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904 父與子

1904父與子

來了,來了,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要出來了!席森神父閉上眼睛去感受灰霧彌漫中的異動,他看不到灰霧中的異常景象,但風帶來的某種感覺,就像是氣味,像是聲音,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蠕動,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呈現在他的感官中,他似乎可以聽到,可以嗅到,可以觸碰到,盡管他其實并不想接受到這些信息,也十分清楚,這些黏糊糊的模糊的知覺所呈現出來的意象并不完全是真實,而是一個太過于龐大,遠超出人們感知能力的事物被局限性的感知能力窺探了渺小而片面的部分這是宛如盲人摸象般片面的錯覺,但不正反應出那個即將出現,宛如從一個細小的狹縫中擠出來的東西的巨大和可怕嗎?

不局限于質量和體積的龐大,從各個角度都是人類必須仰視,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自身局限性的感官中窺知其全部的可怕之物,以不可名狀的形態隱約浮現在席森神父的腦海中。

.更新最快他不愿意去注視,卻被那強烈而異常的存在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的視線并不是主動從防御圈的灰霧中挪開的,他的思維也并不是主動脫離原來的思考方向的,全都是因為這個存在感就像是白矮星一樣,質地堅硬,引力驚人。

明明沒有直接注視到那個東西,甚至于,根本就不可能用眼睛真切看到,僅僅是一種知覺中隱約存在的似曾相識,就讓席森神父的腦海中如流星般劃過一個名字愛德華神父。

“教父……”席森神父自言自語,但卻不知道是否應該說出那個名字,他此時感覺到的東西讓他想起這個人,但是,出現在這里的那個可怕的東西,真和那個人有關嗎?假如是有關聯的,那么,那個引導自己進入末日真理的老男人,而今又是怎樣的狀況?在如今的異常事態中,究竟是主動性的參與其中,亦或者是被迫與之接觸?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無論如何,席森神父都不相信,自己所感覺到的那個模糊、巨大、可怕卻又充滿了吸引力的絕對非人之物,就是愛德華神父本人。僅從神秘專家的直覺來說,造成如今異象的事物所具備的神秘性已經遠遠超出沙耶了,而沙耶正是過去以來,愛德華神父的最高杰作也許愛德華神父借由沙耶,在九九九變相中更進一步,但其最終產物的神秘性,也絕對不可能超出沙耶太多。

哪怕席森神父已經直覺肯定,愛德華神父在這個巨大的異常中參了一腳,也絕對不會覺得那個老男人能夠在這種可怕的異常中占據主導權。毋寧說,當席森神父在這么一個僅憑感覺就已經感到顫栗的異常中想起愛德華神父的時候,他幾乎就已經確定了,愛德華神父哪怕沒有死亡,也絕對離死不遠。

神秘專家的直覺一向十分準確,尤其在判斷生死攸關的問題上,準確率高達九成九,即便如此,席森神父仍舊不希望自己的直覺應驗。哪怕自己的理念已經和愛德華神父分道揚鑣,但是,從人情關系上,對方是自己的教父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不可否認,席森神父一直都認為,在自己的生命歷程和成長中,愛德華神父對自己有著深重的恩德,這種恩德并不會因為雙方立場和理念的不一致就會變成仇恨。

席森神父不希望愛德華神父就這么死掉,可是,他并不確信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灰霧中的異常十分棘手,魔紋超能制造的“風”所傳遞回來的異常變化規模,已經從感覺上超出了他自認為可以處理的地步。他能肯定的只有一點:此時的異變,不僅僅是出乎己方的意料,也絕對不是素體生命的意料之中。

倘若那個模糊、巨大、可怕的東西降臨,將會承受其傷害的,也絕對不僅僅是自己人等,對素體生命也是一樣的,它們絕對不可能討到好處。

“風”一點點被切斷了,哪怕席森神父從那個巨大存在感的吸引力中強行脫離,重新將目光放在灰霧彌漫的區域,所能接受到的信息也已經遠遠不如之前。雖然眼睛沒有瞎,但從神秘專家特有的知覺角度而言,席森神父覺得自己正在變成瞎子。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堅守陣地到怎樣的程度,如果僅僅是素體生命,之前的布置倒是還算順利,至少沒有素體生命可以脫離防御圈內的戰場,但是,突如其來的異常,以及這個異常被后的那個巨大而模糊的存在,已經完全將自己等人布置的防御圈變成了它的后花園。毫不客氣地說,席森神父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可以擋住這種存在感強烈的神秘之物。

他激活了腦硬體中隱藏的強制通訊,試圖和“莎”達成聯系,他并不確定是否可以做到,因為這本來就是非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能動用的通訊渠道。一旦動用,就會將己方在節點的布置,以及通過安全網絡直達的己方老巢的路線暴露出來,以至于可能會讓素體生命順著這條脈絡將己方估摸得干干凈凈。

但是,眼下的情況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想,在判斷出素體生命也會措手不及的前提下,席森神父覺得自己的冒險是有必要的如果不能將這個情報及時傳遞回去,真正打擊到己方的大概就不是素體生命,而是這個無可名狀的東西了。

然而,席森神父的主動并沒有收到理想的回報,無法聯絡的反饋持續著“沙沙”的聲音,席森神父看不到自己同伴的身影,也聽不到在背后支援的人們的聲音。只有建設機器還在轟鳴作響,持續作業,而且,他很快就看到了,從建設機器的關節中長出的血肉物質“簡直就像是沙耶病毒一樣”他不由得這么想到。

無機的物質變得有機化,但是,這些有機的事物卻又并不是尋常而言的碳基構造。盡管外表看起來像是動物被剝皮之后袒露出的紅白筋肉,又像是被硬生生挖出來的某種器官,但其本質卻是截然不同于動物肌體器官的東西。它們,只是看起來像而已。

建設機器那由構造體組成的堅硬身體在變成血肉后,也是軟乎乎的,熱騰騰的,釋放出肌體運動所產生的熱量,又如同在進行某種器官功能的活動,產生更多的附屬物質。這些附屬物質全都具備惡心的外包特征和高強度的腐蝕性。建設機器剛剛才建好的部分建筑結構,就被它身上的異常血肉被擠壓出來的酸液蝕出一個個孔洞。

如果席森神父預料的那樣,這些血肉哪怕不是正常的碳基血肉物質,也絕對沒有表現出足以支撐巨大重量的特性。建設機器的關節被殖生的血肉徹底侵占,形成好幾個形式上讓人作嘔的腫塊,還不斷噴吐出更多的灰霧。整個建設機器從攀附的建筑結構上摔落,盡管并沒有徹底停止工作,卻變成了一個移動式的灰霧制造機。

兩臺建設機器全都不出意料的,沒能抗住異常變化的侵蝕,其外部結構的異化過于迅速,讓席森神父覺得即便斬斷了那些異化部位,也不可能讓侵蝕停下來。能夠制止它們的方法,只有將它們徹底毀掉,然而,這么一來,由自己負責的這部分安全網絡節點的攻略就宣告失敗了。

“雖然這么說,但也沒有辦法了。”席森神父之顧慮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已經做下決定,如果還分心顧慮安全網絡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從這次異變中活下來。和“莎”失去聯系,已經足以證明,如今這個節點處已經完全被那個不可名狀的東西侵占了。敵人的強度已經遠遠超過預期的素體生命,這已經不再是戰略上的失策了,而更可以視為末日進程中的一種出乎意料,卻又必然出現的厄運。

哪怕自己等人的謀劃再周全,也無法估量“世界末日”的傾向性發展所帶來的災難那不是天災,也不是**,而單純是一種負面性的不如意的體現而已。

席森神父右手腕上的魔紋灼痛,有些時候,他覺得這個魔紋就像是自己身體的另一個器官,它會呼吸,會撕咬,將那些神秘的東西轉化為某種形式的力量。魔紋超能究竟是屬于自己的力量,還是屬于魔紋的力量?從來都沒有一個神秘專家可以捉摸清楚。說到底,魔紋到底是一種資格,還是一種武器,在統治局留下的資料中,也沒有詳細的說明。只是,在面對神秘事件中的危險時,這種充滿了未知的東西,卻比自己知根知底的東西更能帶來安心感要在那么一個短暫的時間里,用自己已知的東西去處理未知的事物,不是更難以做到嗎?甚至可以說,這樣的想法本來就是矛盾的。已知的東西能夠處理的,只有從未知變成已知的東西。

席森神父一直都帶著這樣的想法去應用魔紋的力量,他從不介意,這種力量是源于自己本身,還是完全由魔紋控制,也不打算去深思,魔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因為,在世界末日當頭,自己所擁有的時間是如此之少,而要處理的麻煩又是如此之多。

眼前的異常正是未知的,只能從感覺和已經發生的異常現象中,總結出“很危險”這個結論,但是,到底是怎樣的危險,何種程度的危險,卻完全不知曉。那巨大而可怕的輪廓,也不過是感受性的信息在腦海中構成的意象而已,根本就不是那種危險的真正姿態。

建設機器的異常正是從這種危險未知的一個側面,它所具備的神秘性和過去所遇到過的大多數神秘事件并不在一個等級。在它更進一步變化之前,魔紋超能“氣壓控制”所產生的巨大壓力,僅在建設機器自身體格所占據的空間傾軋下來。

兩臺建設機器的關節都已經開始血肉化,連帶著從關節開始向身軀蔓延的部分也在殖生出丑陋的血肉腫塊,在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下,這些部位直接撕裂了。它們龐大的身軀向下塌陷,笨重地癱在席森神父腳下。

當席森神父抬起右手時,由這兩臺建設機器的異常血肉器官噴出的灰霧,便一股腦卷入魔紋中。

然后,席森神父聽到了一種“咔嚓咔嚓”的聲音,那就像是從自己的近側發出,仔細一聽卻又覺得音源并不在外側,而是直接在體內產生,進入大腦的聲音。

席森神父無從分辨那到底是什么聲音,有點兒像是木材被折斷的聲音,有點兒像是咬斷骨頭的聲音,在清脆中帶著一絲絲膩味。這聲音直接鉆進席森神父的腦海中,就像是帶有一種魔性的力量,強行將他的意識凝聚成一點,朝著大腦記憶的深處,朝著某種意義上更加深邃的思考,朝著連席森神父都未曾察覺的脈絡,如流星般飛逝席森神父有些恍惚,當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恍惚了一陣時,就看到了無數場景的片段:

大量的巫師聚集在某處管道的角落,猩紅色的矩陣是用各式各樣的金屬物質構成,沒有任何弧度地勾連在一起,宛如自行生長般一直蔓延到視野看不到的地方。視角從他們身上掠過,沒入皚皚的霧氣中,下一轉眼,就看到了一群群行走于高臺、樓宇和寬闊如同廣場的廊道上的素體生命,在它們走過的地方,蛛絲一樣的白色物質纏繞在不同的事物上,并有諸多垂下的蛹狀物,讓人可以輕易聯想到孵化場,席森神父甚至可以從那半透明的蛹殼內,看到一個個畸形的人形體。又有原住民飛速逃竄,借助各式各樣的助力工具,在巨大的管道外殼跳躍,灰霧追逐著他們,一些意外總會發生,斷裂的管線鞭撻在他們身上,便讓他們慘叫著從落腳處掉落,這才看到,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何等高大的構造體設備群,向下眺望,根本看不到這些設備的基座,只能看到一望無盡的深淵,以及深淵不知其遠的地方閃爍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