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間疾馳,林木愈見稀疏,但在裊裊的晨霧中,一片龐大的樹冠隱隱現出身影。給力文學網片刻后,地面從堆積樹葉的泥土地變成了一片草坪,那棵大樹變得格外顯眼。陽光到這里終于不再被層層遮蔽,晨霧也被驅散,露水晶瑩,空氣中充滿了濕氣和草葉植物特有的青澀味道。從這里可以直接看到剛升起的太陽,那橙紅色的輪廓并不熾烈,這個時候用肉眼直視也沒有問題。陽光的明媚,讓樹冠的陰影更加清晰,樹蔭下有道道光柱,抬頭看那茂密的枝條和葉片,就像是陽光正在被篩濾一樣。
這里是我曾經撿到夸克的地方,它在清晨的景色,與傍晚的景色有很大的差異,相對來說,我或許更喜歡傍晚的景色。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傳聞這片土地下埋了許多尸體,才滋養出這顆大樹,孩子們在公園中的冒險,也往往選擇這里為終點。不過,雖然要抵達這一帶,就必須離開主道,穿過樹林,但知道這里的人其實不少。之前碰到的那兩位晨練的女性,應該就是其中之二。
我猜測她們是在這里發現尸體的,過去末日幻境的記憶,總會帶給我一些即視感,而她們提起的尸體,總是讓我不禁覺得,自己仿佛回到某個過去,而在這個過去中,夸克還沒有啄食眼球。兩位女性發現的尸體,就是被夸克啄食的眼球的主體嗎?盡管。我知道,這里不是過去的那個末日幻境,總不由自主那么想。
可我沒有發現尸體。我繞著樹下走了幾圈。然后將探索范圍擴大到二十米外,卻連一點尸臭味都沒有聞到。回想那兩位女性的話,她們的確告誡過,這里的尸體已經腐爛,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如果說,她們所說的尸體現場并不是我以為的這樣,就在這個地方。那么,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假設有人移動了尸體。清理了臭味,那也應該會留下痕跡,可是在我的眼前,景狀自然和諧。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我有些困擾,趕來這里,并不是僅僅為了回味過去的記憶。夸克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引出它的尸體,理所當然也必然具備某些特殊的意義。我不期望烏鴉會出現在這里,這個中繼器世界也并非過去的那個末日幻境,但是,如果兩者有重合的地方。那么,出現在這里的尸體,也必然會在這個世界的末日進程中。扮演某種角色。
沒有什么事情是獨立而偶然的,我不得不假設,這具尸體同樣會是這個城市神秘化擴散的體現。
如果可以實際接觸尸體,想必會有不少收獲,可是,如今這具尸體不見了。我不認為那兩名女性在說謊。也不覺得自己找錯了地方,那么。尸體詭異的消失,反而證明了這起事件的異常。
也許,我應該返回,向兩位女性問問更詳細的情況。當她們知道尸體消失后,一定會絞盡腦汁回想當時的情況,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不過,在我動身之前,已經有一群人穿過林間,三個身穿安保制服的男性,將略微有些驚惶的女性夾在中間。果然是之前遭遇的兩位女性叫來了這個公園的安全管理人員,她們看到我的時候,立刻對安保人員說了幾句。
“這位同學,你看到了尸體嗎?”一名安保人員見我沒有避開,便提高聲音問到。
“沒有。”我照實說。
領頭的安保人員跟同事吩咐了幾句,三人便散開,準備徹查這里的情況。兩名女性趕緊走到我身邊,那個性格死板強硬的女性似乎準備數落我一番,我覺得她可不會管我們是不是萍水相逢,所以,在她們開口之前,我就搶著說到:“你們真的在這里看到了尸體嗎?”
兩名女性聽了,都有些驚疑不定,半晌后,另一名女性才疑惑地說:“這里和我們剛來的時候不一樣。尸體原來躺在那邊,老遠就能聞到腐臭味。”她指了指那棵大樹。算算相隔時間,想來她們也不會提出是我清理了尸體這樣違反常識的話,如果真有腐爛的尸體,那么,就算尸體可以被搬走,留下的味道也決計不會這么輕易清除,而這一帶如今只剩下自然的青澀和清甜交錯的味道,根本就不像是被人刻意用別的味道掩飾過。
現在,兩名女性開始擔憂,自己的一通電話,會不會因為沒有現場,而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給力文學網最穩定)這個時候,這一隊安保人員的頭兒果然走過來,滿臉質疑地看向兩人:“兩位,這里沒有尸體。”
“可,可我們當時真的看到了!”一名女性強辯到,繼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那棵大樹,臉色變得很差。再看向這個頭兒的時候,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忍耐了下去。我覺得她是聯想到了這里的埋尸傳說,覺得自己是不是遭遇了什么鬼怪神異的事情,然而,在科學大行其道的現在,用這種傳聞來推諉,只會讓人覺得是在無理取鬧。
“也許是我們看錯了。”那名性格稍顯古板強硬的女性插進來,很歉意地向安保人員說:“但請相信,我們不是無理取鬧。當時我們很緊張,慌慌張張跑出來,只想著將這件事情告訴大家,免得又出現受害者。”
“看錯也該有個限度吧,這里連泥土都是新鮮的。”一無所獲讓安保人員的心情都不太好。我覺得,他們當然也不愿意見到尸體,那也意味著他們自身的麻煩,但是,被人用尸體誑騙,即便是半信半疑,在實際驗證之前,心中承受的壓力也不小,這才是他們感到惱火的原因,而并非是被人騙走了幾步路。
“抱歉。真的很抱歉。”另一名女性拼命道歉,臉上卻是一副再也不想呆在這里的表情。
“這里真的埋過很多尸體嗎?現在好多孩子都這么說。”我插口到。
“你——”一名安保人員看樣子正打算遷怒過來,然而。卻突然想到了什么,話都沒能說下去,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哪里有什么尸體。這里是合法的公園,這一帶風景也是全天然的,在被開發之前,就已經作為公園的土地圈了起來。”安保人員的頭兒沒好氣地說:“孩子們瞎猜,你們也跟著瞎信。”
另外兩名安保人員面面相覷。也不再提這件事,說到:“算了算了。沒有尸體就是好事。很多孩子都來這里玩,就算這一次不過來,也總要抽點時間在這邊巡視一下。”
頭兒聽了也點點頭,將這件事揭了過去。不過。他們環視四周的動作,卻讓人感到有些不自然,就像是想要重新確認什么。不過,到了我們都決定離開的時候,仍舊沒有異常的變化。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很無聊,我從兩位女性身上要回了香煙和手機,在安保人員的目送下,和她們分道揚鑣。盡管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我仍舊不覺得。那兩位女性說了謊,而安保人員當時的動作,似乎也是聯想到了埋尸傳聞。態度也沒有原先的那么肯定。甚至讓人覺得,他們是不是聽過,或者,看到過傳聞中的景況,只是因為種種緣故而拒絕相信。
在中央公國的傳統神秘學中,從傳聞延伸而來的神秘事件。亦或者神秘事件歪曲而成傳聞,都是十分正常的。通過傳聞的方式傳播。被人觀測到后又演變會實際的神秘,也經常在神秘學例子中有所描述。而當這種跟傳聞相聯系的“神秘”出現時,面向普通人的建議也往往是——不要去相信它的存在。神秘學往往是唯心的,所以,也讓人相信,可以用唯心的方式去對抗那些可怕的東西。即便在科學大行其道的如今,這個國家的傳統神秘學仍舊沒有斷絕,即便自身不具備神秘,也有不少人,以唯心思想的方式去接受這些神秘學。尤其是和“夜深人靜”、“野外”、“墓地”和“醫院”等等環境打交道的人,總能道聽途說,亦或者,用自身的經歷,去證明神秘的存在。
在我們這些入侵者之前,即便神秘是被壓抑而真正不存的,但是,神秘學做為人文的一部分,卻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在神秘重新擴散的現在,真的有人看到了異常的情況,進而懷疑它的存在,而并非過去那樣敬而遠之,不也是正常的嗎。
那具消失的尸體,有可能真的存在,卻通過某些異常消失了,亦或者,本身就是兩位女性的幻覺,可無論如何都足以說明那一帶有問題。我覺得它還會出現,身為決心管理這個城市所有神秘的耳語者,應對這種異常之事當然是舍我其誰。
我回到家的時候,阮黎醫生很不愉快,但是,因為要趕時間上班,所以只是匆匆訓斥了我幾句。在她離開后,富江和左川于老時間找上門來,因為是周末,咲夜和八景也齊聚一堂,我便跟她們說了這件事。
“那個公園的埋尸傳聞?我也聽說過。”八景似乎知道得挺多,略帶著好笑的表情說:“那個地方的風景,早就不是自然的了,三分之一的草皮和那棵樹都是移植過來的,當時夜晚施工,就有人看到施工者將長形的東西拋進地里,后來證明,那是泥土,但卻被人故意說成是尸體。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埋尸的傳聞才越來越逼真。”
“唉?是這樣嗎?和我知道的一點都不同呢。”咲夜有些驚訝地盯著八景,八景也愕然看過去。咲夜說:“我是聽父親說的,他在警局有關系,大概在某個時候——到底是什么時候,我也不清楚——這一帶出現了一起殺人案,受害者被肢解后埋在了那一帶,因為有些駭人聽聞,所以,都沒有上報道,一般人不太清楚。之后,才有人根據這起案件,將肢解的部分,說成是更多的尸體,變成了如今的埋尸傳聞。”
“是這樣嗎?”八景有些傻眼。顯然,她并沒有聽說過這個傳聞的源頭,但是。假定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一起神秘事件的話,咲夜的說法無疑更有接近事實的可能性。
“那一帶出現過烏鴉嗎?”我撇開這個傳聞起源的話題問到。
“這倒是有。”咲夜和八景都肯定地點點頭,說:“就是因為出現過烏鴉,所以,才會讓這種傳聞擴散開來,你想想。有烏鴉的地方,總讓人聯想到尸體嘛。”
“看到了烏鴉嗎?阿川。”富江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問到。
“沒有。”我搖搖頭,“但是,即便過去的傳聞是虛假的,現在也有可能成為神秘的線索。我覺得應該重視一下。”
“我們可以趁晚上進去。在樹上布置監視器。”八景說:“不管是幻覺,還是真的出事了,都必然有人出現在那個地方。”
咲夜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雖然,我覺得八景和咲夜,對我所說的一切,到底是我的精神病態,亦或者是真正的神秘,一直都有一些遲疑。但是,能以耳語者的身份,去針對傳聞做點事情。她們還是挺高興的。也許,就算最終證明,這真的只是一起傳聞,但也可以算是一個有趣的游戲吧。對耳語者來說,這次行動,也是繼廁所怪談結束。新成員富江和左川加入后,所進行的第一次有確定目標的集體行動。
咲夜、八景和左川決定出門調查現場和收集埋尸傳聞的情報。咲夜和八景所知的不相符。讓她們都覺得這個傳聞還可以往深處挖掘,說不定可以借此機會,確定傳聞的真相。驗證一個都市傳說的真相,往往讓人充滿激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她們的興奮。
“所以呢?你覺得,有可能和末日真理教有關?”富江在其他人都離開后,才突然出聲問我。而她的話也一語中的,我對公園事件的猜測,的確和末日真理教有關,盡管,并沒有嚴格在明處的證據,證明彼此之間的關系。為了讓這個猜測的成立,我必須先假設,埋尸傳聞和那兩位女性看到的尸體,其實沒有直接關系,只是在特殊的狀態,讓特殊的信息在腦海中放大,從而出現相應的幻覺。
在末日真理教存在的環境中,會導致幻覺的藥物,無疑要屬末日真理教特有的迷幻劑“樂園”最為強效。不夠,這樣牽強的想法,只能在沒有直接情報的情況下,才能進行假設。我無法就此肯定,那兩位女性真的服用過“樂園”,以及,她們的“樂園”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按照經驗,這兩位女性表現出來的氣質,所代表的身份和財產,是極為容易接觸末日真理教的那類人,這無關乎她們到底是做什么職業,而僅僅在于,她們的生活習慣和工作之余所接觸的事物。也許,在如今的這個城市中,末日真理教也已經通過酒吧進行滲透。
在這里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么末日真理教一定要選擇這個城市呢?這個中繼器世界可不像過去的末日幻境,末日真理教的發展還沒有壯大到,可以隨便選取地盤的勢頭。就算末日真理教在參照了外界的發展歷程,而決定先一步趁著神秘擴散化,在亞洲打下一個橋頭堡,也有更多的城市可以選擇,為什么一定要我所在的這個城市呢?
我的猜測因為缺少情報,而出現諸多無法說通的地方。所以,我并沒有對其他人說起,而僅僅告訴富江,因為,富江的立場比所有人都要中立,她可以毫無壓力地接受各種沒有邏輯性的猜測,也不會因為這些猜測是否可笑而做出反應。
“也許尸體被用來當作克勞迪婭的養分了。”富江隨意說到。
“我沒有在那里看到克勞迪婭。”我說:“今晚要去逛逛酒吧嗎?”
“那得先找到那兩個女人常去的酒吧才行。”富江笑了笑,說:“和她們交換電話號碼了嗎?”
“當然。”我揚了揚手機。
左川的電子惡魔分身潛伏在政fǔ部門,利用“神秘”獲取政fǔ部門的資源,其中就包括本城的人事檔案。在左川離開之前,我已經知會她處理這件事,然后在中午時分,就傳來了好消息。那兩名女性,一個是本地另一所高中的教師,一個是某個私人會所的領班,兩人的住址已經查明,原來她們還是。我覺得兩人私交甚好,夜生活去的很可能就是領班所在的私人會所。
之后沒有出現任何異常,咲夜和八景對公園那處“埋尸地”的實地考察也已經完成,準備趁著第二天下晚自習的時候,前往那里布置一番,為了保證安全,左川也要陪同。而我和富江則決定今晚就出去轉轉,查明那兩個女人是否和末日真理教有過接觸——其實,就算有所接觸,也并不意味著她們會和末日真理教同流合污,許多普通人,在剛開始服用“樂園”的時候,其實并不知情,也不會被末日真理教的教義侵蝕。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森野和白井,都服用過“樂園”,尤其是白井,因為服用“樂園”過量,甚至產生了可怕的后果,但兩人被末日真理教利用,也并非是因為被教義侵蝕,而是被山羊公會用下作的手段逼迫。不過,按照這些經驗,兩個女人落入末日真理教的魔掌也是遲早的事情。
同樣是在半夜三更,阮黎醫生、咲夜和八景都已經陷入深眠的時候,我披上外套,從前些天已經被修好的窗戶跳了出去。因為過去的經歷,所以,我一直對上門維修的那些裝修公司員工抱有懷疑,如今出現了這檔事,不免和他們聯系在一起,但這些猜測都沒有證據。其實,換做是這個中繼器的原住民,也絕對不會將這些情況聯系到邪教活動上。也許在傳聞中的埋尸之地看到尸體,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如果真的是末日真理教在本地活動,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在發展之初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之所以產生這樣的聯想,也不過是出于神秘專家的身份,以及過去的經驗罷了。
富江在老地方等著,我還沒有到地方,就遠遠看到她的身影。我招呼一聲,她便扔下香煙,搭上我的肩膀,借助速掠超能,迅速抵達高中女教師和會所女領班的地。她們的職業都有相當不錯的待遇,所居住的地方,在這個城市中也處于中上水平,小區安檢嚴格,區內綠化程度很高,由涼亭、木凳和卵石道構成樓前的公共休閑區域,并且在諸多難以直接觀察到的角落布置有攝像頭,只要從小區正門進入,就幾乎不可能避免被拍攝到。當然,如果是從其它角落翻墻而入,也要面臨相應的安保措施。因為這些措施,這片小區在房產業中也小有名氣,屬于高檔住宅,比我和阮黎醫生的家要好上不少,不過,比起咲夜家還遠有不如。
阮黎醫生并非沒錢購買這種檔次的住宅,只不過,她私下里的活兒,有太多不適合安檢太過嚴密的情況,為了確保戶主安全而采取的種種措施,在她看來,只會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麻煩。雖然在我進入這個中繼器之后,就沒有出現什么涉及她的私活的問題,但是,在原住民的“高川”所留下的日記中,卻沒少記錄這些情況。阮黎醫生當然檢查過“高川”的日記,但也沒有抹去這些記錄,也許在她看來,這些記錄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
話又說回來,普通人要進入這片高檔住宅區,需要在門衛處辦理一些手續,亦或者要住戶確認身份,但是,對我和富江來說,這種程度的入侵根本不值一提。Q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