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修仙記

第55章 金福貴的決絕

大雨瓢潑。

天幕好似破了道口子,大雨傾盆。

金福貴垂著頭,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淌,臉白得像張紙,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明明已經突破氣血關,在祥子面前卻還是不堪一擊。

他想掙扎著起身,可斷裂的肋骨,傳來鉆心的痛。

短槍折成兩段木茬子,落在雨污里。

一拳就能把牛筋木槍桿砸斷?

金福貴臉上更沒了血色。

這力量,就是擱在武館學徒里,怕是也差不到哪兒去。

不...說不定,能比剛入九品的外門弟子還強一分!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讓他眼神恍惚。

就在數月前,不過雞崽子一般的三等車夫,怎么就...怎么就...

.......

急切的腳步聲,踏碎雨簾——

不光是值夜的東樓護衛,連劉唐和杰叔都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真逃不掉了——金福貴嘴角扯起一抹慘淡的笑。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到尚在家里的一對母女。

那蠢笨的女人,該又是一夜沒睡吧。

斷裂的肋骨戳得血肉生疼,金福貴卻硬挺著抬起頭——天邊那抹殘月快要落下去了。

按約定,她們再過一會就該去西城了。

自己給他們留下的那東西,該是能保幾年安穩。

可惜...自己去不成了。

念及于此,金福貴眼神驀地變得冷冽,直直盯著祥子:“我敗了,無話可說。”

就像瘦猴說的,他們這些人不過爛命一條。

賭輸了,命就沒了!

..............

雨幕之中。

劉唐和杰叔面面相覷。

他們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可歪在地上的金福貴,還有那斷成兩截的短槍,透著些不尋常的訊息。

兩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這祥子,竟然一下就把金福貴撂倒了?

要知道,金福貴這人天生有一把子蠻力,武道天賦也不錯,若非家里那病秧子丫頭的拖累,年輕時說不得有機會能入武館。

論能耐,東樓護衛里,能勝過他的也沒幾個。

饒是如此,他在祥子面前也擋不住一招?

祥子啥時候有這本事了?

難不成今天在礦線上,這小子還藏了力?

收了心思,劉唐卻是冷聲說了句:“祥子,這小子留不得!”

......

雨水順著祥子手上的短槍滑下來。

槍尖鋒銳,只差一分,就能戳進金福貴喉嚨。

唐爺說的對,金福貴心思歹毒、為人陰狠,確實不能留。

不過...他實打實救了自己。

且不論其用心如何,要是他沒偷襲那個刀疤臉馬匪,自己定然擋不住一個剛入九品的武夫。

心念急轉間,祥子手腕一抬。

槍鋒從金福貴咽喉劃過。

“你走吧。”

金福貴愣住了,全然沒想到,祥子竟會放了自己。

一旁的杰叔急了:“祥子,莫要婦人之仁。”

祥子轉身,只輕聲說了句:“他從羅二手里救過我,這份情我得還。”

雨中的眾人皆是一呆,就連金福貴都一臉愕然。

誰也沒料到,祥子就為這事,竟親手放了偷襲自己的人。

只有跟祥子相處久了的杰叔,知道他的性子,當下也只能輕輕嘆口氣。

.......

金福貴捂著胸口,在大雨里佝僂著身子,失魂落魄。

許是地面泥濘濕滑,五大三粗的個子,竟不斷踉蹌著,

像條沒人要的野狗。

而他的脊梁骨,就像那斷成兩截的短槍一樣,也被祥子一拳打斷了。

此時的他,只想快點回到那個逼仄的院子,讓自家女人燒壺熱水。

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那個一直當人面喊自己“金爺”,無人時就會喊一聲“金哥”的瘦猴子。

瘦猴死得慘,骨頭渣子都被馬蹄踩碎了。

當時,金福貴只能從風沙里拈出他沾滿血肉的破衣裳,在城外劈了塊木頭,就算是墳頭了。

瘦猴啊,我這個當哥的沒用,報不了你的仇。

等到下邊,我不當哥了,讓猴子你當哥。

你就原諒哥這一遭吧。

不知不覺,幾滴濁水從他眼里淌出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金福貴終于瞧見那熟悉的大門。

..............

推開門。

雨水順著布衫滴在地上,

黑洞洞的視線里,只有一盞秸稈芯的劣質油燈,在風中飄搖。

女人沒像往常那樣迎上來。

莫不是睡了?

金福貴慢慢掩上大門,放慢了腳步。

漫天風雨,也被一并關在了門外。

驟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金福貴眼眸猛然一縮,卻瞧見眼前那盞油燈,被一個瘦弱身影撞了下來。

“爺,跑啊!快跑啊!”

尖利的聲音,仿若鬼魅。

油盞摔在地上,沾了秸稈,升騰起一蓬火焰。

眨眼間,火焰滔天,清清楚楚照出一張青一塊紫一塊、被糟踐得不成樣的臉——

那是女人的臉。

女人雙眼空洞無神,仿若一只女鬼,只死死抱住旁邊一個胖子的腿,不住哀嚎著。

她身上竄起了火苗,但她卻恍若未聞,任由那大火順著燈油在身上蔓延。

火燒得很疼,但她卻忽然笑了——笑得溫婉柔順,像極了往日里等自家男人回家的模樣。

“不!”

金福貴撕心裂肺的喊聲,蓋過了漫天風雨。

.........

眼看埋伏不成,范胖子心里恨得牙癢癢,一腳踢飛快斷氣的女人。

媽的,明明只剩一口氣了,怎么還有這么大力氣?

沒工夫細想,范胖子大手一揮:“給我抓住他!”

幾個漢子從火光里跳出來,手上攥著長刀,搶身上前。

可金福貴卻如瘋了一般,不管那長刀如何劈砍在身上,他都不躲,只用一對拳頭砸開眼前擋路的人。

氣急攻心之下,他丹田氣血催動到極致。

天生蠻力的金福貴,拼命的時候力氣更嚇人。

這幾個車廠漢子哪見過這么不要命的打法,冷不防挨了幾拳,竟被金福貴硬生生沖了過去。

只是,金福貴忽然步子一頓,整個人停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身影....和一枚楓葉。

“噗呲”,一聲入肉脆響。

長刀劈在了他背上,帶出一串血珠。

金福貴卻似渾然忘了疼,嘴唇只輕輕顫抖著。

又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

金福貴重重摔在地上,卻像野狗一樣,不管不顧朝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爬過去。

直到看見月兒那張白青色的小臉,他心里最后一絲僥幸也崩碎了。

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驀地從他心里蒸騰出來。

死...

你們全都得死...

血淋淋的手,握住了月兒身邊那個小木盒子。

小木盒子打開,

是一小枚指甲蓋大小、淡金色的晶瑩五彩金礦。

沒了外面礦皮的包裹,在火光映襯下,晶瑩的礦石泛著一種詭異的幽光。

范胖子看見這東西,似是猜到他要干什么,那張陰冷肥膩的臉上滿是驚恐:“攔住他...快攔住他!”

瘋了...瘋了

這一家子都瘋了!

可惜...

還是晚了一步。

金福貴把五彩金礦吞進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