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082 未來的回歸

2082未來的回歸

不作夫的防護服同樣被他自己撕扯得破爛,劇烈卻發散的思維活動讓他和其他人一樣面色蒼白,肌膚就像是老了十多歲一樣黯淡無光,皮肉似乎都要分離了。他雖然能夠提問和回答問題,但他的瞳孔明顯有一種不自然的變化,但即便是盯著看,也無法用語言去描述這種變化,那既不是放大縮小,亦或者如同故事中變成了野獸的瞳孔之類,總而言之就是很不對勁,讓人感覺不到聚焦點,無法判斷他腦子里的東西是否和他正在說的內容同步。

如今的不做夫就像是一個差一點就要變成空殼的東西——主事人是這么想的。

如果硬要從一大堆壞事中找出稍微讓人可以開心一些的好事,那大概就是關于“不作夫”和“不做夫”的笑話了吧。而且,從不作夫本人的反應來看,這個圍繞名字的冷笑話就像是他的常識一樣,在過去或許有大量類似的場景吧。

“不作夫,為什么要起這個名字呢?看起來不像是正經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不是網名或代號之類?”主事人問到,他的口氣有點兒焦躁和急切,似乎迫切想要擺脫什么,例如用這般在往時聽起來也很無聊的對話去分散自己內心中那層層的壓抑。他的這種精神狀態和心理活動,已經完全不能封鎖在內心中,只要有那么一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并理解到這個人如今是怎樣的一種情況:他需要喘息,需要休息,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去調節自己。

然而,事實是,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時間。一種無法抵抗的恐怖,正循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渠道,以可見的實體或不可見的存在性,一點點滲透到眾人的內心深處。僅僅從感覺來說,這不像是什么外在的知性的手段,而像是一種罕見的自然規律正在運作。就如同人類需要嚴格的環境條件才能生存一樣,人類生存和發展是建立在認知自然規律的基礎上,人類沒有創造任何東西,而只是根據自然規律發現了許多過去未曾發現的東西,所有人都無法擺脫自然規律獨立存在,因此,當一種自然規律產生影響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如何在短暫的時間里,去發現、知曉并擺脫這種影響。

無論是理論還是手段,都已經近乎彈盡糧絕了。

哪怕是知曉更多情報的主事人,其內心也充滿了恐懼,他始終有一個保險,那就是他存在于這里的秘密,但是,他并不確定,啟動這個保險的話,是否就真的可以安然無恙——只有事情發生,并得出結果之后,他才能對這個結果進行觀測和認知,而無法如同傳說中的先知那般可以預言結果。

樓梯下的動靜又清晰了一些,僅從聽覺而言,那個不知曉具體模樣,但應該是一種實體的異常之物已經又上一層樓了。而在不遠處,深紅色的月光隱約透過門縫滲透進樓梯里,那層原本足夠笨重的大門如今讓人的感覺就像是紙作的一般輕薄脆弱。

“說說,不要停下來,不作夫,跟我說說話。”主事人用哀求一般的語氣呻吟到。

“不作夫,這是我給自己起的名字。”不作夫慢慢挪到角落中,陰影遮去他的面龐,整個人就像是要在那充滿了不確定性的陰暗中融化掉一樣,散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息。但是,主事人十分清楚,這個他竭盡全力才拉回來的唯一一人,的確還是人類沒錯。他沒有變成任何怪異的東西,而覺得他怪異僅僅是自己的感官出了問題。如果這個時候還能夠啟用防護服里的身體監控系統,大概可以從數據中得出一個結論:這個軀殼快要報廢了。

此時此刻,主事人覺得自己才是最接近“異常”的人,自己正在變得異常。

“為什么?你的父母呢?”主事人繼續問到,他的口氣聽起來不像是特別想要知道答案,而僅僅是想要問一點東西,以維持自身的狀態而已。就像是,一旦真的松了口氣,不聞不問的話,整個人就會真的崩碎成一地灰白的沙子。

“不知道,我是個孤兒。”不作夫的聲音也漸漸開始缺乏情緒的波動,如同機械一般死板,“我被某個大財團名下的孤兒院收養了,培養成他們希望的樣子,然后開始工作……他們給我起了代號,我不喜歡,所以我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當然,這對他們來說無所謂,只要人能夠干活,叫什么都無所謂。”

“喂喂,清醒點,不作夫!”主事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艱難地挪動身體,挨近不作夫的身邊。他碰了碰不作夫的身體,這個好不容易才被他拉回樓梯的男人已經僵硬了,整個人就像是冰冷的瓷器一樣,又硬又冷,可心跳和脈搏都還在,也明顯可以回話,卻給人一種應答傀儡的感覺。

“不……不作夫……不可思議。”主事人又進一步瞧出了點什么,他翻開不作夫的眼皮,確認了更多的東西,“竟然主動停止了思考,變成了植物人……假死嗎?不,生理活動雖然已經衰弱,但仍舊可以持續運作。這是可以鍛煉出來的嗎?你真是個怪物,不作夫。”

“不,我還沒有完全停止思考,只能關閉大部分的思考,將極小部分專注在問答上……我沒有思考答案,只是從已知信息中獲取答案并回答。”不作夫語氣僵硬地說到,倒是讓以為他已經完全沉寂下去的主事人稍稍嚇了一跳。這個叫做不作夫的男人,正在完成一件在他過去的見識中,從來都沒有人做到的事情。

“這已經很厲害了,但是,這樣被動防御,也持續不了多久。除非你把思維活動本身和思維活動的基礎載體全都停止,否則是不可能抵抗這種侵蝕的。我雖然從未見過這樣的異常,但卻有一些渠道,了解得比其他人更多一些。”主事人逐漸說出了一點隱瞞已久的東西,這讓他心中的壓力降低了一些。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么來確保自己有更大幾率活下來,過去一直隱瞞的東西,在他親身體驗到血月的力量后,就已經不再是必須死守的秘密了——因為,在那樣可怕的力量面前,自己所隱藏的一切其實是極為渺小的。

“我知道,但是,如果徹底停止思維,大概就不能蘇醒了,病院里有充足的設備,但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應該很難突破高川復制體的防線,他們是研究人員,不是作戰專家。”不作夫繼續操著死板的聲音說到,就像是他的大腦已經只剩下這個簡陋的功能,其他的思維活動都已經關停了。

“你是作戰專家?”主事人確認了一下。

“我是心理學和人智學博士,但更是一個殺手。”不作夫說:“我們的團體在這個病院的陰影處活動,但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這個時候大概也所剩無幾了。”

“……知道嗎?不作夫,你現在就像是一個不挑問題的應答機,什么都回答。”主事人調侃了這么一句。

“是的,我將所有秘密都解鎖了,保密會啟用太多的思維能力。”不作夫如此回答到。

“我明白了,你是高學歷的殺手,潛伏在病院里,替大財團做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主事人突然單刀直入地說了一句:“既然你確認自己是目前最有力的行動派,那么,有沒有興趣替我辦一件事呢?雖然事情完成了,也談不上可以拯救這個世界,但是,至少有那么一丁點機會。”

“無法理解,不能思考。”殺手不作夫發出單調的聲音,似乎有些矛盾,既下意識地要去思考,又試圖抑制這種思考,他作為一個人形的兵器生存了很長的時間,但是,在這個病院里,他一直是以人的身份生活的,他一直認為,這樣的生活讓自己對自身的控制力降低了許多。現在,他那敏銳的殺手直覺,嗅到了一個提案,在這個病院里光明正大地行走時不可或缺的,自覺地讓自己實力降低的人性正在釋放好奇心。

殺手是不應該有好奇心的,但是,研究人員可以,或者說,必須擁有好奇心。

主事人感覺到,自己觸碰到的不作夫身體表面,正在升溫軟化,他的脈搏和心跳越來越劇烈,就如同即將從冬眠中蘇醒的動物。

“聽我說,不作夫,我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我存在于這里的原因。”主事人頓了頓,聆聽了一會從樓下持續傳來的動靜,加快了說話的速度:“我本來不是人類,而是另一種生命體,我們雖然擁有物質身軀,但最關鍵的主體是某種從精神角度來說的核心。我們日積月累的技術,讓我們全種族產生了非凡的變化,得以部分擺脫物質角度的自然規律,當然,物質也好,精神也好,不過是宇宙自然規律的一種片面體現,這么說,你應該可以明白吧?我們只是轉換了一種生存狀態而已。”

“……你在說科幻故事嗎?”不作夫那回暖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反應,不過,那絕非是激動,“你的腦子是不是被紅色月光燒壞了?”

“不,聽我說!這很重要!你必須相信我,這樣你才會用心去做那件事。”主事人沒有對不作夫的質疑生氣,他明白這是所有聽他闡述自己秘密的人,都必然會有的反應,對這個世界的人類而言,這個秘密的確更像是一個科幻故事。

“好吧,你說。”不作夫回答到。

“正如你想的一樣,我在某種意義上,算是你們眼中的外星人。但是,我們來到這個星球的時間比你們人類誕生的時間更早。以精神為核心的存在性,讓我們發展出了一種技術,讓我們的精神可以有限制地穿梭時空,抵達正常航行無法抵達的時間帶和空間區域。在這里的我,不是原本就存在于這里的,而是我利用技術從遙遠的未來跳躍過來,用自己的意識替代了這個軀殼原有的意識。”

“……就像是鬼上身一樣?”不作夫仍舊覺得這很天方夜譚。

“更像是東方神秘學所說的奪舍。”主事人說。

“那么,這個身體原本的人格意識呢?被你殺死了?”不作夫其實覺得,用人們常說的人格分裂來描述此時的主事人更合適,而且,當下的情況,讓人患上這類精神病再容易不過了。畢竟,這個病院里的每一個人嚴格來說,都是“病毒”的攜帶者,是潛在的末日癥候群患者。

“不,他和我交換了,去到了我原本呆著的未來,在我原本的身體里。我們只是從精神層面交換了人格意識資訊。”主事人平靜地說,“不作夫,已經沒時間去理會這點倫理了。我來到這個時間點是有目標的,我們不會無緣無故就穿梭時空,那不是一件好事。只有在我們認知到自身避免迎來整個種族的危機時,我們才會啟用這種手段,以此逃離這個危機。”

“我不信。”不作夫簡潔地回答到。

“不管你信不信。”主事人說:“我們之所以會在外來,并不是我們完整的發展到了未來,而是我們從遙遠的過去直接跳躍到了遙遠的未來,以此避開中間時間段的某個可怕的危機,而這個時間段正好就是你們人類誕生發展的這段時間。而我們選擇跳躍時間也要避開的危險,正是這顆星球的末日。而我們成功了,跳躍到了這顆星球未來的時間點,繼續生存下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世界末日沒有發生?”不作夫疑惑地說。

“也許,但我們更傾向于,末日發生了。因為對時間線進行觀測后,得出的末日結論更加靠譜,但我們的確抵達了未來,這個矛盾必須得到解釋。我們的想法是:這顆星球上的世界末日的確發生了,但是,末日之后世界再度重組了……以我來到這個時間點后,和未來進行了參照對比,最近有了新的看法,很有可能是星球本身被重組了。我們抵達的未來,是在以原本星球為樣本的重組星球上。”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你確定這不是你幻想出來的故事?我知道你壓力很大,我也一樣。”不作夫半信半疑地說。正如他所覺得,對任何擁有常識的人來說,主事人的說法都很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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