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9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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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會延伸到什么地方的湖面,就像是人心一樣朦朧又不安定,時而似曾相識,時而古里古怪的景象就好似山間的煙云,如同疾風中的云霞,如同北地的極光,在高川的注視有時他會覺得自己看到了一些人,但下一眨眼,就仿佛自己看到的都是錯覺。這些景象沒有聲音,但在高川的心中,卻有某種聲音響起,他無法形容這種聲音像是什么,因為這聲音有時也像是自己的想法。太多太多的東西,就好似啤酒的氣泡一樣,而內心就如同一個杯子,泡沫涌上來的時候,水面還在泡沫之下,隨后,那泡沫就從“杯壁”淌出高川覺得,注視著這些畫面,就有什么東西出了內心的容量,沿著心的外壁流淌下來。正是這樣說不清都不明的,極為復雜的東西,涌出自我后,變成了湖水的一部分,變成了霧氣的一部分,變成了光的一部分,也變成了影子的一部分。
“末日真理教的天門計劃才是它們最根本最在意的東西,而中繼器不過是一個幌子,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圣地并不是在中繼器建成之后,才在中繼器內部構造的,而是伴隨著天門計劃的進展,和中繼器一同誕生的另外部分倘若中繼器真的是副產物,那么,圣地就是天門計劃階段性進展的真正成果。”哥特少女是這么對高川說的,而高川無法證明她所說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亦或者有哪些部分是正確的,哪些部分是錯誤的。對末日真理教內部情況,高川所知不多,他所接觸的情報,大部分源于統治局,而對末日真理教的判斷標準,則大多來自于過去那些高川人格資訊所構成的直覺和既視感。
關于這個世界的末日幻境,高川不覺得自己會比身邊的哥特少女更加了解。至少從身份上來說,哥特少女都是“末日真理教的三巨頭之一”,哪怕末日真理教生過巨大的變動,她也定然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末日真理教的人之一。
哥特少女認為自己可以找到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圣地,高川姑且對之抱以期待。如果事實當真如她所說,中繼器不過是一個幌子,那么,如今的反擊出點全都是錯誤的。人們對中繼器的重要性估計得越是沉重,就越是會落入末日真理教的陰謀中。而讓人感到刺骨寒冷的是,中繼器的威脅和影響并不是夸夸其談,當人們談論如今的戰爭形勢時,根本無法真的將中繼器視為旁枝末節。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中繼器奪走的時候,在此時此刻,高川覺得自己和哥特少女,的確是唯二意識到了其它可能性的人。
如果有時間整理、評估和重新判斷,或許可以集合更多的力量,去設計一個更好的計劃吧,但是,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等人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在第三次世界大戰醞釀期間,末日進程的緊迫感已經帶給人一種十分強烈的加感,之后所經歷的種種神秘事件也告訴他,時間永遠都是缺乏的。
在準備不充分,情報不充足,時間缺乏,絕對力量處于下風的情況下去戰斗,這就是自己這些試圖抵擋末日降臨的人,所要面對的情況。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去分析,“能夠戰勝末日,能夠扭轉局面”都像是一種自我安慰,無論找到什么理由,最終都只會得到一個讓人焦慮的結果,可即便如此,仍舊是有人不愿意承認這些凄慘的必然性,而去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高川十分清楚,如今正在戰斗的,充滿斗志的,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但是,自己仍舊需要孤身作戰,只是因為,自己恰好就站在了這個微妙的節點上這或許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在此時此刻,的確只有自己才有機會去做。
那無比強烈的既視感再次如電流一樣鉆過高川的脊椎,讓情緒就好似碳底的火星,有了一股風就隱隱復燃。
“真的可以找到嗎?”高川雖然用著疑問句,但口吻卻給人一種“一定可以找到”的肯定感。他不是對哥特少女的方法有自信,而是試圖讓自己去相信。
“我的判斷不會錯。”哥特少女顯然更有信心。
“不讓愛德華神父他們過來嗎?”高川說:“既然你認為這個地方是安全的,為什么不將你的人手召集過來?”
“他們需要為我轉移視線。”哥特少女說,“這是很簡單但很有效的計劃,如果我不現身,那就讓新世紀福音做得大張旗鼓,無論瑪爾瓊斯家是不是在懷疑我在暗渡陳倉,都必須先去對付更加顯眼的新世紀福音。也許我們突擊圣地,會讓它們大吃一驚”哥特少女這么說的時候,在“也許”上遲疑了一下。
高川十分理解她的感覺,盡管針對末日真理教布置了種種陷阱,卻很難說,末日真理教是否真的上當了,亦或者,哪怕對方真的上當了,要攻陷那個可能存在的圣地,也絕對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是不是勢單力薄了一點?我覺得,如今在人類集體潛意識里活動的潛在盟應該還有不少。”高川雖然這么說,但他也不敢肯定,人類集體潛意識的情況遠他的想象,哥特少女之所以可以鎖定他,并不是因為哥特少女足以觀測整個人類集體潛意識,而僅僅是她在高川身上留下了看不見的記號。
即便如此,高川在真正成行前,仍舊希望能夠湊齊一支小隊,而不僅僅是兩人搭檔。
“聚集人手只會暴露得更快。”哥特少女這么說著,猛然頓了一下,湖面倒影便在漣漪中拼成一個稍微清晰一些得景象。
“來了!”哥特少女用她那略顯壓抑的平靜口吻說到。
高川的目光追著湖面的漣漪望去,只見從視野盡頭處,一個壯闊的倒影漸漸清晰起來,更是一路蔓延到自己的腳邊。雖然比起之前的湖中景象更加清晰,但輪廓也并非是固定的,只能說,給人的既有印象更像是一個自己確信的某種物事,減少了可以聯想的物事的選擇。高川不知道哥特少女將這些倒影當作是什么,但從他的感覺來說,那是蜿蜒又古老的石道,是巍峨的大門,是半圓穹頂的屋子,是一個又一個怪誕的面具和頭套,是錯落駁雜的高層樓宇,是參差起伏的階梯。
轉眼間,彌漫在湖面上的霧氣都變成了灰色,更加強烈的疾風,吹得這些灰霧不斷朝高川和哥特少女所在的地方涌去。高川下意識用手臂擋住撲向面部的風和霧,視野就在這一時間變得狹窄,身體也頓時失去了支撐感,整個人朝下方墜落。
開始了這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似曾相識的風景,熟悉的墜落,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在黑暗的深淵下方涌動,雖然沒有聲音,但自己的內心卻會自行補充那恐怖的咆哮聲。
高川放下擋住面部的手臂,就看到哥特少女在自己的側邊,落后一米左右的距離。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黑暗中,所謂的“下墜”也只是一種感覺。高川只能感受到自己是下墜的,卻無法通過對照自己,去判斷哥特少女到底是不是在下墜。反而,哥特少女撐著陽傘的站姿,沒有半點下墜的感覺,就像是一直站在平地上,改變的只是風景,而并非是她自身的位置。
下一刻,高川只覺得自己摔在了堅硬的地面上,身體當然不會因此出問題,但是,那種因為碰撞而失衡的感覺也很強烈,因此,他不得不調整了一下姿勢就像是真的從高處挑落地面,而必須做出緩沖的姿勢那般。
當事物在視野里變得清晰時,呈現在高川眼前的,正是自己腳下,被砸得龜裂的石板路。高川的眼角余光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哥特少女舉著洋傘,如同羽毛一樣輕盈佇立的身姿。啊,果然還是那邊的姿勢比較游刃有余,在這個突然變幻的風景中,高川猶自想到。
“就是這里吧。”哥特少女如此說著,露出高川僅此一見的冷酷微笑,“末日真理教的圣地,原來真的是可以找到的,只是之前一直被錯誤的信息蒙蔽才找錯了方向。”
高川站穩了,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然而,這里的每一件事物,哪怕在人類的認知概念中都有可以對應的事物,卻仍舊無法讓他覺得“正常世界真的有這么一處地方會是這個樣子”。要說是異世界,是從未見過,也從未想象過的世界,又不盡然。他對這樣的風景沒有太強烈的陌生感,毋寧說,雖然景物的輪廓是陌生的,但是,那光、那風、那聲音、那氣味、那所有不需要五官去辨識,而是用感受性去接觸的東西,都讓他有一種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的感覺。
這些景物,也大部分像是之前湖面倒影中所顯示的那般,堅硬的灰白色石板路沿著錯落的階梯,圓頂的房屋,高挑歪斜的大樓,一直蔓延到自己視野盡頭之外第一眼像是統治局遺址里的城市風景,第二眼卻又覺得并非是同樣的東西,第三眼就仿佛能夠找到更多不一致的細節,證明眼前的一切并非在統治局遺址中。
高川還聽到了湖水沖刷岸邊的聲響,他轉過身體,果真看到了一片看不到鏡頭的大湖,向著遠方鋪開,水天交接的地方朦朦朧朧,似乎接壤著另一座湖中的島嶼。
“我敢說,如果一直朝那邊游去,登上那里的島嶼,就會察覺到,那里同樣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哥特少女突然開口道:“這里是閉鎖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不從人類集體潛意識層面通過,尋常的方法根本進不來也出不去。”
“……那么,我們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是物質?還是意識?”高川不由得問到,倘若是物質態,那么,自己在宇宙中,在三仙島內的身體,又算是什么?一個意識在同時使用兩個分身?
“……從數據對沖的角度來說,我們仍舊是同樣的數據不是一個數據或兩個數據,不能用數量作為單位,而僅僅就是代表你我的數據。在宇宙中的高川,和在這個地方的高川,并沒有變成兩份數據,而是同樣的數據在不同角度生沖突。”哥特少女這么解釋到,但是,高川雖然覺得自己理解了,但要以自己的話來重新闡述一次,卻完全無法做到。
所謂的“理解”,在高川看來,也是極為朦朧的。
不過,能否從本質上理解自己當前的狀況,高川卻覺得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畢竟,就算在正常安定的世界里,也從來都沒有人能夠從本質上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狀態人可以是一堆肉塊,也可以是一堆量子信息,但是,無論是肉塊還是量子信息,都并不是最本質的解釋。
“我們現在該做什么?”高川拋開所有的疑問,向哥特少女說到。
這次的目標,是哥特少女確定的,是她促成了己方的到達,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計劃中,到底什么才是核心。若說這里就是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圣地,那么,自己兩人抵達此地,到底是為了摧毀整個圣地?還是要做其它更加精細卻影響深遠的事情?而要摧毀圣地,什么才是關鍵?如果試圖做一些影響深遠的事情,又應該從何處著手?這些問題,高川自己并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
這個末日真理教的圣地和圣地的具體性質,對高川而言,是十分陌生又未知的東西。
“什么都不做。”哥特少女如此說到:“我們只需要讓瑪爾瓊斯家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了它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當我們站在這個地方時,它們遲早會知道,我們抓住它們了。”(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