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5惡源
宇宙聯合艦隊懸浮在廢墟上空,灰霧已經漲到了觀測范圍內最高建筑的大半,這些建筑和建筑之間有著一條條看似管道或階梯的結構,但是向建筑底部眺望卻不知道有多深,越是往下方追尋,灰霧就越愈加濃郁,而觀測也越是受阻。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能夠收集到建筑下方兩萬米處的數據就已經是極限了。
在對統治局遺址的發掘中,灰霧往往被視為惡魔的孕育之源。灰霧惡魔奇形怪狀,高川聽說過諸多難以想象其輪廓到底像是什么的惡魔,但自身所見過的惡魔大都可以和自然界中的某些生物連系起來。不過,哪怕外形上有相似之處,但無論是猛獸、蟲孑亦或者人形,其行動模式也不是單純根據這些自然生命的相似性就能準確評估的。不受到肢體和關節的束縛,沒有天性上的弱點,看似有智慧卻實際很難判斷是否有智慧,擁有不交手就難以估量的神秘性,這些特點都讓人無法針對性地做好充分的準備。
惡魔和素體生命不可一概而論,素體生命尚可以視為一種生命,惡魔則是別的某種東西,有的神秘專家更是視其為一種灰霧現象。每一次和惡魔交戰,神秘專家都必然冒著生命危險。任何人面對困難,倘若有充分的準備工作,其信心都會上升,然而,面對惡魔往往沒有“準備工作”可言,甚至于在某些神秘事件中,哪怕在看到灰霧的時候,就從心理上做好了面對惡魔的準備,都無法遏制心靈上對不可捉摸之敵人的恐懼。
哪怕神秘專家擁有神秘的力量,哪怕還具備組織乃至于國家的力量,但在惡魔出現的時候,其并不知曉這個惡魔到底有多強,會否具備一些自己當前所擁有力量所能應付之外的神秘。根據網絡球統計,當神秘專家遭遇惡魔的時候,死亡的幾率幾乎達到百分之五十——高川從來沒有死在惡魔手中,他對這個概率沒有太過深刻的感受,但是,根據他的觀察,大多數神秘專家對惡魔都抱有恐懼感。這種恐懼甚至會讓一些神秘專家認為,高川之所以沒有成為那將近百分之五十的死者,僅僅是因為他頗有點運氣。
高川可不覺得這是運氣,死在最終兵器手中和死在惡魔手中沒有區別,許多神秘專家在末日幻境中存活的時間都比自己更久。高川的強大只體現在一些大事件中,也只表現在一次末日幻境中,從而讓人產生一種“無論是什么難關,高川都能跨過”的錯覺,但實際上,無論是哪一個高川,在接觸神秘后,都沒有存活超過兩年的時間。
他自認比大多數神秘專家都要謹慎,比大多數神秘專家都要強大,得到過的幫助也比大多數神秘專家更多,在許多看似巧合的事件中,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人,都不免會產生“高川太好運了,就像是主角一樣”的想法。可事實證明,這只是一種錯覺。
無論高川如何謹慎,強大,有人緣,哪怕全世界都支持他,但是,仍舊有一個極限攔在他的面前。高川無法形容這種極限,但過去的高川就已經感受到了。因為存在這個極限,所以,當超過這個極限的敵人出現的時候,無論當時的高川多么謹慎,多么強大,多么有人緣,都無法避開死亡。而究竟該如何超越這個極限?高川一直都有想過,但是,自己連這個極限的本質是什么都弄不清楚,究竟是生而為人的極限?還是身為末日癥候群患者的極限?乃至于從哲學意義上,都沒有一個唯一且準確的答案。那么,想要超越這個極限,就是一個空談。
所以,高川只能從一個客觀的角度出發,去對待任何敵人,那就是——
高川是會死的——無論人格重構多少次,無論重回末日幻境多少次,無論是否繼承了之前的記憶經驗和力量,無論有多慎密,有多強大,無論是以何種方式拓展自己的能力,哪怕成為游戲玩家一樣的角色,高川也一定會死,倘若有一個時限,那么這個時限絕對不會超過兩年。
這個時間,正是義體高川比其它高川都要更加清晰意識到的極限時間——1999年的末日預言,無論是在病院現實還是在末日幻境,都必然處于這個極限時間中。
簡單來說,高川根本不需要考慮自己活著的時候,到底是哪一個年代,也不需要考慮是病院現實里的紀年還是末日幻境中的紀年,而當其死亡的時候,必然是在1999年,大部分是末日幻境的1999年,而更讓人擔心的,則是病院現實的1999年。
1999年末日預言,恐怖大王必然降臨,確切時間并不知曉,但高川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亡。
高川不能肯定病院現實的現在到底是1998年還是1999年,不過,卻能肯定,眼下的末日幻境絕對不是1999年,在他死之前,很可能會經歷一次時間線的跳躍,整個末日幻境會來到1999年。而決定自己到底是在1998年就死去,還是1999年才死去的因素中,少年高川或許會占據一定的比例,但絕對不是全部的比例。
包括中繼器、三仙島和統治局遺址在內,所有可能導致時間線變動的力量都已經紛紛登場,眼下的灰霧廢墟中,如此龐大的惡魔數量,在理論上確實有可能產生時間線改變的力量。對于這些可能性因素,高川都十分謹慎,并不是因為害怕死亡,而是要執行計劃,就必須準確對“自己將要死亡”的時間極限擁有一個相對準確的認知。
在這之前,高川哪怕感覺到自己會在這場戰爭中死去,卻也無法準確說出,自己會在那一場戰斗中,在哪一個較為準確的時間上,被何種敵人終結。
納粹組織必然是一個懷疑對象,少年高川必然是一個懷疑對象,末日真理教必然是一個懷疑對象,乃至于素體生命群體也是一個懷疑對象,但眼下,在素體生命出現之前,這個灰霧廢墟中所孕育的惡魔,也已經觸碰到了這個值得懷疑的范疇。
高川操作三仙島,三仙島控制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既然眼下這些還在孕育的惡魔已經達到了“可能會殺死高川”的標準,那么,“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會被這些惡魔摧毀”也就是一個極有可能出現的結果。
不是納粹,不是末日真理,不是素體生命,而僅僅是惡魔——末日真理和素體生命聯合起來,通過神秘的方式將統治局遺址一角拉出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后,僅僅是從其中誕生的惡魔,就已經存在如此巨大的威脅了嗎?
可是,想要阻止這些灰霧孕育惡魔卻又是不可能的,高川并不覺得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上搭載的神秘武器足以摧毀如此巨量的灰霧。僅僅是撕碎這片廢墟并不足以讓灰霧停止蔓延,更何況,如果宇宙聯合艦隊在這里的消耗過大,那么,對納粹的威脅也會相應減少。
只用了兩三秒的時間,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就已經從體積比月球還要龐大的廢墟上空駛過,就在艦隊離去的方向,納粹控制的月球和龐大的不規則多面體艦群也尚未停止移動。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就如同驅趕魚群的漁船,可是,在月球這個更為龐大的“怪獸”面前,實在讓人對圍獵這些魚群沒什么信心。
“確認了嗎?納粹中繼器的具體坐標。”有聲音在艦隊內部通訊網絡中問道。
“沒有。”高川回答道,他也不由得皺眉,雖然可以確信,納粹中繼器的確正在以物質態的方式存在于月球上,但是,在能龐大的不規則多面體艦群的籠罩下,任何觀測都得打折扣,實在很難確認納粹中繼器到底在月球的哪一個部位,亦或者,并不是在月球上,而是在月球周圍。
無法確認目標的準確位置,就讓整支艦隊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只會重蹈之前戰局的覆轍。那無以計數的不規則多面體艦群實在讓人感到頭疼。
“那我們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嗎?”聲音在內部通訊網絡中很是懊惱地說。
如今的情況,說是敵逃我追,其實并不恰當。暫時熄火,用意觀察的局面并不合適長時間的猶豫。哪怕擊破了大量的不規則多面體艦群,來到月球原坐標附近,也同樣不意味著自己這邊取得了一場勝利。戰斗還在持續下去,敵人隨時都會反撲過來。
高川在等一個消息,亦或者是一個信號,他不知道這個消息或信號是什么,會不會出現,他就像是獨自坐在一列火車上,不知道這輛火車會將自己帶到何處,能確認的只有一點,他如果立刻跳車,絕對不會比坐到下一站更好。
所以,哪怕明知道灰霧在孕育惡魔,納粹在蓄謀攻擊,末日真理教和新世紀福音都已經開始新的計劃,他也必須按捺住率先發動攻擊的想法。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沒有任何補給和后援,綜合實力也是這個戰場上最弱的一方,所以,一旦開始戰斗,就必須速戰速決,而決定攻擊目標的人,必須盡可能找對每一次的攻擊目標——這個目標必須是發動攻擊后就能消滅的,時間不能超過十秒,在己方可以速掠的狀況下,十秒內無法擊破的目標會讓雙方的戰斗陷入焦灼中。
“十秒……如果我們可以躲開那些不規則多面體,在十秒我們可以毀掉月球嗎?”有這么一個聲音在內部通訊網絡中問到。
“理論上可行。”另一個聲音說,“但是,如何才能避開納粹的艦隊群呢?它們都已經將整個月球都包裹起來了。”
“這個廢墟也比月球還要大,但是,不覺得我們可以試試嗎?既然我們擁有用足以摧毀月球的力量,那么,將這個力量用在廢墟上……至少也能減少一些敵人吧。”又有一個聲音提議到。
“眼前可以看到的廢墟可不是它的整體。”高川解釋到:“這個玩意的本體很可能有地球表面那么大。”
這個推斷是由網絡球做出的,但至今都沒有人會去懷疑。統治局遺址位于一個無比巨大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中,從來都沒有人走到盡頭,無論是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都是無限蔓延的建筑群。這些建筑群在失控的建設機器不知道多少年的努力下,每一天都在增殖。神秘專家在統治局遺址中的冒險,一直都處于某個相對狹隘的區域,借鑒這個區域里的情況來反推整個統治局的情況——有許多資料證明,這么做有點兒用處,卻沒想象中那么準確。
既然認為廢墟就是統治局遺址的一角,那么,就算真的可以在十秒鐘內破壞這個比月球體積還大的廢墟,敵人也仍舊有機會將更大的區域拖出來——高川覺得,對方一定會這么做的,讓素體生命以集體的方式出現在這個世界里,說不定就是雙方交易的一環。高川還記得,在相關資料中記錄有“普通人通過獻祭儀式和惡魔結合,成為類似素體生命的存在”這一情況。
素體生命在和神秘專家戰斗的時候,表現出一定的社會性,同時,作為智慧生命的一種,社會性的素體生命當然渴望“繁殖”,而素體生命不具備任何已知的繁殖方式,甚至于有推測說,素體生命本身并不具備繁殖能力。那么,素體生命是如何增加的呢?根據已經挖掘出來的統治局遺址史料記載,“人、灰霧和惡魔”三者關系的緊密結合,就成了突破口。
從拉斯維加斯中繼器攻略戰中最新傳來的消息,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的合作就有這樣的趨向:將正常的人類世界變成素體生命的繁殖基地,雖然從“世界末日”的角度來說,促成這樣的變化,還算不上是“毀滅世界”,但是,卻已經是在意圖“毀滅人類”了。在末日降臨的有限時間內,人類一旦變成素體生命,會從生理到心理,從人格到思維方式,包括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等等方面發生徹底的轉變,而這個轉變是不可逆的。
按照瑪爾瓊斯家推崇的末日真理信條,如今的末日真理教將末日視為一種必然性的真理概念來看待,通過神秘學對這個概念進行最深入的解析,作為一個積極推動末日,認知末日,直面末日,并相信己方會這個過程中跨越末日的邪教組織,先著手“人類末日”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末日規模來說,“人類末日”當然比“世界末日”要小很多,從科學性質來看,這便是從小處著手,積累經驗,步步驗證的過程。
因此,為了達成人類的末日,素體生命的繁殖,投放足以將全世界的人類轉化為素體生命的惡魔,籌備一個將會擴散到人類概念中的獻祭儀式等等行為,也都處于邏輯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