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2113 素體轉化

玄幻小說2113素體轉化

2113素體轉化

信息世界中的灰霧越是濃郁,那聲音越是變得稠密,就像是齒輪在一大堆油中攪拌,義體高川就越是有一種“深處的什么快要爆發”的感覺,他不確定那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爆發,但素體生命的入侵顯然是卓有成效的,那個似人的身影在朦朧中來回走動,時不時動動這,動動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操作什么——這些形象化的動作,在這個信息的世界里,真的如它所顯示的那般嗎?至少,倘若不以義體高川當前的視角去注視這一切,大概所有的資訊操作過程,都是一列列數據化的符號吧。

義體高川知道,自己所看見的這些景象十有八九只是一種形象化的幻覺,而并非是素體生命整個人進入到這個信息的世界里,像是操作機器一樣操作眼前那些虛幻不定的設備。這只是一個過程,以自己所能認知到的,所熟悉的方式,呈現在自己的眼前,讓自己可以盡可能去理解。義體高川關注這一切的進展,而在物質態的戰斗中,他已經第三十三次躲開大塊頭素體生命的突襲了。這個大塊頭明明看起來十分沉重,但在這個迷宮中,他是不想要通過正常的方式去移動的,于是它的動作就變得詭秘而迅捷。

盡管沒有門閘處那個同樣高大的“守門人”所具備的強力炮擊,但大塊頭素體生命同樣有伴生的近似于臨界兵器的個體武裝和圍繞這種武裝的戰斗方式,它從一開始到現在展現出來的本事,不僅僅是建設迷宮和遍布塵埃,它的右手在最初類似于人的手掌,如今也發生了形態和性質上的變化,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觸手”,宛如章魚般的觸手完全呈現機械化的風格,那致密而光滑的表面,那堅硬的外殼,那灰白色的色澤,讓人直觀就能感受到一種異類的可怕。它是強力的,更是靈活的,這些觸手可以直接洞穿迷宮的構造體材質,破壞力絕對比義體高川自身義體的破壞力更強,而在強度上,義體高川同樣無法直接摧毀這些觸手。

大塊頭和觸手仿佛擁有不同的思維核心,哪怕作為肢體部分,這些觸手的反應也和大塊頭有著極大的差別——就像是感覺器官、內部構造、思維方向和情緒導向全都不一樣,所產生的行動也變得無法預測,不能單單從對大塊頭行為的觀察,去斷定這些觸手會做什么。

盡管在這個素體生命和它的觸手武裝連成一個整體時,一定存在某種程度上的行為默契,但是,當義體高川試圖從這一點去找尋兩者共同的規律時,觸手也會直接脫離素體生命,進行明顯具備自主性的行為。兩者與其說是一個整體,或者是密切配合的兩部分,更像是“同一個整體外在下的不同內在”,亦或者是“不同內在于一個整體的統合”,就如同一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在同一時間擁有兩個人格在活動,無論是其內在的狀態還是其對外在事物的影響,都是雙份的。

義體高川并不介意自己的對手是“一個”還是“兩個”,但是,眼前的素體生命和它的觸手倘若視為“兩個”,這“兩個”產生的威脅已經超過了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至于究竟等于多少,很遺憾,義體高川同樣不覺得,如今的這個素體生命就已經拿出了看家本事。

義體高川可以猜測,這些素體生命的戰斗目的更傾向于拖延時間,盡管它也不會放過任何一擊必殺的可能,而自己這邊也同樣是在拖延時間,并且,也覺得素體生命很可能已經知曉。之前腦硬體和它們的對抗,已經足以讓它們清楚自己這邊到底還有著怎樣的能力——它們或許也在等待著,在信息世界里產生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物質態的戰斗開始陷入一個乏善可陳的僵持中,其它袖手旁觀的素體生命始終將視線放在玻璃墻后的深淵中,它們到底只是在觀測,還是在做更多的動作,又到底是怎樣的動作,完全無法理解。義體高川看到它們陸續使用不同的工具,將稀奇古怪的接口插入自己身體上,不消片刻又拔出來。正在信息世界里運作的那些形象,就是它們這種行為的倒影嗎?義體高川同樣無法確定。如果需要確定信息世界里的形象和這些素體生命之間的關系,他必須更深入地入侵——無論是從物質態的世界,還是從信息態的世界,以他自身的能力,都只能這么做。

然而,先不提是否可以輕易做到,這樣的行為肯定會導致素體生命的入侵效率降低——“莎”的封禁必須解除,這是他自身重回三仙島,以及其它神秘專家登入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其它船艦的先決條件。“莎”對三仙島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期許是那么深,其看防又是如此的嚴格,無論是素體生命還是自己等人正在做的這些行為,一旦“莎”重新上線,那定然會引發巨大的矛盾。

只有在“莎”沒有回應的前提下,才能順其自然,將己方的行動變成即成事實。

暫且不提“莎”在之后會否有意見和情緒。這場戰爭已經可以預見,絕對不會像是“莎”預先做好的準備那般發展。敵人已經打亂了“莎”的步驟,盡管“莎”在存在方式上已經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從而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可是,敵人是納粹和素體生命的聯合陣容,再加上其它可以想象到的影響因素,例如仍舊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潛航的末日真理教中繼器,以及遠在他方的火炬之光正在進行的偏差儀式等等,都會如同底牌一樣,向著“莎”打過來——“莎”的謀劃想得很好,但是,它已經沒有時間了,也沒能把戰場轉移到理想的地點。

這場戰爭的天時和地利,其實己方都已經不具備了。只剩下“人和”而已。

義體高川希望“莎”能夠明白這一點,承認這一點,能夠在脫離自己此時身處的困境后,以最為理智的方式配合行動,亦或者,能夠在自己這邊支援它之前,不要真的就這樣被敵人的突襲給擊殺了。

等待總是漫長的,哪怕在資訊處理方面有獨到的天賦,素體生命花費的時間仍舊比義體高川自認為的更多,這也從側面證明了,“莎”對三仙島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看防是何等深嚴。在斷斷續續和其它神秘專家的通訊中,也有那邊傳達的戰報,他們那邊不僅僅有素體生命,就連“莎”內部自行生產的安全衛士也已經“叛變”,他們一路上見到的生產線中,一共有三條正在為素體生命工作。

放在過去一段時間,這些素體生命和“叛變”的安全衛士,無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絕對會讓這些神秘專家吃不了兜著走,但是,這些神秘專家做為幸存者到今天,也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個戰場的烈度。盡管他們不否認自己這邊的困境,但也仍舊從破碎的言辭中,讓人感到他們的決心和勝算——他們真的認為自己有勝算,他們正在執行一些謀略,并且已經漸漸有所成效。

信息世界里,那朦朧的形象已經再次發生了改變,那齒輪運轉,攪拌著濃油的聲音,變成了更加剛硬的,宛如鉸鏈一樣的咯吱咯吱聲。就在義體高川察覺到這個變化的時候,那個在灰霧中顯得不那么真切的高塔輪廓,仿佛撕裂了灰霧一樣,正在迸射出劇烈的光,并照映出自身更細致的部位。

宛如天線一般的結構在高塔上生長。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七根八根,十幾,二十,乃至于上百根……每一根天線都被電弧般的藍光連接成一個整體,形成一種詭異的圖案,讓人聯想到某種圖騰,但是,哪怕這真是某種圖騰,也絕對不是人類所擁有的,它天然就給人一種不屬于人類社會知性的氣息,但是,仍舊讓人覺得,這并不是某種不可或知的“神秘”,而是只要沿著非人類的文化體系和知識體系,就一定可以按圖索驥,去整理并理解其意義和功能。

這樣的感覺,似乎讓義體高川在這個信息世界的角度,將眼前的景象觀測得更加清晰了——就像是當他想要去認知,想要去追尋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認知,并已經得到了部分追尋的結果。雜亂的信息正從另一角度,從一個現在義體高川的視角無法觀測到的渠道流入他的義體中,在被義體分析的同時,也穿過義體設置的種種防火墻,直抵那休眠中,瀕臨崩潰,僅僅是依靠特殊手段維持的腦硬體和原生大腦。

義體高川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數據也正在證明這種感覺。當他注視那個異類的“圖騰”時,當他去嘗試認知和追尋其秘密的時候,有無法辨認究竟是否自己所需的信息主動找了過來——是的,從感覺來說,這不是順其自然的流入,而是一種“入侵”。

入侵的對象,正是自己的腦硬體和原生大腦。

哪怕如今義體就是唯一的“大腦”,腦硬體和原生大腦都已經不再工作,但是,這種詭異的入侵,無論其方式還是其目的性,都讓人無法不去在意。

呢喃聲在義體高川的耳邊響起,無論是從物質態,還是在信息態,他都確實“聽”到了。他覺得,這或許就是那些不明不白的信息對自己產生的干擾。但是,義體并沒有監測到腦硬體和原生大腦在被那些信息入侵后有活躍的跡象。

完全無法理解,完全無法觀測到變化的脈絡,只有那呢喃聲,宛如人可以想象到的最惡毒的詛咒,被他“聽”到。

義體高川在看到眼前高塔變化而來的圖騰景象后,就已經知曉,這又是一種儀式。素體生命的儀式是如此的古怪,但卻仍舊帶給他既視感,讓他覺得自己在過去,有見過類似的情況,甚至于,自己理應知道,這種儀式的來歷。

然而,這一次,義體沒有直接給他帶來“結果”,整個義體就像是被這逐漸放大的呢喃聲給塞滿了,變得臃腫不堪,只能維持當下的狀態,而無法再做更多的事情。

物質態世界里,信息世界里的負面變化已經給義體高川的行動帶來了最直接的惡果。他的動作突然停頓,就像是麻痹了一樣,緊接著就被突然從身側墻壁中冒出來的觸手纏繞,鞭撻,摔打,如同被章魚緊緊抓住的獵物。素體生命的“觸手”正試圖對其注入某種“毒素”,義體表面咯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會開裂,被鉆出注入的孔洞。

義體高川原本可以同時監控信息世界和物質態世界的意識,也正在被這古怪的呢喃聲蒙蔽,他開始漸漸感覺不到物質態的事物和自身,但是,在信息態的世界里,卻有一種自己正變得更加敏銳的感覺——這似乎不是錯覺,但是,這或許就是那古怪的呢喃所想要的效果。越是敏感,就越是能夠清晰地聽到呢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好奇心,向著呢喃所描述的某種道理接近,試圖去認知、分析和理解。可是,越是這么去做,就越是陷入泥潭中,覺得自己對其一無所知……那呢喃帶來的信息,亦或者說,是信息造成的呢喃,其本質都距離高川的認知很遙遠,無論從知識量還是認知角度,都遠超人類所知的異常,并且,義體高川有一種發自義體本能的判斷:這種無法獲知是由人類自身的基礎構成所決定的——只要自己還具備碳基結構,甚至于,還是由夸克、強子、質子、中子、原子和分子構成的,在思維上還有“人類”這個詞匯意義所帶來的固有認知和常識,就絕對不可能理解這些東西。

雖然義體化已經達到了極端的高度,幾乎全面取代了肉體,但是,義體高川的原生大腦還沒有徹底崩潰,也沒有被轉化。這呢喃聲針對碳基血肉,卻又不被碳基血肉所涉及的方面所容納,反而,碳基血肉部分正在被呢喃扭曲成新的素體——“素體”一詞只不過是最容易被人理解的描述,但是,它仍舊和人類常識中的萬物構成基礎本質有著無法想象的差異。

是的,自己僅存的血肉部分,正在被轉變為素體,就如同細胞變成癌細胞一樣——這就是不同于碳基血肉的義體最終給出的結論。并且,即便是義體也無法判斷,這種素體會否在成形后繼續侵蝕義體本身。但是,既然稱其為“素體”,顯然,其意義和內容,都更加靠近“素體生命”中的“素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