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281 精神病人瑪索

研討會延長為一周肯定不是無的放矢,這段時間足夠發生任何讓人瞠目結舌的變化。對“樂園”的研究,也一定會遭來各種危險的窺探,當這個研討會的背后,已經存在nog和末日真理教這兩個成份時,就已經可以斷定,幾乎所有可以報得出名號的神秘組織都已經知曉了部分情報。而那些人對“樂園”是否有興趣?答案根本不用猶豫:他們當然會感興趣,無論是白色克勞迪婭還是樂園,都已經表明了末日真理教的存在,而將它們視為對手的話,就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除此之外,我相信,也有許多人對“樂園”本身也很在意。

根據我的情報,愛德華神父的沙耶病毒似乎就是在“樂園”的制造過程中,別出蹊徑研究出來的。除此之外,即便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盡管沒有聽說過愛德華神父這一號人物,但是沙耶病毒也仍舊存在,也同樣是首次從瑪爾瓊斯家的領地出現,其和如今這個末日幻境的共通點,都在很大程度上證明了,“樂園”和“沙耶病毒”的關系。然后,再加上五十一區的“黑煙之臉”——它最初的形態,被稱為“特洛伊病毒”,其特征與“沙耶病毒”十分相似,幾乎可以看作是五十一區和愛德華神父有所合作的證據。

在昨晚的噩夢拉斯維加斯中,約翰牛和左川已經確認,五十一區已經在這個中繼器世界和末日真理教達成了更加緊密的合作,這對nog來說,無疑是一個可以設想,但仍舊具備影響力的沖擊。噩夢拉斯維加斯中。他們的行動已經足以申明其立場。約翰牛無論是站在nog的立場,還是站在網絡球的立場,她的態度上都不能在這個問題上模棱兩可,而必然認識到這一點的五十一區,也理所當然可以默認為。其不會再首鼠兩端。雖然很遺憾,但是,對于許多圈內人來說,如此申明立場的五十一區已經徹底是敵人了,之后的所有行動,當然也將會以一種敵意的態度來審視。而五十一區方面也亦然。

既然如此,以上提到的組織和角色會出現在研討會這一周的活動中,完全是可以確認的情況。問題只是,他們會在什么時候,以怎樣的態度出現。是強勢的進攻,亦或者是委婉的陰謀?我覺得,盡管這次研討會真正的目的,是以一種比較溫和善意的態度,嘗試去制造一個有助于抵抗世界末日的藥物,但是,阮黎醫生提到的末日真理教內部的理念分歧,有可能會在“樂園”制成的同時激化。這也意味著。研討會中的末日真理教成員也根本無法全都當作是自己人來看。而得到不同立場的神秘組織和個人的支持,研討會自身的分裂和交鋒,也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情況。

不過。也許氣氛會越來越緊迫,但是,真正無可緩和的危險,應該是在“樂園”的研制抵達某一個可以確定生效的技術階段。無論是有一個完整的理論,亦或者僅僅是運氣,只要第一批“樂園”被制造出來。無論它是不是如研討會所預期的那樣,都一定會招來敵意的窺視。進而奪走這種技術并進行改造,最終于這個世界形成一個更加契合末日幻境形態的未來。

從某些角度上來說。“樂園”是一定會被研究制造出來,并且,一定是會成為末日幻境中的那種“樂園”的,這完全無關乎最初的它是什么樣子,亦或者,研究出它的人,到底是帶著何等善意的想法。

我不由得摸了摸懷中的兩瓶“樂園”樣本,據阮黎醫生說,它還不是真正的“樂園”,但是,在形態和效果上,已經十分接近推斷中的樣子。在這個樣本的基礎上,繼續研究,進度會大大加快。如此一來,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就會出現我以上所設想到的變化。

當在那之前,應該還沒有問題,大多數敵人仍舊會選擇于暗中潛伏。畢竟,他們可沒辦法自己將“樂園”研究出來。

“要我給你一份例診病人的名單嗎?”在回去的路上,阮黎醫生這么問我。

“如果可以的話。”我這么回答到。我覺得,不僅僅“樂園”會出問題,就連例診病人都有可能導致一些意外的變化。從阮黎醫生的角度來看,這些病人包括我在內,都是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的精神病人,但轉化成末日幻境的角度,或許已經可以確認,這些病人十有都是電子惡魔使者,而且因為精神心理上存在問題,所以,很可能是特異性電子惡魔使者。

我認識的特異性電子惡魔使者不多,但不巧的是,這個世界的瑪索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算上她離開的時間,很難讓我不將她的情況朝這個研討會身上靠。這么想的話,就有一種“該不會這么巧吧”的感覺,但卻很難去否定可能性。

我想確認一下,她的名字是否就在例診病人的名單上,如果在的話,又是誰負責申請的。我不太了解這個世界的瑪索的現實情況,即便是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中,也不能確認,自己所接觸的,到底是本人亦或者別的什么。在那個意識態世界,又是如此特異性的電子惡魔使者,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偽裝自身,都應該不是太過困難的事情。

如果有這么一個人,將瑪索的名字放在例診名單上,至少說明,這個人和瑪索之間,擁有某種程度的關系。由此,我可以進一步了解瑪索的情況。

我不覺得被列入例診名單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也許會造成一些主觀性的,自尊心的傷害,但是,名單中的病人都將會在這段時間被高度重視,以一個病人的角度來說,這種重視當然是更偏向于有益的,若其中存在貓膩。我也一定可以從阮黎醫生這里得到確認。

可是,無論如何,被研究的病人,換一個視角來看,就是一群危險性極高的電子惡魔使者。而研究和診治他們的人,卻不可能全都和阮黎醫生這般,完全無視神秘。因此,這次例診本身就是一種冒著很大風險的測試,而受邀的專家們很可能無法提前認知到這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了解瑪索。并遏制她可能會出現的一些惡意行為,同時保護她不會在例診過程中,被其他人的惡意所侵犯。要說我是否愿意在例診人員的名單上看到她的名字,我的回答當然是肯定的。

是的,我希望瑪索就在這里。這里雖然危險。但總比她“失蹤”到了我看不到,也無法接觸的地方更好。

“名單里有一個熟悉的陌生人。”阮黎醫生也暗示什么般,對我這般說到,然后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新的手機,并讓我交換自己使用的那一部手機。原來我這樣的病人,也是需要在研討會期間,遵循保密原則的。

我沒有猶豫,即刻發了幾封扼要闡述當前情況的信息給耳語者總部。就將手機換了過來。和我想的一樣,打開手機后,聯系人檔案中。完全沒有添加新人的能力,而所有的與會者和主持方,都已經事先記錄在手機系統中了。同時,也無法連上公共網絡,而且,研討會的本地網絡也一直呈現阻塞現象。除了用手機自帶的電話和信息發送,完全無法和外界進行聯絡。

“本地網絡也無法開啟嗎?”我不由得問到。

“需要進一步的權限。”阮黎醫生說:“正式加入末日真理教。并擔任對網絡有高級需求的職務,才能獲得更多的權限。而且。這部手機雖然看起來像是智能機,但使用的系統,并不是針對智能進行優化的,整個系統十分封閉。聽說理工專家們正試圖制造一臺可以在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下,實時監測變化數據的軟件,而這個軟件的初級版本,已經搭載在這臺手機中。當然,效果到底如何,必須收集到足夠數據,才能讓那些領域的專家們信服。”

“簡單來說,帶上它,就像是帶上了狗牌。”我隨口這么一說,阮黎醫生只是笑而不語。

我摸索了大概一分鐘左右,就在資料存檔處找到了其他六名例診病人的名冊。

和我所想的一樣,貼有女孩的頭像,名字是“瑪索”的資料檔就在其中。這里的瑪索果然也和我在噩夢拉斯維加斯里所看到的樣子有些區別,具體來說,噩夢拉斯維加斯中的她更加夢幻一些,而照片上的她則多出一分真人的氣息。這不僅僅是相貌、肌膚和眼神所帶來的直接觀感,也同樣像是一種現實和超現實的區分。不過,總體輪廓上,若只看側面和背面的話,我大致還是可以直接認出她來。

這些病人資料的內容都相當細致,包括病人的出身、來歷和過往的診斷。在這份資料中,一直都很神秘的瑪索,也不再有噩夢拉斯維加斯接觸時那么神秘了。她的出身不好也不壞,但也和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中表現出來的有不少差異,例如,她曾經的父母都是在銀行工作的普通職員,七年的時候,全家人前往拉斯維加斯旅游,結果雙親都喪生在那場車禍中,她也因此在大腦生理和精神上遭受重創,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極度嚴重的失語癥和遲緩癥,之后得到一家私人福利機構的照顧,留在拉斯維加斯做治療。直到目前為止,她的生活以病人的狀況來說,也僅僅是一種的日常,而她的癥狀也在這段時期有了些許好轉。

從這份資料來看,瑪索的生活要比我想象的要平靜許多,當然,這上邊沒有絲毫關于她成為電子惡魔使者的報告,但是,僅看這份報告的話,也足以肯定,哪怕成為特異性的電子惡魔使者,也沒有讓瑪索在現實日常中做出怪異的行徑。仿佛,她將所有極端的不正常,都宣泄在了噩夢拉斯維加斯中一般。

瑪索的資料看起來人畜無害,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的資料也是如此。病人的年齡范圍中,最小的是瑪索。只有十一歲,最大的是一名六十歲的黑人女性,之間的年齡段,分別是十六歲、二十五歲和四十歲,女性的占據的比例較大。而男性只有兩個,分別是四十歲的中年和二十五歲的青年。雖然資料已經注明了他們的簡單生平和病史,但是,我想知道的關于神秘方面的問題,理所當然是沒有的。

“媽媽。如果,我的日記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內容。那么。現實中也有瑪索,而且,和咲夜、八景兩人不同,我和她并沒有更實際的交集。這不是很奇怪嗎?”我這么問到。如果我僅僅是在精神病發作的狀態下,寫下那些內容。將自己當成了故事中的角色,那么,瑪索就應該只是故事的角色,至少,在阮黎醫生的眼中應該是這樣。畢竟,我從未在這個中繼器世界的現實世界中接觸過她。

“我不這么想。”阮黎醫生說:“你的故事中,咲夜和八景,不也存在一個現實的原版嗎?那么。現實中存在瑪索的原版也沒什么值得驚訝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認為自己接觸過咲夜和八景,所以。才能成為故事中有她們的理由,而你認為,自己并沒有接觸過現實中的瑪索——的確,從資料上看,你的確沒什么接觸她的理由和證據。不過,反過來想想。你真的能確認,自己真的從未接觸過現實的她嗎?在我看來。既然在你的日記中,提到了她。這本就是你在現實中見過她的證明,哪怕,僅僅是一眼,她也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當然不明白,但是,你應該是知道的。所以,要詢問瑪索為什么會出現在你的故事里的話,你才是真正的回答者。”

阮黎醫生用平靜的目光看著我,說:“那么,阿川,為什么瑪索會出現在你的日記里呢?”

我沉默地走了幾步,抬起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回答到:“因為,她一直都在我的心中。”

“……不錯的答案。”阮黎醫生沒有訓斥我狡猾,反而露出理解的笑容。我不知道她所想的,和我所要回答的意思,是不是同一回事,不過,我覺得這個笑容,就算不是正確的,但也一定是最合適的回答。

我無法從阮黎醫生的角度,去解釋瑪索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的日記里。但是,對我而言的真實,卻又并非是只有阮黎醫生的真實,瑪索無論是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在我的心中,這個問題從其他角度來看,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她已經在我的心中,這才是重點。

既然瑪索就在這里,那么,我也必須照顧好她才行。

“她是被誰帶過來的?”我問到。

“不清楚,是和研討會的主持方一起過來的,這次的主持方是一個叫做達拉斯的男人。嗯,算是我的老朋友吧。不過,瑪索并不是他推薦的,而是某個人推薦給他的。畢竟,達拉斯為了籌辦這次研討會,在私下里也費了不少工夫。七個例診病人中,他帶來了四個。”阮黎醫生這么說到。

“愛德華神父……”我說,“也許是愛德華神父送來的。”過去,我也曾經設想過,愛德華神父和特異性的電子惡魔使者是否存在某種必然的關系,例如,他會將神秘種子植入這些人的意識中。而且,在委托他對瑪索進行調查后,他就一直行跡不明。要說他和瑪索一點關系都沒有,反而讓人覺得有些不能接受。

“哦——又是一個故事角色。”阮黎醫生反問我:“你認為,只要是你的日記中出現的角色,就一定在現實中存在原版嗎?”

“是的。”我很認真,也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么,這反而證明,你忘記的東西,要比你所想的還要多。”阮黎醫生說:“我不認識瑪索,也不認識愛德華神父,僅僅是從你的日記中,看到過這兩個角色。現在,我看到了瑪索,但并不意味著,我同樣會看到愛德華神父。”

“你會看到的,我想,他會到這里來。”我說,“也許他改頭換面,讓人認不出來,但我更覺得,他會以專家的身份出現。我相信,在我的日記中所描述的他,一定和現實中的他有相似的地方。而這種相似,很可能會表現在學識上,他是一名知識和經驗都十分豐富的神學者,這樣的人,一定也是一位相當出色的心理學家。”

“說的也是,現在這年頭,沒有一副好口才,不懂點心理學,就無法成為合格的布道者呢。”阮黎醫生松了松口吻,“那么,你想對我表示什么呢?阿川。就算愛德華神父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學專家,會參與到研究中,對研究本身也是起到積極作用。”

“不,你還是不明白,媽媽。”我盡可能嚴肅地對她說:“愛德華神父對待瑪索的態度,以及他想要的樂園,和研究會是不一樣的,也一定和你不一樣。他很危險。”

“……明白了,我會注意,不過,我也要對你強調一下,阿川。”阮黎醫生正色說:“日記中的角色,僅僅是你基于現實原版的戲劇化。”

她的意思我當然明白,她想說,我日記中的角色,并不完全和中繼器現實中的他們一致。哪怕放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的角度上看,瑪索、咲夜和八景也都證明了這一點,但是,入侵者們是不一樣的。我很難將這個世界的愛德華神父和末日幻境的愛德華神父分割來看待,也正如我無法認為,末日幻境中的自己,和現在融入了中繼器世界的自己是不同的兩個人,彼此之間又有什么原版和改版的區別。

完全基于這個中繼器世界的真實性去看待任何情況,或者說,只擁有一種真實的阮黎醫生,理所當然是無法真正理解。但這或許也是對“為什么精神病人的世界難以理解”的一個說明。

盡管阮黎醫生的妥協并不是因為她相信,而僅僅是因為她更寧愿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我的個人問題,但我并不因此責怪她。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是嗎?而無論她是否對這件事上心,能夠處理好這件事的,也仍舊只有我本人而已。

我相信,愛德華神父肯定知道我就在這里,知道我已經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瑪索,就像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緩沖帶。

“其他病人也能得到這份資料和手機嗎?”我岔開關于愛德華神父的話題,問到。

“當然不可能。不過,我堅持讓你擁有手機和資料,所以研討會方面也做出了讓步。如果將給你這份資料視為診療方式的一種,倒也是可以通融的。更何況,我才是你的主治醫生,對你的情況最有發言權。”阮黎醫生說。

“那么,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接觸病人?”我說:“我希望可以和瑪索在一起。”

“看來你真的很在意她,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阮黎醫生聽我這么說,卻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說:“這樣的話,你可以提前住進精神病院里。在例診期間,其他人都是可以自由往返別墅和精神病院的,但你要住進精神病院的話,在例診結束前,就只能呆在那邊了。當然,我會每天都去看你,而且,研討會期間,無論你是否和我住在一起,我們見面的時間,也不會有半點減少,因為,我可是你的主治醫生,無論是例診還是樂園研發,阿川你都是相當重要的角色。”

阮黎醫生的回答讓我感到喜悅,我不由得想著,既然其他病人都沒有拿到資料的話,那么,當我出現在瑪索面前的時候,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吧。但也不由得擔憂,該和她如何交流才好。因為,雖然于我而言,她已經是十分重要而熟悉的家人,但是,對她而言,這不就像是在網絡上認識的朋友,在現下聚會時的種種尷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