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二維死光
灰霧漩渦牽引平臺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向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靠近,艦隊沒有任何方式能夠檢測到這種靠近的各種參數,就連測量距離也會出現巨大的誤差,唯一可靠的就是那種“步步逼近”的感覺。宇宙空間是如此遼闊,這些灰霧漩渦牽引平臺放在這個黑暗又仿佛無限的背景中,連滄海一粟都談不上,可在艦隊眾人眼中,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卻依稀可以橫跨時空,讓自身周遭的氣氛陡然一緊。
“預計在六十秒后接觸。”聲音在通訊網絡中不太確定地提醒到,因為完全無法估測準確的時間和距離,也就無法獲知真實可靠的速度,完全只依賴感覺去判斷敵我接觸,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是,目前眾人能夠做的,也僅此而已。
原本預想過進入宇宙后會遇到怎樣的攻擊,在想象中更多的是巨艦大炮的遠程交火,可是,真正抵達宇宙后,造成己方損失的卻首先是己方,首先遭遇的敵人也并非預想中的納粹,而是仿佛從異世界跨越時空而來的非人生命,且對方選擇的是接近戰。
無論是戰斗對象還是戰爭方式,都是宇宙聯合艦隊在進入宇宙前沒能想到的,亦或者說,自覺幾率太低而忽略過去。這些出乎意料的情況,想必還會在之后接踵而來吧。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就讓眾人的情緒不由得更加緊繃起來。毫無疑問,就紙面上的實力,以及理論上的水準而言,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要比這些敵人弱上一籌,面對不按自己所想的方式出擊的敵人,在沒有地球后援,完全依賴自身判斷的情況下,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隨時都處于先機已失的被動局面。
盡管地球上的形勢讓眾人在開戰前就對這種被動有所預料,但是,被動的程度仍舊遠遠大于眾人所以為的那樣。
難以想象的被動,出師不利的預兆,失敗的陰影,無不化作巨大的壓力,讓人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緊鎖著。
但也正因為敵人選擇了出乎意料的攻擊方式,多余的時間讓宇宙聯合時間艦隊在第一時間做出決斷,并開始調整。陣型、性能、優勢、劣勢等等謀求困龍升天的要素,都在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針對外敵的調整,在盡己所能的高效中達到己方預期的水準。
在宇宙中作戰比起在地球上作戰所受到的限制更小。四面八方的虛空都可以是穿插行進的方向,在這里可以做到真正意義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攻擊,灰霧漩渦牽引平臺給人的感覺是直面而來,但是,灰霧漩渦本就是一種跨越空間的力量,這些素體生命是否會在接觸的一瞬間改變自身所在的空間位置,也是必須考慮的情況。
新的陣型仍舊以三仙島為核心,但六艦聯合卻發生變形,倘若以其他船艦的艦首方向為水平線,那么,六艦聯合的每一艘船艦都變成了豎直的狀態,就如同六堵高墻把其余船艦保護在中心位置。豎直的船身彼此參照,也不是完全平衡的,有的傾斜一些,有的高一些,有的低一些,有的在以自體擺動,有的艦首朝下,將彼此相連的各種構造體就如同龐大而復雜的建筑用鷹架,但它們當然不是為了讓人能夠更好地往來六艦聯合。
“距離接觸還有三十秒。”聲音再一次于通訊網絡中提醒到。眾人也已經察覺到了,那些素體生命越是接近,對它們何時與己方接觸的感覺就越是清晰,就好似體內的生物鐘,因為巨大的危機而覺醒,發出愈加強烈的警告。
巨大且可見的能量洪流綻放出紅色、綠色和藍色的光芒,三原色的光芒交匯在一起,在沒有空氣的宇宙中制造出仿佛極光般的景象。寬闊而多彩的光帶漂浮著,波動著,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掀動一段,波動就順之蔓延開去。這些綻放出絢麗光彩的能量沿著六艦聯合彼此相連的構造體,一口氣擊入艦體內,下一刻,朝向素體生命的三艘船艦陡然射出巨大的光束。
這些光束的寬幅等同于射出的船艦本身長度,就像是整艘船艦就是一個巨大的炮口。光束給人的感覺是扁平的,鋒利的,如同一層薄得不可思議的膜,從兩側可以看到一個矩形的光面,但處于光束正前方,卻什么都看不到——這三道光束有長度和高度,卻沒有寬度。
這是慘白色的,平面化的,沒有半點溫度的光。
——二維死光。
六艦聯合的殺手锏之一。
宇宙聯合艦隊沒有對前來的素體生命進行任何試探,發出了在最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最強攻擊。這是那艘在質量投射中受損的攻擊艦的拿手好戲,通過六艦聯合的改造,放大了效能。若只是攻擊艦自身發動,攻擊范圍、輸出強度、準星和數量等等數據都要下降好幾倍。讓高川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擁有二維死光的攻擊艦本身并不擁有利用其他船艦增幅這種攻擊能力的技術,完全是艦隊搭載的技術人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完成了技術理論構架并實踐于即時建設中。
六艦聯合從構想到制造,完完全全是臨時的產物。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比起聯合國竟然在幾乎沒有傳出風聲的情況下,于海底萬米下建造了巨大且超過已知科技水準的質量加速器還要讓人感到驚訝。所有過去只存在于理論中,實際認為不可行的東西,竟然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后,一個緊接一個地暴露出來。研究時間從哪里來?如何動工的?怎么突然就有這樣的靈感和動手能力?又如何準備的資源?等等一系列常識存在的問題都無法得到解答。
當然,單純以病院現實的視角來看,“一群精神病人的世界里陡然冒出這么多不可思議的情況完全不值得奇怪”這樣的解釋就已經足夠。但是,在高川的觀測中,末日幻境要說不嚴謹也不嚴謹,但它在更多時候的發展,是大體上符合邏輯常識的,哪怕是冠之以“神秘”的力量,最初也完全處于一個隱秘的位置,大多數人所能接觸到的,都是一個貫徹科學性的世界。如果末日幻境是完全不嚴謹,只要想象就能決定一切的世界,那么,它的日常面貌絕對不可能是如今所見的樣子。
在末日幻境里,意識性和物質性的差異十分曖昧,物質第一性的地位也十分松動,但要從精神層面去解析世界,仍舊會有無比復雜的阻礙擋在身前。就連理論上可以做到精神第一性的意識行走者,在那廣闊的意識態世界里,也大都會淪為獵物。因此,若要在短時間內,解答聯合國和宇宙聯合艦隊此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光從“想象力”、“意識態”和“精神層面”這些角度,仍舊會讓人感到疑惑和不安。
高川并不對艦隊能夠在短時間內制造出如此可怕的反擊感到高興,因為這一切都太不同尋常了,讓人覺得就好似一個爛劇本走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哪怕無法從理論上去分析錯漏,但是,“不妥當”和“違和”之類的感覺仍舊會滋生出來。
這又是一個末日降臨的征兆嗎?高川不由得想到。
盡管感到不可思議,但除了高川之外,這支艦隊里沒人會為之感到擔憂。和預想一樣強大,不,應該說,從人類所知的理論中就能夠評估的強大力量,正是眾人最有實際感受的力量。二維死光也許是依靠“神秘”來完成的,但是它的效果卻屬于人們可以想象的范圍:維度的降低,封閉空間中的熱寂,會讓被擊中者會同時處于維度上的撕裂狀態,以及維持活動的能量被盡數吸干,導致動態無限趨向于無的靜止態,繼而因為失去維系基礎結構的力而被解離。
攻擊以“光”的形態射出,不過是一種掩人耳目的表象而已。
正因為是“維度”和“動能”層面上的攻擊,反而讓人覺得,那在物性上堅硬無比,且可以抵御神秘力量的素體生命身體也會被擊破。無論對方呈現出物質態還是精神態,維度和動能的概念仍舊貫穿它們的存在方式。
二維死光的攻擊在速度上無以倫比,它的力量被收束到一個筆直的線性軌跡內,高川也覺得,倘若自身也處于這個區域內,那么就算是速掠也難以逃脫,因為,速度概念會在如此強烈的維度概念和動能概念的干涉下喪失,而一旦被二維死光切過,自身的義體也同樣無法抵擋維度上的撕裂和動能的失卻。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在失去速度之前脫離這個線性范圍。
高川仗之自己那神秘的速掠,可以做到的事情,卻不是其他每一個人,每一個素體生命都能做到的。二維死光的攻擊方式如同光束射擊,但其實際卻是一種超越光速的連鎖反應。三道死光看似在射出的同時,就已經擊中最大的灰霧漩渦中的三個,但在超光速的連鎖反應下,這個先后因果關系是否成立,卻無法通過觀測來判斷。
即便如此,三個巨大的灰霧漩渦,連同牽引平臺和平臺上的素體生命,在不知其時的情況下,就被死光分割了。肉眼可見的光束現象只射出了不到半秒的時間,就在射出方向的線性軌跡內形成一種“連宇宙本身都被切開了一個口子”的錯覺。以這條線性軌跡為中軸,可怕的后期反應相繼產生,只能用錯亂和崩潰來描述的現象,讓人繚亂。而被二維死光擊中的灰霧漩渦,沒有任何可以觀測到的物質能夠逃離毀滅。
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放映著灰霧漩渦、牽引平臺和素體生命被切成兩半,失去色彩,活動靜止,漸漸透明后徹底消失的場景。這是三仙島觀測到的景象,放慢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仍舊無法讓人看清楚,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的種種細節。沒有殘骸,沒有留下任何證明其曾經存在的東西,被二維死光切過的東西,在無法描述的極為短暫的時間刻度內就沒有了。
是的,沒有了,只能這么形容,就好似被橡皮檫抹掉,一干二凈。隨后才爆發出來的各種連鎖反應,相比起這可怕的直擊效果,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當然,后繼連鎖反應波及的范圍更廣。以二維死光的線性軌跡為中心,那些如同浪潮般,可以即時觀測到和難以察覺卻實際存在的現象,一口氣吞沒了周邊的其它灰霧漩渦,牽引平臺被撕裂,素體生命被拋出,但是,僅從觀測到的結果來說,不能期望素體生命會在這種連鎖反應中遭受巨大損失。
真正給予素體生命沉重一擊的,仍舊是那準確命中了它們的二維死光本身。可以觀測到的二十五個素體生命瞬息間就只只剩下不到二十個。
但與此同時,六艦聯合保護下的艦隊仍舊要承受二維死光引發的連鎖反應。怪異現象的狂潮不僅僅出現在敵人那邊,作為發射端的三艘船艦在第一時間就被這些現象席卷了。但顯然在六艦聯合的改造中,相關人馬預料到這種情況,通過六艦聯合的方式,對防御性進行了補強。究竟是如何做的,高川并不清楚,但是效果十分明顯。
在六艦構成的可見光膜中,二維死光引發的種種現象就如同驚濤拍岸,卻沒能摧毀矗立的礁石。以六艦聯合為外圍的艦隊,在三仙島的觀測中處于一種奇怪的位移中。在高川意識到的時候,己方已經是在那些素體生命的背后了,雖然從個人感覺上艦隊沒有移動,但是,移動結果卻可以實際觀測到。這又和之前只能感受到敵人的移動卻無法通過實際數據證明恰好相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