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099 義體高川的現況

2099義體高川的現況

2099義體高川的現況

許多“高川”死了,更準確地說,許多像是“高川”的東西死了,但是,這些東西又不完全是“高川”這是一場可怕的噩夢,沒有開始,沒有過程,而“死亡”也不像是結局,一大堆尸體堆積在某個地方,那里狹窄,‘陰’冷,恐怖,仿佛隱藏有非人的某種龐大的存在。.:。“死亡”像是這個龐大的存在帶來的,但本質上卻并非僅僅如此,而是有著更加深刻而復雜的原因,仿佛這些“高川”非死不可,哪怕他們曾經做了許多“正確”的事情,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是在一種“扭曲”的目的下,執行的一種“扭曲”的手段。

然而,對于那深藏在黑暗中的未知的不知其形態和存在方式的某種存在而言,人類所謂的“正確”和“扭曲”是毫無意義的,那僅僅是對人而言的有意義,是對人類社會而言的有意義,而不能遍及到那樣的存在身上。從人的角度,用人的視角和思維,去試圖理解“怪物”,根本就是無用的行為人類有時會將豬狗拉到和人仿佛的角度,去感受它們的痛苦,理解它們的生死,用人類的目光去賦予它們生命的意義,然而,在那黑暗中,人類連豬狗都不如。這并非形容,而是一種客觀的事實。

倘若自視為人,那么,在這場噩夢中,就會切身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不定‘性’和無意義,就仿佛自我認知到的個體,也不過是如同最為客觀,沒有思想的原子電子一樣,是那樣一種物質、能量、運動規律的一種自然體現,人類視為“自我存在”的一切覺悟,都不過是自己賦予自身的幻覺而已。

沒有人,沒有思想,沒有道德,沒有社會結構,沒有自我,有的只是客觀規律,一切都只是那從不停息的運動中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義體高川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枷鎖拘束著,他可以看到,可以感受到許多信息,但卻無法做出自認為必要的行動,自身的確是在運動著的,但卻是嵌合在一個更加龐大的,自己無力動搖的運動之中,去感受那龐大的運動體系時,只覺得那是如此的復雜而顯得無比的‘混’‘亂’,但在‘混’‘亂’之中卻有著其必然。那并非是人為的‘混’‘亂’,而是天然如此。

他看到了許多的“自己”的尸體,亦或者說,他能夠從那些“高川”的尸體上感覺到和自身的聯系,盡管那樣的聯系是如此的片面又微弱,而且,那些尸體的面容并不完全就和自己一樣。是的,哪怕有著這樣那樣,或大或小的差異,但仍舊可以讓義體高川在看到那個尸體的大致輪廓時,就有一種奇異又模糊的,那就是“高川”,那是自己的感覺。

這些尸體給他帶來的自我認知是如此的詭異,認知其死亡后,所感受到的一切信息,又是如此的讓人感到恐懼。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尸體的臉,就像是有某種力量,亦或者是自己的本能,讓自己不去看清那些尸體的臉,即便如此,他仍舊知道,那些尸體的臉一定很可怕,因為他們的死亡太可怕了,所有讓自己畏懼的東西,都好似‘色’素一樣殘留在這些尸體上,這些尸體內部,以及和這些尸體具備某種聯系的某個區域深處。

義體高川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尸體了,在他的認知里,“高川”的自我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死亡了。然而,如此大規模的,成建制的死亡,卻是第一次看到。過去“高川”的人格就像是輪回,前一個死了,后一個才誕生,但這些尸體出現,似乎預示著某種變化已經產生,而他并不清楚具體是怎樣的變化。

義體高川只是不自禁這么想到:倘若這一次自己這個高川人格死亡,連同少年高川的人格一起死亡,那么,新的高川人格還會如過去一樣誕生嗎?也許不會,不,應該說,他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地讓他覺得不會。這一次的失敗,這一次的死亡,將會是徹底的,因為病院現實里發生了一些狀況,“高川”已經沒有新的機會了。

義體高川覺得,眼前這個噩夢,就是病院現實中產生某些可怕變化的象征。它在某種意義上預示了什么,不僅僅是自己感覺到的和想到的那些,而是更多的,更加深入的,更加可怕的,更加讓人絕望和瘋狂的。

可是,他不擅長解讀夢境,用人類已知理論去解讀也沒什么用,況且,人類對噩夢的解讀也并沒有一個完全正確的理論。

看到這些尸體,義體高川就不由得回憶起在末日幻境中,自己于另一個‘精’神病院中的噩夢,那個關于高塔,獵人和儀式的噩夢。那時,仍舊有許多對抗末日真理教的神秘組織存在,許多神秘專家都有著旺盛的活力,去努力參與和解決那些末日征兆。而那些事情,無論看起來像是實際的,亦或者是相對的夢境幻覺,總能和病院現實的一些因素牽扯起來看看,就連阮黎醫生都被牽扯進來,成為了犧牲品。

即便如此,哪怕犧牲了那么多,也完全沒有帶來實際‘性’的轉機。或者說,凡是那些在神秘事件中產生的犧牲和死亡,以及伴隨著的強烈的意志,都讓人覺得,哪怕過去不怎么樣,未來也有了變好的機會,可如今,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在證明,那不過是幻覺而已。

事情會好轉,只是幻覺,事情只會在自己所認知到的糟糕前提下,向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更糟糕的方向變化如此的讓人絕望。

人類在這種宛如天災般的劇變面前是無力的,就像是人類在一個巨大的程序中,正在被按照既定計劃刪除掉一樣。

義體高川呆在這個噩夢中,擁抱并忍耐著這一切帶給他的思考和折磨,如果可以停止思考的話,大概就不會這么痛苦吧,然而,思考已經是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他在這個噩夢里,既不能按照個體的意愿行動,也無法觸碰或改變任何事物。雜‘亂’的信息如同被風揚起的沙塵一樣,讓他仿佛被‘迷’了眼。

所有的噩夢都不會給人一個好的感覺,而義體高川此時此刻所看到的噩夢,更是讓他感到自身的無力和時間上更深重的緊迫感。

義體高川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這條不知道通往何處的通道,去由這個通道想象整個設施空間,去猜測存在于這里的人和事物,去審視自身在這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狀態。空氣是死寂的,就像是沒有在流動,也沒有聲音可以在空氣中傳播,在這種寂靜中,他漸漸感到自己正在脫離對噩夢的感知,有一種”上升”的感覺,卻不知道會去向何方。然后,他感覺到了,自己在流動。

那是一種晦澀的流動感,自己就像是一團液體,也同時體量巨大的液體中的一個部分。與此同時,自己也仿佛是一條魚,在這些液體中不停地游動。義體高川甚至有了嗅覺和聽覺,但嗅覺無法讓他分清自己聞到的是什么的味道,而聽覺也無法讓他分辨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么的聲音。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想要站在一個更加高闊的角度,至上而下的俯瞰如今的自己,或許那便能理解自己到底是處于怎樣的一種狀態了。然而,他做不到,這不是自己想就能做的事情,哪怕這是在自己的夢里。

即便如此,義體高川仍舊忍不住去猜測,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就是自己在lcl狀態下的姿態“高川”的結局和其他末日癥候群患者沒有任何區別,即便過程似乎有些特殊,但是,最終也只是化作lcl,和其他末日癥候群患者化作的lcl液融為一體罷了。

這個殘酷的事實,不止一次讓他對自身的存在抱有疑問,這種疑問更像是一種本能,而不是主動去思考的情況。

然而,所有的疑問,都不會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即便給了一個明確的說辭,也能感受到,在這個說辭背后有著更加龐大的因素,而自己所得到的說辭,不過是那終極答案中的一個渺小的片面而已。而所有的思考,也同樣不會得出一個讓人歡喜的最終定論。

就在這么渾噩又恐懼的情緒中,義體高川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一種“自己要醒過來了”的感覺從心靈中升起。

然后,義體高川就醒過來了。不算陌生的天‘花’板印在瞳孔中,他只覺得自己就好似重新回到了水里的魚,頓時又能喘過氣來了。

這種噩夢的體驗已經不知道經過多少次,義體高川雖然仍舊會感到不適,但已經不會驚奇。他睜開眼睛之后,就如往常一樣干脆利索地起‘床’,整理儀容,自檢義體狀態,然后拿上武器走出房間。距離他將畀帶回這里已經過去了六小時,許久沒有的睡眠,并沒有讓他感到“內在的疲倦全都消除,整個人都煥發一新”的感覺,噩夢仍舊糾纏著他,試圖讓他理解更多的于己不利的情況。

這個地方從普通的角度來看,就是一個暫時的基地,但要從一個不普通的角度去認知,那只能說是“莎”的體內許久未見的“莎”,已經從一個普通的統治局原住民研究人員變成了一個體量龐大的,物質界限曖昧的怪物,一個有意識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也是所有中繼器的前身“瓦爾普吉斯之夜”。即便如此,要理解這一情況的來龍去脈,以及從“人”到“非人”的轉變過程,仍舊是十分困難的,即便是義體高川的腦硬體也無法處理過來。

即便如此,“莎”已經成了強大的助力,這一點倒是值得肯定。義體高川不會對非人的生存姿態有任何的偏見,他自身也早就已經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人類了。目前所有的計劃都在執行,其中有好結果也有壞結果,但是,他所知道的好結果似乎都有些抵不上壞結果的影響。最壞的情況莫過于,以往被依賴為后盾的倫敦中繼器極差一籌,被末日中繼器從人類集體潛意識里踢出來了,就如同倫敦中繼器不久前對納粹的月球中繼器所做的那樣。如今,兩臺中繼器必須在物質層面上正面‘交’鋒,這樣的變化,導致之前已經做好的許多預想都化作泡影。

正面的攻防不會讓義體高川畏懼,但是,這也意味著,無論勝負,自己這一邊都要‘蒙’受不菲的損失,進而失去和末日真理教中繼器‘交’鋒的主動權。過去網絡球認為自己一方并沒有完全失去主動權,但現在,誰知道呢?

在這些壞消息中,唯一比較還讓人有所寬慰的,就是自己這邊的集結所帶來的力量了:一臺中繼器,一個中繼器前身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以及一個理論上可以和中繼器爭鋒的人造要塞三仙島。集結三個體量足以媲美納粹中繼器的龐然大物,即便如今的納粹還有素體生命的后援,也不會讓人覺得打不過。

即便如此,開戰后的損失評估,仍舊讓人不敢輕忽。目前為止還沒有正面‘交’戰,納粹士兵和瓦爾普吉斯之夜“莎”的量產安全衛士已經把戰場擴散到了幾乎整個統治局遺址中,每一分每一秒被戰場絞殺的數量都以千萬計,讓人極度懷疑,用以擴建大軍的資源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會在怎樣的情況下消耗殆盡。而在那之前,納粹的中繼器似乎也沒有攻過來的意思盡管納粹明顯帶有末日真理的特征,而處處煽風點火,一副要毀滅世界的樣子,但是,如果只用納粹士兵,是不能毀滅世界的,他們必須從一個更加宏觀或更加微觀的角度,做一些更加極端的事情,讓那毀滅‘性’的結果在這個世界上普遍開來,就如同少年高川用兩臺中繼器的對撞,摧毀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意識一樣。

僅從規模和結果的程度來看,納粹引發的所有這些戰爭,都還不如少年高川做的事情出格,也沒有那般毀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