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562 宛如細胞

右江的神秘實在讓人沒有頭緒,無法確認攻擊距離、范圍和形式,就算感受到了也沒有確切的方法去抵抗,當確認是這種神秘在產生作用的時候,結果就已經達成了。我好不容易脫離噩夢,卻弄不清具體是怎樣的情況,所見的景物輪廓就好似浸入水中,漸漸散開。我以螺旋的方式速掠,又以直線的方式速掠,本來一直都在“正前方”的右江,已經消失無蹤,唯一和消散的其它景物輪廓不同的是,月之眼的壁障變得如此接近,如此清晰,我在連自己都沒能感受到具體過程的情況下,就抵達了月之眼的邊緣。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半點動搖和猶豫,在過去的種種神秘事件中,自己一直處于莫名其妙的狀態下,卻仍舊完成了任務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在神秘環繞的事物中,做好一件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去深刻了解這些事物的全貌,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恰如其分,恰逢其時的選擇。要說為什么自己在那一刻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會以那種方式行動,也并不完全是出于“習慣”、“風格”和“考量”,而就只是本能的,直覺的行為。

四級魔紋制造出大量的泡沫,涌上我的雙手,堆積起來,勾勒形狀,拼接零件,制造出巨大的炮管,透過半透明的外殼,可以看到內里復雜運作著的機械構造,但是,這當然不是依循已知的科學道理發揮殺傷力的武器。我不知道為什么要以這種復雜的結構運作,但是,它就是這么呈現的。和我的想要怎樣的武器無關,我也沒時間去思索其構造原理再制造出來,在這一刻,我需要“足夠強大的沖擊力”。于是,四級魔紋回應了這個需求——在更早以前,它的確還沒有這么智能。它就像是一個藏有許多彩蛋的寶箱,仿佛只要隨著敵人的增強。戰況的升級,以及使用者的適應和感受,就足以讓其展現出更多的性能。

這是無法理解的技術,統治局究竟是如何將其制造出來的,至今也仍舊是個謎團。傳聞末日真理教的巫師面具就是參考了魔紋的相關資料才制造出來的,但實際情況如何也沒有太多的證據,并且,也沒有聽聞過這么多神秘組織中。到底有誰完全了對魔紋的解析。

魔紋使者,在第一等級的時候相當弱小,第二等級的時候,也并沒有本質上的突破,但是,從第三等級開始,就會出現無法事先確定的能力提升,強大的三級魔紋使者,已經足以對抗大多數已知的神秘,放在各大組織中也是拿得出手的中堅戰力。超過第三等級卻沒有真正抵達第四等級的魔紋使者。目前確認的只有席森神父一人,但是,他所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已經屬于目前還屬于人類范疇的神秘專家中,最強大的那一批。

然后,就是我,目前也是唯一已知的四級魔紋使者。在一定意義上,我當然自覺得已經比席森神父更加強大,但是,在神秘的世界里,所為“自我感覺良好”根本沒什么用。只有在戰場上遇到,實際分出勝負。乃至于決定生死后,才能真正證明誰更強——能夠活下來的人更強。這是毫無疑問的,無論在那之前。處理過多少神秘事件,經受住多大的考驗,被人忌憚,稱其為“天下第一”也好,在決定性的生死面前,所為的“強大”就沒有意義。

不是強者可以活下來,而是活下來的才是強者。神秘專家要面對的現實,大致就是這么一回事,評判一個神秘專家強不強,其標準線既明確又極端。我很強,至少,在我死亡之前,的確如此。

我很強,我必須證明自己很強,最好的方法,就是活下去,哪怕面對的是怪物。這樣的心情是如此強烈的,在這一刻伴隨著巨炮的構成,于我的心中沸騰。和自己正在面對的怪物有多強沒有關系,只有活下去,才能證明自己足夠強,而只有證明了這一點,才有機會去執行自己的計劃。死了的話,一切又要重頭開始了。

右江還沒有出現,她在哪?我的連鎖判定無法鎖定其位置,也許超過了連鎖判定的鎖定效果,也許超過了作用范圍,但是,比起這個無法確定的目標,有一個可以確定的目標就在眼前。在思維以光速轉動的時候,我的身體也沒有半點停頓,任何的思考都無法影響直覺的行為。

在我產生“開炮”的想法之前,不,也許是同一時間,總而言之,那是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快”,這種快不是“提前”,而是完全契合了自己的時間感。巨大的光束毫無遲滯,直接涌出炮口,沖向月之眼的壁障,在我和壁障之間的距離中,以光的速度,完成了三次規模上的遞增。從一米的直徑,變成數十米的直徑,又變成上百米的直徑,威力自然也如階梯般上升——以我的體型做對比,直徑百米的光束炮擊當然是壯麗而可怕的吧,但放在宇宙那幽深黑暗的虛空背景中,卻又只可以讓人覺得極度渺小,甚至,僅僅是參照月之眼的規模,這條光束也談不上“巨大”。

但是,奔涌而出的光很銳利,就好似長槍一樣,下一眨眼就釘在了月之眼的壁障上,再下一眨眼,就貫穿了這個壁障——從月之眼實體碎片之間,那仿佛存在無形防御層的空隙中穿透出去,還一直向宇宙的深處蔓延,飛逝,消失于視野中。

無形的高速通道完全接續了這一刻,在這個打開的豁口中成形,我投入其中,可以感受到這個豁口正在被月之眼修復。修復的速度哪怕在速掠中的我看來,也是十分迅速的,但是,比起速度的話,只要存在過程,我就一定是最快的那一個,哪怕,僅僅是快上一線。

僅以一線之差。我便離開了月之眼的內部,于外側漂浮著——速掠很快,但是。一旦用以比較的是宇宙背景中,卻又顯得不是“飛行”。而僅僅是“漂浮”了。我拉開距離,以一個更全面的視角,觀測此時的月之眼。此時的月之眼是由原來形如月球的姿態爆破而成,那些分裂的碎片擴散開來,形成了如同啞鈴狀的輪廓——雖然當時形容為“啞鈴”,兩端大,中間細長,但是。從此時的視角觀測月之眼的動態,注視它彌補自身被炮擊破開的缺口,反而覺得它不是“啞鈴”,而更像是某種活躍著,修復著自身的巨大細胞。

細胞嗎?我這么想著,越是覺得這個形容才是更恰當的。正在從另一端鉆入月之眼中間細長部分的四天院伽椰子好似在承受著擠壓,反過來也像是試圖從內部撐破這條細長的中間管道。我覺得這個“啞鈴”的姿態就要崩潰了,從中間斷成兩截——下一刻,就如同我所想的那樣,四天院伽椰子的觸手轟然擊穿了這條通道。從數不清的破口中伸出來,在宇宙虛空中揮舞。

仿佛失去了支撐的結構,這條管道開始解體。月之眼的修復能力似乎還試圖亡羊補牢,但結果也僅僅是讓解體的現象變得緩慢而已。然而,這種解體現象并不能讓我覺得是一場勝利,的確,表面看起來,是月之眼受到了傷害,不過,正因為之前對月之眼的感覺,從“啞鈴”變成了“細胞”。因此,連系兩個巨大的端部的中間管道崩潰。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傷害”呢?我有些懷疑。

這個時候,被我擊穿的豁口已經被月之眼彌補。而就在那個豁口處。有什么東西觸動了我的連鎖判定。雖然不能直接用連鎖判定去勾勒出清晰的形象,在映入眼簾之前,那東西在我腦海中的模樣,就好似一團變換的墨跡——有著不明確的色彩,漸變的輪廓,單獨拿出一部分,也會讓人產生各種想象,如動物、植物、人、人體的一部分、一幅靜態景物的畫作等等。

可我又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那種巨大的存在感,從心中涌出的恐懼感,以及突然涌現的即視感,莫名的熟悉感,時刻環繞著自己的惡意,都在描述那個不定形象的正體——右江。

當我的腦海中浮現右江這個名字時,它在我腦海中的形狀就固定下來,從一團變幻的墨跡,變成了更加具體而微的人形。一個女人,以常識而言,是個漂亮的女人,但是,卻完全無法用常識去描述這個女人樣子的存在,因為,只要感受到,注視著,就絕對不會認為這是一個人類。

那是披著人皮的怪物。和這個本能就足以強烈感受到的本質相比,她的五官如何,身材如何,有沒有人類器官,可不可以和人類生育,聲音是怎樣的,頭發是怎樣的,眼睛是怎樣的,拿著什么武器等等信息,都無足輕重,甚至于,雖然可以想象她會以符合人體結構的方式去運動,但也可以警覺到,她的運動也絕對不會局限于人體的結構。

右江就站在剛剛彌補好的豁口前,巨大的月之眼就仿佛只是她的一個寵物——是的,我察覺到了,月之眼在我的感受中,正在變得鮮活起來,不再只是一個武器般的死物。

四天院伽椰子徹底沖破了月之眼中間部分的管道,碎裂的結構向外濺射,迅速而又繁多,觸手怪物一般的四天院伽椰子便在這場無聲的爆炸中,讓身體更加膨大了,就好似面團在發酵,又好似是更多的觸手長了出來,堆積在一起,所以才顯得體積更大。總而言之,本來是人形的它,已經徹底偏離人形,但是,和身為人形卻又絕對不會覺得其是人類的右江相比,不是人形的四天院伽椰子反而更讓人感受到,其內部存在一種強烈的人性,盡管,這種人性在仔細感受后,會覺得是混沌的,混亂的,混淆的,根本就不能用“一個人”來描述。

中間部分被炸裂的,啞鈴形狀,但更像是某種活躍細胞的月之眼,其兩端在爆炸的沖擊中彼此遠離,放在宇宙背景中,好似很沉重很緩慢地移動著,但實際以“千米”為單位去觀測,卻可以說是速度極快。在那巨大的體格內部,原本是一片戰斗后的殘骸,但是,這些殘骸都以一種可見的,詭異的,讓人覺得不自然的方式移動起來,給人一種粘膩又充滿了彈性的感覺,它們仿佛已經不在是“堅硬的物體”。就像是胃在收縮,腸子在蠕動,消化液濕潤了堅硬的食物,讓其溶解,化作營養,被細胞吸收——斷裂成兩個部分月之眼也給人類似的感覺,它將體內剩余的東西,無論那是什么東西,全都轉化為自己的營養,然后,分裂了。

具體來說,月之眼因為中間部分的炸裂,兩個端部變成了毫無連接的兩部分,但是,在吸收了“營養”后,兩個部分更像是成為了兩個獨立的個體。就如同啞鈴狀的細胞分裂成了兩個球狀的細胞。

分裂成了兩個月之眼?這樣的感覺雖然從一開始就有預兆,但如此清晰地反饋到心中時,卻又讓人不得不有些驚訝。因為,在這之前,從來都沒有覺得過,月之眼會和“細胞”扯上干系,哪怕是想象中也不存在。

我覺得視野中的畫面好似有些變化,很突然,就像是影視畫面一幀幀播放時,每一幀的差別。上一幀還在這里的物體,在下一陣就到了另一個位置上,其中的過程消失了。雖然那是體積很小的東西,卻因為一直都有關注,其存在感也極為強烈,所以,才能感受到明顯的異狀。

產生位置變化的是右江,當我追望過去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和四天院伽椰子面對面的位置,也正背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