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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3不可視的戰斗
這場戰斗的關鍵,已經超越了行為方式和意識形態,而表現在存在性中,一旦失敗,大概就會真的徹底失去存在性,變成“不存在”的東西吧。我不確定素體生命和末日真理教巫師他們到底是如何支撐自身存在性的,但是,我可以肯定,自身的存在性是由“江”支撐的——越是在這種時候,這個本質就愈加清晰。
我仍舊可以感受和描述自己的感覺,那或者便證明了,“江”在這樣的境況下仍舊游刃有余。我雖然已經感應不到它的存在,更在之前于銼刀的意識態深處,觀測到了它的出現和消失,很有一種“逃離”或“脫離”的感覺。但是,事實證明,我或許小看了“江”。
而根據“江”和“病毒”一體兩面的理論,在“江”也游刃有余的情況下,“病毒”肯定也不會落于下風。
一直以來被自己視為最終敵人的“病毒”仍舊擁有還手之力,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仍舊擁有反擊的可能性,這樣的認知在過去絕對不會讓人覺得喜悅。但在此時此刻,面對那不可名狀之外物,我卻因此松了一口氣。
真是可笑。
我一直都覺得這場戰斗就是我們這些末日癥候群患者和“病毒”的戰斗,是我們對自身異變的抗爭,就如同過去的醫生們像未知而強大的病痛發起挑戰,在可怕的瘟疫中漸漸死去,由此用生命的代價研究出能夠防御根治病毒的血清。
的確,無論從病院現實還是末日幻境,都無法確認“病毒”的本質和真面,無法知曉它到底以何種方式存在于何處,它似乎無處不在,看似無跡可尋卻又在每一個細節上都留下了痕跡,它強大得讓人絕望,讓人看不到在有生之年存在戰勝它的可能性,也讓人難以想象該如何去戰勝它。即便如此,倘如這是局限在我們自身和“病毒”之間的戰斗,那么這場戰斗的規模仍舊是擁有某個上限的——雖然不知曉上限有多高,但卻可以肯定存在這樣的上限。
哪怕我翻看自己的日記,通過思考去認知末日幻境中的神秘,從哲學和神秘學的角度,嘗試以一個形而上的高度去觸碰那個上限,但不可否認,其中定然有大部分是我的妄想。我的精神和心理早已經出了極其嚴重的問題,而且,我無法判斷到底嚴重到怎樣的程度,而自己所見所思所認知的一切,又到底是在哪里算是“有問題”。
這樣的結果對我個人而言是令人沮喪的,也讓人感到絕望,無法分清現實和虛妄。俗話說的好,不知道哪里錯了的話,就根本無法進行改正。這就是我在進行這場和“病毒”的戰斗時,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并且沒有人可以幫助我——除了在我自己重新建立的認知中,那些不屬于“人”的范疇的東西之外。
就算到了這樣的程度,哪怕在精神錯亂的認知世界里,將自身認知擴大到了并非以人為本的高度,也從來都沒有讓我覺得,這場戰斗的最終敵人是“病毒”之外的任何東西。
或許在其他人的眼中,病院現實也好,末日幻境也好,太多沒有敘述的秘密,太多不可思議的神秘,讓人眼花繚亂。整個世界就像是破碎的,卻用許多半透明的絲線稀疏地縫合起來,仿佛每一個線索,每一個角落,都有著讓人驚異卻又捉摸不定的巧合,仿佛一切都是偶然又離奇的,存在太多的“稱呼”、“名字”、“個體”和“集團”。
但是,在我的眼中,這個世界也同時是極為單純的——一切都從“病毒”開始,一切也將從“病毒”結束,任何讓人眼花繚亂的東西,都不過是“病毒”對事物的感染所產生的表面現象。那些仿佛有關系,有等級,有一種似乎可以分辨強弱的階梯性的事物,其實都是同一種本質的不同表現而已。
然而,偏差儀式所帶來的東西卻推翻了這樣的想法。情況正在變得不那么單純,我雖然說不清楚,但卻能夠深刻感受到,從來都是圍繞“病毒”展開的這個病態的世界,正在因為新的因素加入進來,而讓“病毒”從一切事件的中心脫離出來。
打一個粗淺的比方:在過去的故事中,“病毒”是暗線的主角,而我們這些病人的互動,則構成了主線,并且在我們這些病人中存在一個在推動故事進展中占據最大份量的主角。那么,現在這個故事的暗線主角已經開始變動了,不是說“病毒”不再是主角,而是“病毒”正在變成“不是唯一的主角”,因為這個暗線的變動,我們這些病人構成的“主線”也在發生某種偏差,乃至于,我們自身原本在故事中的份量,也正在發生某種改變。
我無法說清楚這些改變到底是從什么地方開始,以怎樣的方式展開,又會抵達怎樣的結果,但是,我沒有感覺到,這種改變本身是一件好事。
這個改變不會為我們減輕壓力,削弱敵人,反而在試圖增加一個至少和“病毒”一樣可怕的敵人。暗線正在變得復雜,無論是我、末日真理教還是素體生命,如果于此時此刻存在于這個地下大廳的我們拿偏差儀式沒有辦法,那么,這個暗線就會成立。
無論是“病毒”想做什么,還是我們這些受到“病毒”感染才存在于此的人和非人想做些什么,都必然會受到這條新的暗線的阻撓。我相信,不僅僅是我可以感覺到這一點,包括末日真理教在內的他方也必然可以感受到這一點。
這場針對偏差儀式的戰斗,已經不再是圍繞“病毒”的戰斗,而是真正意義上,圍繞“偏差儀式的結果”展開的戰斗了。
正因為可以感受到,就連“病毒”都要受到影響,都要從唯一的暗線主角的位置掉落,所以,才讓我覺得這場戰斗將會比過去任何一次戰斗都要艱難,也更加的難以想象,會破除過去所有觀測到的上限,進入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范疇。
不僅如此,還有更可怕的本質:決定這場戰斗勝負的并非是我們自身,而是“病毒”這樣的存在。
我們在這里展開的各種方式的戰斗,都不過是“病毒”和“偏差儀式的結果”進行糾纏時,所產生的一種表面形式。
明明是自己豁出了性命去戰斗,但結果卻不取決于我們自身,還有比這個認知更加讓人感到悲哀的嗎?
我是如此理解著眼前發生的事情,而從這種理解的角度出發,重新審視那些一直以來視為敵寇的家伙們,卻發現自己和它們必須站在同一個戰線上,并且本質上屬于同一個陣營——屬于“病毒”的陣營。
這樣的轉變是如此的讓人措手不及,又讓人從感性上抗議,覺得可笑、諷刺和不公。
即便如此,抵抗這樣的轉變也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只會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愚昧。
我一直以來都依靠強烈的感性去驅使行為,但到了此時此刻,就連感性也開始讓我感到絕望。
一切我所知道的東西,似乎全都站在我的對立面上——就連自己理性的思維和感性的動力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除了“江”之外還能依靠什么,倘若什么都不能依靠,僅憑弱小的自身連如何存在下去都是一個問題。但是,即便想要把“江”視為絕對的參照物,以此來衡量和確定自身,“江”卻又是同樣模糊的東西,乃至于到了此時,我連“江”的存在都無法感知到了。
以“江”為參照物的話,這個參照物已經消失了,而無法確認它何時會再度出現。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這么思考下去了,越是思考,就越是混亂,越是會墮入絕望的黑暗中。我甚至無法判斷,自己此時此刻的思考和思想,到底真的是自己在思考,還是被那混亂和黑暗滲透。我知道這樣的思考是消極的,但卻無法讓它停下來。這些讓人感到絕望、悲哀、瘋狂和痛苦的思考,就如同脫軌的火車,向著和自己所需存在極大偏差的方向橫沖直撞,每一分每一秒,這個“偏差”都在擴大。
過去的事情,如今的事情,外來的事情,我讀過的每一本科學、哲學和神秘學中蘊藏的道理,都在朝著一個可怕的方向,以扭曲的角度被我自身的思考挖掘。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眼前那些異變一樣,被無形的力量碾壓著,蹂躪著,扭曲著,如同面團一樣變成無法述說的可怕形象。并且,在我確認,這就是眼下戰斗的一種形態和方式時,這種扭曲的力量就逐漸變得更加強大。
我明明沒有動作,并且可以看到自己就站在地下大廳的出入口,并從自己所能觀測到的角度,都確定自己就是“站在出入口,一動不動”。但排除這些觀測之后,卻又無法否定,自己正在以一種可怕的角度,和扭曲又混亂的力量進行抗爭。自己并非真的“一動不動”,而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動,在那個無法準確觀測到,只能模糊感受到的高度,展開著無法用人類語言去描述的斗爭。
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和非人,無論是巫師還是素體生命,也都被卷入了這場可以感受卻難以觀測的戰斗中,即便是它們的神秘力量,大概也不足以讓它們去認知這種程度的戰斗。所以,它們才和我一樣“一動不動”。
整個戰斗的過程是迷蒙的,無法觀測到也難以理解,雖然存在可以破壞的物質,但要做出破壞物質的行為卻是一件難事,至于破壞物質后是否可以從物質性上擊敗敵人,也仍舊是一個不確定的問題。在行為成立之前,導致行為產生的先頭因素已經發生了混亂,如何才能解決這種混亂,讓本能和意識按照其原本既定的規律發生和運轉,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但是,如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卻又沒有任何先例可循。
我以一種奇特的視角,以自身的狀態為基礎,去觀測這場超越物質性的戰斗,反而可以肯定,以這種超越物質性的層面展開斗爭,并不是自己的力量,也非是自己主觀的意愿,這個戰場的層次是由偏差儀式決定的。盡管從感受的層面上,難以確定如今哪一方占據優勢,但是,這種優勢或許會反應到偏差儀式造成的物質層面的異化現象上。
就可以觀測到的事物變化來說,這個地下大廳到目前為止,仍舊被兩種主要的異常現象占據,哪怕不時有更多的異常表現出來,讓這里的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但是,物質的血肉異化和魔法陣紋理的擴大,仍舊是最為穩定和持久的異常現象。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在開始之后,哪怕最初啟動儀式的巫師們都已經扭曲,其儀式本身卻沒有因此受到牽連,它自動且持續地擴展,就如同偏差儀式在素體生命的聯合沖擊之后,仿佛打了激素一樣,呈現出更大范圍更深程度的扭曲,獻祭儀式所造成的現象也有著相似的活躍,針對偏差儀式的扭曲互不退讓。
正因為兩種儀式所造成的現象沒有融為一體,盡管不能說涇渭分明,卻仍舊大體上可以分辨出各自的存在感,所以,才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去確認這場戰斗的進展。
我自身思維產生的混亂,自身超越物質性的變化,只是這個戰場上的一個角落,我獨自一人所進行的抵抗,并不比眾多末日真理教巫師和素體生命的集合占據更大的份量。
這場戰斗無法用常識的時間來衡量,實際也已經超過了地下大廳包容的空間容量,每一個戰斗的個體背后,都有著一個龐大無比的影子作為支撐,才獲得了這場戰斗的入場券。突破了常識物理限制的戰場,甚至不受到“統治局遺址”這個龐大堅固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限制,延伸到已經完全超出我自身認知和觀測能力的范圍。甚至在我的感覺中,于這一刻產生的所有臨時對沖現象,都不過是這場戰斗的一個側面,一個微不足道的注腳。
我甚至懷疑,這場戰斗會不會已經蔓延到了病院現實中,以另一種古怪的現象去昭示這個戰場的存在。甚至于,會否已經超越我認知中的“病院現實”和“末日幻境”,直達其他未曾觀測到的現實或虛幻的世界中。
想要在這種程度的戰場中有所作為,實在超出了我的個人能力。我認為,自己在這個戰場上充當的,并非是一個戰斗力,而是一個基點——一個能夠讓保持沉默的“江”在某時某刻突然切入其中的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