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166 看不見的朋友2

裝修員工對門窗的損壞感到疑惑,也許他們從損壞部分看到了蹊蹺,不過,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倒是他們反常的探究讓我不得不懷疑他們真正的身份。!www.23wx.一個普通的裝修公司,當然不會理財東西為什么損壞,即便他們不是普通的裝修公司,在具體問題上表現出這種程度的熱衷,仍舊讓我覺得怪異。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們只是隨口問問,但此時正值“神秘”擴散化的時期,讓我在內心深處,對一些細節抱有警惕的敏感。

他們沒有從我口中得到答案,但也沒有繼續追問,就像將這些事情拋在腦后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咲夜和八景正巧上門,所有人在門口撞見,當時的氣氛,讓我感到有一些異常。

異常并不在于對方做了什么異于尋常的事情,亦或者雙方產生了別樣的互動,并非是那種一眼就看的分明的反常,那種異常就像是在踏足水面之下時,悄然出現一道漩渦掠過腳踝,隨即又不見了蹤影,漩渦給肌膚留下的觸感就像是一次錯覺。我當時也覺得自己或許太過敏感,只是,當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身為神秘專家卻不可能毫不在意。

不過,僅僅因為這種感覺,就對兩名裝修員工出手的話也有違常理,我沒有在他們身上感受到半點“神秘”的味道。咲夜和八景大概是什么都沒有察覺到,只是普普通通過問了一下門窗的事情,等到兩名裝修公司的員工離開,就恢復了平常的話題。

她們和往時一樣去了我的臥室,我去準備待客的飲料和點心時,從廚房的窗戶看了一眼樓下,那兩名裝修公司的員工正坐上公司的配車。那是一輛面包車。表面上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之前的敏感讓我也覺得這車上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沒有發現實際的證據,目送他們離開之后,那種仿佛隔靴搔癢的感覺就平息下來了。我有些擔心咲夜和八景,她們在這個時間點和那兩名裝修公司的員工撞上,讓我無法釋懷。有一種“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的感覺,覺得咲夜和八景的日常生活,將會以這一次巧遇為信號,產生巨大的改變。但是,即便我假設沒有這次巧遇,也不覺得她們可以避免這種改變。因為,我十分清楚,這種改變實際是由“神秘”擴散化帶來的,咲夜和八景身為耳語者的一員。本就不可逃脫,乃至于,她們身為特殊的末日癥候群患者,就不可能在末日幻境中獲得真正平靜的生活。

我不覺得這是好事,即便對八景來說,或許伴隨“神秘”而來的刺激才是她所追求的生活,但我也仍舊不想讓她接觸這些東西——不過,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即便“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八景其實也早就準備好面對了吧。在和“神秘”發生碰撞的時候。八景的準備總是比咲夜充分。無論是過去,亦或者現在。

“也就是說,我們要放棄電子惡魔召喚程序?”八景聽了我的結論后,有些失望。我將自己對過去的情報和當前的情況做了一個詳細的講解,其中不乏主觀的猜測,不過。八景看起來并不在意這些主觀的東西,或者說,因為是我的猜測,所以覺得可信度很高。我看得出來,這種信任的實質是對我的信任。而不是她也有相同的想法。

至于八景為什么感到失望,理由不是很明白的嗎?在親眼目睹了電子惡魔的誕生和力量后,又有多少人可以對這種“神秘”毫不動心呢?尤其在明白,“神秘”即將大行其道的現在。哪怕是在沒有“神秘”體現的日子里,人們也總是對“神秘”充滿好奇。如今“神秘”近在咫尺,卻不得不因為一些尚未證明的懷疑而放棄,大概沒有多少人可以無動于衷吧。

我甚至不懷疑,如果不是信任我的八景,而是其他人,恐怕會在心中不屑一顧吧。

電子惡魔的誕生方式和它在整個“神秘”擴散化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對于每一個外來的入侵者,都是值得警惕的。只是,哪怕使用它,就是飲鴆止渴,亦或者落入陷阱,也很難真正拒絕它。如果不是真江摧毀了夜鴉夸克,而我也恢復了魔紋使者的力量,恐怕也無法如此徹底地反對這種力量吧。畢竟,在“神秘”擴散之后的世界,不具備“神秘”,就會陷入被動。這個世界的末日進程和外界的末日進程是不一樣的節奏,這讓外界對“神秘”的態度,和這個世界對“神秘”的態度,也會產生巨大的差別。

如果末日進程不是太過劇烈,讓普通人獲得充裕的時間去適應“神秘”的擴散,那么,即便社會秩序要發生變化,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就如同外界在過去的幾十年間,哪怕是在二戰時期,“神秘”也曾經扮演者重要戰爭力量的時候,普通人的社會形態仍舊是主流社會的形態,而“神秘”也還是避開了普通人的視野。

然而,一旦末日進程太過快速,一直由普通人構成的社會,定然無法很好適應“神秘”帶來的變化,進而產生劇烈的沖突。這些沖突和混亂,也將導致現有的法律和秩序出現巨大的漏洞。這個時候,能夠讓人自保,進而保護他人的,毫無疑問,就只剩下“神秘”了。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情況已經壞得無以復加,無論此時感受到何等的繁華和安寧,世界秩序的崩潰也已經近在眼前。對于咲夜和八景這樣了解內情的人來說,其內心深處的隱憂,也定然比不知情的其他人更加強烈。

八景比咲夜更渴望得到電子惡魔,咲夜雖然不說,但她的一舉一動,仍舊讓我覺得,她其實也是挺失望的。

“如果沒有電子惡魔,我們又能做什么呢?阿川。”咲夜好一會。才這么問到:“僅僅依靠電子儀器的話,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快就要到極限了。我們不是專業人員,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而且……”她猶豫了許久,都沒有將“而且”之后的話說出來。但我知道,她本來想說什么。即便是過去那個柔弱的咲夜,最終也不再是聽天由命的女孩了。更何況,這個世界的咲夜在性格上,比過去那個末日幻境的她更加主動而堅強。

她們想和我一起做事,哪怕只能做一個幫手,也不希望成為繡花枕頭。我無法對她們解釋,在她們所能理解的層面之下,還有深深的內幕,而我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理由,也不像她們所認為的那么理所當然。這個中繼器世界末日的到來。我是其中一個推手,而她們為我所做的一切,以這個世界的角度來說,都是在助紂為虐,最終也無法拯救什么。

是的,我在以我的視角去拯救某些東西,但是,正如同。從阮黎醫生的視角來看,這么做的我就只是一個精神病人而已。以咲夜和八景的視角,去看待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可以讓她們接受,卻是我一直都無法自信的。說不定,當我最終暴露出自己在這個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時,咲夜和八景會視我為仇寇吧。因為,在這個世界,她們還有“家人”,而我們這些入侵者所引發的一切,將會摧毀這些“家人”。

“一定會有你們可以做到。也只有你們才能去做的事情。”我如此肯定地安慰兩人,這并非說謊,她們的身份特殊性,本就決定了,她們不可能在末日幻境中,只是一個打醬油的配角。即便現在仍舊無法確定她們會扮演怎樣的角色,但是,正如過去的八景是先知,而咲夜最終戴上了巫師的面具那樣,圍繞她們,一定會出現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

這個認知,讓我不禁又回想起,之前對那兩名搬家公司員工的敏感。

沒有任何一個變化是孤立存在的,當你抓住一條線索時,就會發現另一端是一團亂麻。這個想法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好吧,既然你堅持,就聽你的,你才是專家。”八景聳聳肩,將那份失望的臉色一掃而空,“那么,談談噩夢吧,既然無法判斷產生噩夢的條件,那就意味著,誰會做那種噩夢,對個人來說,是無法預測的事情。如果我和咲夜做了噩夢,我們應該怎么做?”

“我希望,只有擁有電子惡魔,或者曾經擁有電子惡魔的人,才會被那個噩夢抓住。”我的措詞很謹慎,且覺得這種不由自主的謹慎是因為生怕實際情況和所說的不一樣。噩夢中已經出現異常的陰影團,足以證明那里并非安全。因為那個噩夢拉斯維加斯本身就是充滿了負面性質的神秘體現,所以,一旦普通人被卷入其中,受到傷害,那么,這種傷害就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場醒來就會消失的“夢”。

既然在末日幻境里,一切事物的本質都是意識活動,那么,在內部觀測到的“意識”層面所受到的傷害,自然會比所觀測到的“物質”層面的傷害更加接近本質性的傷害。從這個角度來說,意識行走者才是真正意義上接觸世界本質的一群人。而所有從意識層面進行表現的“神秘”,也會在本質上,凌駕于其他任何表現形式的“神秘”。

咲夜和八景的問題,只有在她們獲得意識行走者之類的力量后,才能有效解決,而電子惡魔既然可以在噩夢中呈現,自然也具備相當程度的意識態特性,擁有電子惡魔的人,即便陷入噩夢之中,也仍舊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可是,我對電子惡魔的猜測,讓咲夜和八景無法主動獲得這種萬金油一般的“神秘”。

“我會保護你們。”我只能這么回答。我也知道,這個回答其實很無力,因為,我無法保證,如果咲夜和八景被卷入噩夢,自己可以在同一時間進入噩夢中。在這之前,我一直認為自己的速掠,足以讓自己可以在咲夜和八景發生危險的時候,及時回到她們的身邊,可是,“神秘”所能產生的效果,總是讓人措手不及,速掠的確很強大。但依舊不適用于每一種情況,尤其在涉及意識態力量的時候。我需要一種意識態的力量,來確保自己可以自由進出他人的噩夢。

然后,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的確擁有一種意識態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或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而且,這種回想起來的突然性,也同樣十分異常,讓人不自禁去懷疑,為什么自己一直沒有想到它。就好像是,在特定的情況下,這種力量才存在,也因為存在。才會想起,而在沒想起的時候,它其實是不存在的,卻又并非是它不存在了,才會忘卻——這種情況完全違背唯物主義,卻又符合唯心主義的一部分特征,其前后因果,顯得十分混亂。

不過。無論是這種神秘力量一直存在,只是被我遺忘。亦或者,如同我的感覺那樣,它因為我的想法而出現了,于是我“回想”起來,都沒有多大關系。我擁有它,可以用它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才是最關鍵的。

“我會保護你們,因為我可以進入你們的意識。”我再次回答道,這一次,我的內心充滿了力量。我抬起視線,在八景和咲夜的錯愕中。從她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的瞳孔中,我所注視著的八景和咲夜。

眼睛中的眼睛,瞳孔中的瞳孔……如此反復著,我就像是推開一扇扇門,走進她們的心靈之中。

我沒有深入,因為,隨隨便便探究他人的意識,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這是一種可以對敵人使用,卻不應該隨意用在自己所愛的人身上的力量。不,也許,只是因為,我不希望這種力量,成為我和咲夜、八景之間的隔閡。

“這,這是什么——?”哪怕只是一瞬間的入侵,八景也感受到了異常,而且,那種異常想必十分強烈,讓她的臉色不太自然。她有點不太相信,用炯炯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我。這目光不帶有惡意和憤怒,卻咄咄逼人。

“簡直就像是……阿川走進了我的心里。”咲夜皺了皺眉頭,我覺得這才是正常反應,“我被阿川讀心了?”

“嗯,一種入侵意識的神秘。”我沒有對這種力量的性質進行掩飾,“噩夢也是意識態的神秘,所以,我應該可以通過意識態的力量,同在你們做噩夢時進行同步。”

“但是,要發動這種能力,是需要一定條件的吧。”八景的目光平靜下來,“不睡覺的話,就不會做夢,而睡覺的時候,我們可不在同一個房間。而且,做噩夢的時間也無法確定,又如何保證可以及時同步呢?”

“很簡單。”咲夜輕快地說:“只要就能解決了。”

咲夜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今天吃什么一樣。可是,話題根本就不是可以視若平常的事情。從她的嘴巴里,輕易說出“”兩個字,就像是她根本就沒有思考過,這么做的可能性,而將之當作理所當然。在我的心中,自己一直和兩人關系匪淺,絕對不會因為區區“”就產生糾結的情緒,問題在于,我不覺得,這種心態會在她們心中出現。

這個世界的咲夜和八景,和“高川”認識的時間十分短暫,雖然涉及“神秘”,有了比普通朋友更深的交集,但并不意味著,她們可以對“”這個情況視為理所當然。至少,在我看來,“和剛認識不久的男同學”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想法。即便是為了解決問題,最先想到的,也不應該是這個方法。

然而,八景卻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大約只思考了半秒,就立刻確認到:“可以和阮黎醫生提議,我們住進來,說不定會對阿川的病情有所幫助。”

我想說點什么,卻發現,真的沒有比這個提議更好的方法了。只有增加一起行動的時間,才能真正確保咲夜和八景的安全,哪怕是和我在一起,更容易遭遇那些詭異的情況,而且,現在還有一只鬼影糾纏不放,也的確比她們單獨行動更好。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咲夜和八景離開我的時候,都擁有其他神秘組織的庇護,但現在,在這個世界里,在這個城市里,沒有網絡球,唯一的神秘組織,就只有我們自己。

“可是,你們對家里怎么說呢?”我反問。

“放心吧,我可以解決。”八景不以為然地回答。

“我也沒問題喲,因為家里人都在國外。”咲夜這么說著,反倒是有些高興,我知道,在這之前,咲夜一直都對這樣的家庭環境感到無奈和寂寞,“如果媽媽問起來,只要回答在同學家玩就行了。八景也會幫忙嘛。”

就這樣,一個不符合學生操守的決定就直接確定下來了。八景和咲夜一下子就變得行動力十足,決定今天就把事情辦妥,晚上就搬進來。當然,在她們拿來行李之后,還得過阮黎醫生那一關。我可不覺得,阮黎醫生會很好說話。關鍵其實不在于男女之防,而在于在阮黎醫生的心目中,我是一個正處于狂躁期的精神病人,這種狂躁難以控制,也難以從病人自身確認。這意味著,住在這里的人,隨時都可能會陷入被攻擊的危險中。

對阮黎醫生來說,冒著這樣的危險,和我住在一起,是從過去一直延續下來的日常。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會覺得,這是兩個高中女生應該接受的日常。

咲夜和八景沒有留下來吃午飯,本來兩人是準備在我這兒呆到下午上學的,但是,突如其來的決定讓她們充滿干勁,覺得繼續留下來,只是在浪費時間。目送兩人離開,我開始回想,今天上午到底做了些什么。然后,我覺得自己沒有做什么,但是,無論是裝修公司員工帶來的異常感,還是咲夜和八景的決定,都讓我感受到一種推波助瀾的力量。我也在被這股力量推攘著,去往某個既定的方向。

我開始打掃客房。如果阮黎醫生不同意咲夜和八景住進來,那么,讓她們和富江、左川住在一起,也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下午的時候,富江和左川過來了,我再一次和她們提起噩夢的情況。和上一次有所區別的是,在涉及鬼影的噩夢中,我應該成功擊傷了它,這個經驗對召喚了電子惡魔的左川應該是有一定幫助的。盡管,她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做過那樣的噩夢,但我仍舊認為,那個噩夢不應該是一種特例。總會有那么一個夜里,左川需要自己對抗那詭異莫名的意識態侵蝕。左川雖然已經不能再算做是新手,自身的能力和意志也十分強大,但是,神秘是詭秘莫測的,在噩夢中,左川需要對抗的是怎樣一種狀況,卻是無法百分之百預料。

當晚,咲夜和八景把行李帶了過來,和富江、左川齊聚在一個飯桌上,正式和阮黎醫生打了個招呼。出乎我意料的是,阮黎醫生并不我所預想的那樣,對她們的情況有所猶豫和探究。無論是對待富江和左川的態度,還是對咲夜和八景的打算,都沒有表現出長輩的嚴厲和質疑,無論話題還是語氣,都談不上唇槍舌劍。平和日常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飯之后。咲夜和八景自然是留了下來,富江和左川告辭離開,之后,阮黎醫生將我帶到書房中,第一句話就是:

“你的結婚對象,那個叫做富江的女人,是不存在的。”

我感到萬分驚詫,因為在晚飯的時候,大家還在一起談笑風生。

“不,我并沒有和那位富江說過話,因為我根本看不見她。阿川,你真的確認,其他人和她說過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