貓女感到自己的臉頰有些冰涼,用力擦了擦才察覺,那是自己淚水。然后,她就像是個小女孩丟掉了自己心愛的娃娃般,哽咽著,淚水無法遏制地流淌出來。
這是一切都發生之后,貓女第一次留下淚來,可是,常懷恩以環抱的姿勢靠在她身邊的時候,心中的那份擔憂反而漸漸被這些淚水沖刷了。正因為看到貓女無法遏制的情緒發泄,所以,他能安心下來。
因為悲傷而哭泣,因為失去了什么而哭泣,失去的東西,是她生命中十分沉重,也十分重要的東西,所以,這是必須且應該的哭泣。明明是失去了那么重要的東西,卻無法哭泣,顯得極為冷靜的話,那才是不自然的。常懷恩理解這份哭泣,他想安慰她,可是,他卻無法觸碰她,只能以做模樣的方式,呆在她的身邊。
貓女在朦朧的淚眼中,看到了常懷恩的動作,雖然,彼此之間連觸感都沒有,也沒有體溫,可是,仍舊有一股溫暖的力量,一點點驅散著不斷從內心中滋生的陰霾,就如同有一片陽光照射進來。
“我沒事,真的。我沒事。”貓女用力吸了吸鼻子,她覺得自己的哭泣真是幼稚可笑,在她的記憶中,自己也從來都沒做過這種幼稚可笑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這般哭泣過,對電視中相似的哭泣也嗤之以鼻,當自己真的這么做了時,她感到不可思議,又覺得無法控制。然而,并不是什么糟糕的感覺。
當她擦干淚水,重新站起來時,近江和瑪索的談話已經結束,正朝這邊看著。貓女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近江臉上根本就沒有多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靜淡然,反而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糟糕——因為,對方的姿態似乎在說,這只是一種如同人要吃飯般,理所當然又平凡自然的事情。
“準備好了嗎?”近江問到。
“準備好了。”貓女認真回答到。
“那么,就開始儀式吧。”近江的話音剛落,研究室的擺設格局就發生了改變,和過去那種更充滿未來機械感的變動方式不一樣,這一次,更偏向于“神秘”的現象——一些物體消失了,一些物體出現,設備在轉動,又在轉動中變成其他的設備,彼此之間的位置在重組的時候,并不存在可以目視的軌跡。就像是原本研究室中的景象不過是一個幻象,而此時幻象被解開,才呈現出不太一樣的真實來。
幾個呼吸中,研究室的中心就騰出一片空地,而四周被設備環繞,管線彼此纏繞,顯得粗重而凌亂,墻壁上開始流淌一些光線,迅速構成復雜的回路形態,并在研究室中心的空地上,構成一團核心的圖案——像是三個正方形以不同的角度交疊在一起,雖然刻畫在平面中,卻充滿了立體感,并且在以核心點進行毫無規則的旋轉。這個時候,所有的光線就如同以這個圖案為中心,向四周輻射。
這是極富有網絡球特色的魔法陣,本質上和末日真理教所使用的那些更加傳統一些的魔法陣并沒有本質區別。它只所以是這樣,其實是源于近江本人的風格喜好。看起來淡淡的光芒,卻在整個回路圖案的邊緣處變得極為濃烈,根本就看不清光芒之后的事物。貓女、近江、瑪索和常懷恩四人站在魔法回路的中心,平板電腦樣式的“超級系”已經懸浮最核心的位置上。
雖然有想過所謂的“三柱儀式”會是什么樣子,不過,整個過程卻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現象。“超級系”一點點分解,看到這里,貓女在心中默默說著:再見。然后,她突然有一種感受,似乎“超級系”也在回應著自己,說了一聲“再見”。
更強烈的光,伴隨著“超級系”的分解,不斷往魔法回路的核心凝聚,讓人不由得擔心,整個魔法回路會不會突然爆炸。如果儀式出了差錯,從這里釋放開來的能量,讓貓女也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救下近江。不過,儀式進行得十分順利。雖然整個過程中,近江只是站在一旁默默關注,但是,這更證明了,她已經為此準備得足夠充分,所以,才自信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超級系”在十個呼吸內,徹底消失在魔法回路的核心。與此同時,瑪索和常懷恩的身體浮現一層光芒,頃刻間就被拉扯進那個正方形交錯的核心圖案中。看到這個情景,貓女的心臟不由得重重一跳,這樣的變化很突然,在開始之前,無法提前了解“三柱儀式”的話,幾乎會覺得儀式要失敗了,所以才會波及到已經和中繼器融為一體的瑪索和常懷恩。
不過,近江的表情仍舊平靜,讓貓女的心情緩了緩。
“只是在共鳴而已。”近江說:“三個支柱必須完成細節上的調整,才能讓中繼器穩定下來。”
“失敗的話會怎樣?”貓女問到。
“中繼器崩塌。”近江若無其事地說:“不過,不會失敗的。”
這句話可不是什么好寬慰,貓女想要去相信,但是,心中仍舊不面惴惴。
“怎樣才算失敗?從這個的現象可以看出來嗎?”貓女再一次追問到。
“我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現象,但預兆一定會出現。”近江仍舊是那副平靜的口吻。
魔法回路開始動蕩,不僅僅是紋路上的變化,甚至有一股力量在扯動著整個房間,幾乎讓人站不住腳。因為反應太過劇烈,貓女不由得做好了隨時帶走近江的準備,然后,她發現,整個空間都在扭曲,即便是近在咫尺的近江,身材和臉龐都變成了一種古怪的樣子。她看了一眼自己,發現自己也變成了這副模樣——這種視覺上的異常,實在讓人無法靜下心來。
貓女將手搭在近江的肩膀上,傳來的觸感還是十分正常的,似乎僅僅是視覺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