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杜方塵還是咬牙堅持己見,“遙,過去的早就已經過去了,你還糾結著不放有有什么意義,放下吧,只有放下,對大家都好。”
“不可能。”杜方遙暴躁的道。
這一次,杜方遙直接叫來兩個侍女,將杜方塵交給她們,然后徑直離開。
他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與杜方塵發生了沖突,讓杜方塵難堪。
當然,另外一方面,在心底深處,是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他居然,隱隱有點害怕提及葉染。
怕提起當年的事情,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是,離開御書房之后,杜方遙的心里,又立馬變得空蕩蕩起來。
真的如和杜方塵說話的時候那么理直氣壯的說忘不掉當年的仇恨嗎?真的恨不能置葉染于死地嗎?
這些這么多年來的執念,為何在這段時間,會消散那么多呢?
如若不是努力的去回想當年的畫面,不去時刻提醒自己的話,很多時候,心里,已經不是那么恨了吧?
而更多的時候,腦海里浮現的,都是葉染那張清麗無雙卻有無比倔強的小臉。
毋庸置疑,葉染是他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奇特的女人,沒有之一,而和葉染在逍遙王府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也是一種非常獨特的體驗。
雖然那段生活說不上有多快樂,可是磕磕碰碰的,總是覺得心里藏著有那么一個難以忘懷的人,將他空蕩蕩的心填塞的滿滿的。
可是現在呢,那個人,不打一聲招呼,就從他的世界里抽身而退了。
他恨著她,很不得她去死,可是,真的要下手的時候,卻又是心軟了。
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之所以不殺她,是因為她對他而言還有著利用價值,可是,還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
母妃的事情雖然看似霧里看花,但是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那個真相,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也不打算追究了。而大閹寺的機關路線圖,也早就到了他的手里,時機一到,自會發兵前往西番城。
所以總的說來,葉染對他已經不存在什么利用價值了,所以也可以說,葉染選在這個時候離開,剛好是中斷了她走進逍遙王府尋求庇護的目的。
說起來,葉染已經放下了,放不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杜方遙在御書房門口腳步稍稍停滯,仰頭望天,果然,是他的心緒,悄然之間已經發生變化了嗎?
可是,他對葉染,又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心思呢?
想了想,實在是想不明白,杜方遙帶著滿身疑惑,出了皇宮。
崔健駕駛著馬車就在宮門口等著他,見到他出來,馬上就迎了上去,“王爺。”
“嗯,走吧。”杜方遙招了招手,走兩步,問道,“崔健,你覺得我變了嗎?”
崔家錯愕了一會,回道,“王爺自然沒變。”
“沒變嗎?”眉頭不知不覺擰成一塊。
崔健是他最貼心的心腹,自不消在這些事情上恭維他,可是,是真的沒變,還是外人看不出來他變了呢?
想到這里,杜方遙回頭看崔健一眼,看到崔健滿臉糾結的模樣。
原來,還是變了的吧,只是,他的變化,崔健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在杜方遙乘坐馬車離開皇宮的時候,暮云宮,來了一位客人。
葉染看到殷風澈出現的時候有些欣喜,趕緊迎了出來,笑道,“你回來了啊。”
話剛落音,又感覺到有點不妥,自己何時,對一個人如此的熱忱了?
殷風澈微微一笑,點頭道,“回來了。”
葉染后退一步,讓出路來,“這一次南下南疆,千里之遙,想必是經歷了不少事情,進來說吧。”
下意識的避讓動作,殷風澈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殷風澈絲毫不動聲色,走進大廳,隨意坐了下來。
因為上一次殷風澈助她逃離杜方遙魔掌的緣故,葉染對殷風澈,一直都是極為信任的,但是此時,不知道是因為太久沒見面了彼此變得生疏了,還是心態發生了變化,總是視線一對上殷風澈,就忍不住要逃離。
殷風澈篤定的喝著茶水,一直第三杯了,才微笑著道,“怎么了?跟變了個人似的,莫不是不認識我了。”
葉染趕緊道,“當然不是。”
“那你就沒話和我說嗎?”殷風澈哀嘆道。
葉染想了想,自覺是應該說點話的,杜方塵曾說他有寫書信過來,在路上遇到了阻擾,并且丟了點東西,雖然現在看上去殷風澈并未受傷,但是既然在信上寫明了,想必并不是簡單的事情。
但是,關心的話語,卻是說不出口的,她何曾是一個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體貼窩心的女人了?
再者,以她和殷風澈之間的身份,遠遠未到可以親密無間,噓寒問暖的地步吧。
所以,出口的話語卻是,“你來皇宮,去過皇上那里了嗎?”
殷風澈苦笑道,“不去他那里,又怎么來你這里呢?”
葉染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無比的問題,不過為了避免是場面變得尷尬,她還是接著道,“既然去了,可有帶回什么東西?皇上的蠱毒,還有救嗎?”
殷風澈搖了搖頭,“此去南疆并不順利,雖然和幾大望族有過接觸,但是阿堵蠱本身就是為了控制天女所用,這種蠱毒,極為霸道烈性,一旦中蠱的話,是無藥可救的。”
葉染心里一驚,“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此去毫無所獲。”
殷風澈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也不是毫無所獲,不過獲取的東西,無意間丟失了,當然,那東西,和皇上的阿堵蠱沒關系。”
葉染聽著這話,臉色就有些發白。
其實,或許在殷風澈剛離開的時候,她就并未對這次南疆之行抱多大的希望吧,不過,這段時間深居宮中,和杜方塵多有接觸,對杜方塵的感官印象發生了一個質的飛躍,自是不愿意杜方塵就此死去的。
可惜的是,殷風澈并沒有帶來什么驚喜,這個結果,無疑是極為糟糕的,而想必,杜方塵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心里也是極為不好過的吧。
有一會,她才頗為不是滋味的道,“你說在路上丟了點東西,是什么東西?”
“一封書信。”殷風澈簡短的道。
葉染看他一眼,沉吟著道,“是不是和李太后有關。”
殷風澈微微一驚,詫異的道,“你怎么知道,莫非……”
葉染不消他說完便笑了,“你猜的沒錯,我一直都在懷疑李太后。”
殷風澈聽她如此之說,才如實說道,“沒錯,的確是關于李太后的。”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和皇上說。”
“為什么不說?”葉染不解。
殷風澈苦笑道,“一來那封書信被我弄丟了,沒辦法證明當年的那件事情,二來,如果事情被揭開的話,想必整個星羅王朝都要陷于一場大的震動之中了。”
“有這么夸張?”眉頭微微一擰,葉染似乎已經從殷風澈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什么,可是,意識一打岔,又忘掉了。
她干脆直接問道,“到底是什么事?讓你如此慎重其事的?”
殷風澈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緊,隨即嘴角浮現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其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可,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不,我一定要知道。”葉染認真的道。
她近段時間和杜方塵相處,深感杜方塵為人不錯,此次遭逢如此大難,不管從哪個層面上,她都是不怎么能接受的。
所以,很多事情,她想徹底弄清楚,看看還有沒有辦法補救。
殷風澈微微一嘆,揚聲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不要后悔才是。”
葉染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要知道,你告訴我吧。”
殷風澈凝眉想了想,嘆聲道,“其實……真相有時候真的很傷人,如果我告訴你,那個李太后,可能并不是杜方塵的生母,你會怎么想?”
葉染心里大大的一震,未料到竟會如此狗血,有一會她才問道,“這個……你說清楚一點,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風澈苦笑著解釋道,“其實這件事情很好理解,那李太后幼年時期就被確定被部落的天女,身上自是一早就被種下了阿堵蠱,可是,她跟隨先帝回宮之后,阿堵蠱并未發作,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葉染呆愕的道,“不是傳聞說她沒有被下蠱嗎?”
殷風澈冷笑道,“你也知道是傳聞了,傳聞未必可信不是嗎?說起來,這件事情,在南疆一些名門望族的年譜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當然,有功于李家近些年來的強勢發展,還是硬生生抹去了不少的痕跡,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封書信而已。”
“果真是這么回事嗎?”顯而易見,這個消息對葉染而言,是極為震撼的。不過轉瞬間,她似乎就觸摸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當初杜方塵身中阿堵蠱的時候,李太后第一時間就站出來現身說法,那個時候也沒人懷疑,以為只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心而已。
不過事后,因為那個小太監的出現,事情的性質,似乎悄然變化了。
再加上李太后對達摩遺體之事的熱衷程度,甚至一度超過了杜方塵本人,那個時候,葉染就開始懷疑了。
一開始她也沒敢往這方面想,只是覺得一個母親真的要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狠手,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如若杜方塵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那么事情,就輕易可以解釋清楚了。
只是,這件事情還存在著太多的疑點,如若杜方塵果然不是李太后所生,那么又是誰生的呢?并且,如果殷風澈所說的話就是真相的話,就意味著先帝生前并未寵幸過李太后,那么先帝應該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可是這件事情并未從先帝嘴里透露出來,又是怎么回事?
葉染自認為自己的邏輯思維還是不錯的,不過在這件事情,還是陷入了一個死結。
先帝沒有寵幸李太后的話,就該一早就知道李太后作為天女,身上被下阿堵蠱了,不寵幸她,應該是對她憐愛無比吧。
但是,皇宮之中,那條不允許南疆之人出現的禁令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先帝一早就得知李太后懷有異心?
想到這里,葉染就不再想了,畢竟先帝已死,這件事情,沒法對證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過來殷風澈不對杜方塵將這件事情講明的苦心,因為根本就講不通,而且,稍有不慎,可能會將自己也搭進去。
殷風澈看她臉色不停的變來變去,就知道個中的關鍵,她已經想清楚了。
而且,他提出李太后的事情的時候,葉染并未表示絲毫的意外,就表明葉染其實一早就在心里懷疑著此事了。
不過這樣也好,本就是一件是非難辨的事情,誰一旦沾染上,就勢必惹的一身臊,至少,他目前再和葉染談論此事,就毫無壓力了。
“有什么想法沒有?”殷風澈問道。
葉染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好像想明白了一點,可是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又在疑惑什么?”
“想明白的……”葉染略一沉吟,緩緩道,“你剛才所說的話,我全部信了,李太后應該并不是杜方塵的生母,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李太后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如要陷害杜方塵的話,又是怎么回事?”
殷風澈淡淡的道,“不要忘記了,她并不是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南疆李家?”葉染吃驚的道。
殷風澈點了點頭,抿嘴不言。
可是,葉染心里的波濤卻更是洶涌了。
如果說李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家,或者為李家指使的話,那么是不是證明了李家有染指天下的圖謀?
甚至還可以說,當年先帝之所以在南疆能夠遇見李太后,并且成功帶回宮里,也是一個早就埋好的伏筆。
如若真的如此的話,那么李家的人,心機未免也太重太能隱忍了,二十多年的等待,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
“真的是好大的野心。”葉染感慨的道。
殷風澈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即笑道,“我一過來你就問了我這么多問題,怎么也不關心關心我。”
“關心你,你不是好好的嘛。”葉染故意不以為然的道。
“雖然沒死,但是還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世上,能讓你吃苦頭的并不多吧?”
“是不多,可是偏偏遇上了一個……”殷風澈慢慢回憶道,“那個人的身法很奇怪,快如閃電,騰迤如蛇,我這輩子,還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輕功這么快的。”
“咦,你也遇見了一個這樣的人,那人長的怎么樣?”葉染好奇的問道。
“怎么,你也見過不成?”殷風澈疑惑的道。
“見過,就在宮中,那人是個太監。”葉染點了點頭。
“太監?”殷風澈細細一想和那人交手的過程,這才驚覺,那人居然生的面白無須,一開始還以為是生的秀氣,不過葉染的話,卻是點醒了他,他苦笑著道,“或許我們見過的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不可能吧,那人不應該是在宮中才對的嗎?”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了這里面的貓膩。
要知道“騰蛇”這門輕功身法乃是極為難以修煉的,普通人就算是耗費一輩子的時間,都未必能有所成就,有一人練成功已經是一個天大的奇跡了,如若還有第二個人的話,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但是,這兩個會騰蛇輕功的人,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事情就變得比較好理解了。
殷風澈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出聲問道,“你在想什么?莫非那人就是李太后身邊的人?”
“雖然沒有見過,但是經你這么一說,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殷風澈嘿嘿一笑,“如此說來,這李太后,還真是深不可測,不容小覷呢。”
殷風澈走后,葉染還在想著剛才的談話內容。
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絲隱憂,雖然這件事情于她而言并沒有什么,但是如果殷風澈所說的話屬實的話,那么整座皇宮甚至整個星羅王朝,都落入一張巨大的陰謀網中了。
到時候杜方塵死,星羅王朝落入李太后的掌控之中,那么,所有人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
有好幾次,葉染都差點按捺不住內心的沖動想要將這件事情去告訴杜方塵,不過最后還是強忍了下來。
她現在手里沒有絲毫的證據,單憑一張嘴去說,實在是難以信服。
而且李太后的心機也不可謂不深,先帝也不是一個糊涂之人,決然不是單靠美色就可以迷惑住的。
不過這件事情,先帝當年沒有說穿,而且還配合李太后演了一出好戲,將杜方塵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當做是李太后的孩子,這就足以證明,李太后的心機和手腕,比之起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會差。
并且,苦心經營了這么多年的事情,定然在各個方面都有過滲透,一顆參天大樹纏滿了各種枝藤,就很難被扳倒了。
她如若一時沖動將這件事情告訴杜方塵的話,第一個死的,必然會是杜方塵,而第二個,死的則是她。
現在的她,遠遠沒有保護自己的實力,必須謀定而后動才行。
只是葉染沒有想到的是,正是她此時的猶豫,導致接下來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變得無法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