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皇妃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手段

葉染的笑意越盛,杜方遙臉上的苦意便越深,最終,所有的愁苦全部化為一口嘆息聲。

他看著葉染,緩緩而深情的道,“其實,在你這次踏進宮門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想要給我一次機會了不是嗎?”

葉染臉色微微一變,想要搖頭,杜方遙卻是及時制止她想要說的話,道,“你現在什么都不用說,即便,我說錯了,你也不用說,最少,我的內心,還可以存在一線希冀的吧。”

不想變得一無所有,所以寧愿自欺欺人。

這樣的杜方遙,決然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杜方遙。難道,她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如此之重嗎?

可是,一想起在開天城淪落為乞丐的杜蘭息,葉染便悄無聲息的笑了,現如今雖然星羅王朝看似鐵板一塊,但是其根基,卻是比北斗王朝差了不少。

北斗王朝自從當年的雷諾城之盟之后,深以為恥,這些年來勵精圖治,休養生息,成效卓然,反觀星羅王朝,這些年來,卻一直陷入一場又一場的內斗之中,早就不復當年。

杜方遙為了鞏固自身的統治,即便知道杜蘭息目前就在開天城,卻也未曾想過將她接回宮,親生兄妹尚能如此絕情寡意,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杜方遙眉頭微皺,問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淡淡的搖了搖頭,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向杜方遙說明。

杜方遙以為她有心結,即便是如此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尋求她的原諒,卻還是強行按捺下了心思,他道,“你居住的流霜宮,我一直都有派人打理著,如果累了的話,現在就過去歇息吧。”

“你想要我留下來?”眉頭微微一挑,一句不合時宜的話,突兀而出。

杜方遙理所當然的道,“當然,你是我的皇妃。”

“哦。”

“我說錯了嗎?”杜方遙氣息一緊。

聽到這句逼問,葉染心神一陣紊亂,隨即搖頭道,“自是沒錯,只是,許久許久,都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這層身份罷了。”

杜方遙不清楚這算不算是怪罪,不過還是放低聲音道,“你放心吧,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忘記了,我也會記得的。”

“記得,可是,又能記得多久呢?”眼睛微微一瞇,葉染看似無意,實則有意的說了這話,轉身,朝流霜宮方向走去。

流霜宮取意于她當初所居住的流霜苑,葉染之前在杜方遙登基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哪里,自是熟悉的很,也不需要人引路。

可是,杜方遙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卻是感覺,這一次她雖然回來了,可是,卻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了。

因為這一次,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靠近她的心半點。

退下去的曹錕,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背后,看到睿智的少年皇帝神不守舍的模樣,微微一嘆。

最是無情勝有情,杜方遙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冷酷無情的樣子,可是,這樣的男人,并非無情,只是,不輕易展現出自身溫柔的一面罷了。

不過皇家情事,他自是沒資格多說的,輕聲一聲咳嗽,驚醒了杜方遙,這才道,“皇上,奴才剛剛接到消息,蘭息公主那邊出了點事。”

“什么事?”

“最近天氣陡然轉冷,蘭息公主感染了風寒,病的不輕,而就在剛才,又被一群小混混給打了,現在就在一處破廟里面,動彈不得。”曹錕恭敬的道。

“怎么會這樣子。”杜方遙眼中精光猛然迸射,“朕不是吩咐讓人派人看著點的嗎,怎么還會這樣子。”

曹錕道,“皇上,我們的人目標太明顯了,只能暗中看著點,一旦現身的話,勢必會引起有心人注意的。”

杜方遙冷哼一聲,卻也知道曹錕的話不無道理,只是,心里還是有如哽著一根刺一般,極為不舒服。

臉色冷峻的,他道,“你吩咐人,找個大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生照顧著。”

曹錕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奴才總感覺這么下去不是個辦法,蘭息公主身子嬌弱,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頭,這次被人打了,雖然不至于鬧出人命,但是萬一哪天有人色膽包天,起了歹意,蘭息公主豈不是更加危險。”

“那你說怎么辦?”杜方遙問道。

這件事情,也是讓他無比頭疼的一件事。

現如今,北斗王朝那邊,二皇子趙無忌臥病在床,病因不明,不過私下里傳來的消息,卻是說二皇子愛妻情深,因為杜蘭息的逃走,而抑郁所致。

且不管是不是這個原因,但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如若北斗王朝那邊的人知道杜蘭息就在開天城的話,一定會向她伸手要人的。

現如今,時機還不夠成熟,而且經西番城一戰,星羅王朝損失慘重,和北斗王朝正面相抗的話,無疑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如若讓他拱手將杜蘭息給送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這也才會造成杜蘭息目前流落在外淪為乞丐之事。

曹錕道,“不如將蘭息公主送出開天城如何?”

“送去哪里?”

曹錕道,“如若皇上信的過奴才的話,這些事情就交給奴才去處理,奴才一定會給蘭息公主找一個合適的人家的。”

不得不說,這個建議讓杜方遙很是心動,正要答應,腦海里,卻忽然晃出葉染之前突兀的發笑的那一幕。

明明,他有感覺到葉染的動搖的,可是,她笑的那么突然,卻又那么諷刺。

莫非,和蘭息有關?

葉染是見過杜蘭息的,也知道杜蘭息目前的狀況,這樣的事情,本身是難以解釋的,但是有心人看到,想法自然避免不了會有。

葉染如若因為這件事情對他產生什么不良的想法,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想到這里,杜方遙便搖了搖頭,道,“不用弄這么麻煩,你就在開天城里找一處偏僻的莊院安置蘭息公主就好。”

“這……”會不會不太好?后面的話,曹錕自是沒有說出來。

杜方遙擺了擺手,“就這么做吧。”

他在葉染面前的人品值本就已經為負值了,這個時候,不管是什么情況,都必須防范于未然,他不想使得事情變得更麻煩。

曹錕低頭微微一想,隱隱有點明白杜方遙的心思,猶豫了一下,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箋來。

“皇上,這是這些時候所收集的一些情報,您看看。”

杜方遙接過,看了一眼,隨即撕的粉碎,道,“吩咐下去,以后不用再查了。”

曹錕心神一震,“皇上,這事可萬萬使不得。”

“使不得也得使。”杜方遙厲聲道,說完,大步離開。

曹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陣走神,變了,都變了,看樣子,因為葉染的到來,這皇宮,這開天城,又要變得不太平了啊。

杜方遙行事向來乖張,自是不需要向別人解釋,也不需要什么理解。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讓葉染盡快回到他的懷抱,至于,葉染這四個月內做過什么事,葉染是什么身份,卻不是那么重要了。

盡管,對李穆沒死這事,他有些意外,但是區區一個李穆,又豈能影響到星羅王朝的大局,他還不至于將李穆當成他的對手來看待。

流霜宮,被息月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后,吃著息月親手做的點心,耳邊不停的響起息月嘰嘰喳喳的話語,葉染忽然覺得,原來生活,其實可以過的更安逸一點的。

息月這時用力眨了眨眼睛,道,“皇妃,聽說當初皇上殺死大宗巴的時候,你也在西番城啊。”

“嗯?”

息月就大叫著道,“皇妃娘娘,那大宗巴到底是怎么死的啊,聽人說是被槍給打死的?”

“嗯?”

息月便撓了撓頭,苦著臉道,“娘娘,什么叫槍啊,奴婢怎么沒見過。”

這個問題,倒是將葉染給難住了,她嘗試著比劃了一陣子,可是息月卻還是一頭霧水,看到息月那撓頭抓腮的樣子,葉染覺得有趣極了。

她放松的笑了笑,可是笑著笑著,笑容便僵硬在了臉上。

連息月這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丫頭都對西番城的那件事情感興趣,那么,私底下,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對那件事情感興趣呢?

雖然那把鳥銃一般的長槍被她帶走,隨手扔掉了,可是那些大炮,卻是被杜方遙拖回了開天城,好像還交給兵部在研究和改造。

那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熱兵器,一經面世的話,自然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可是為何,不管是她之前在流浪的時候,還是在進入開天城之后,都沒有聽到別人談起過呢?

是杜方遙刻意在掩飾嗎?可是,他到底想要掩飾什么?

此時的葉染,并不是擔心熱兵器的出現引發一系列的蝴蝶效應,她所擔心的是,杜方遙在那些大炮之上,是否有看出什么東西來。

當年的騰龍王朝,可謂是成也玉染霜,敗也玉染霜,而玉染霜本人之死,也是死在一個穿越者的身份之上。

雖然這是一個秘密,并未流落到民間,但是作為當年親身參與此事的北斗帝和星羅帝來說,這個卻并不是秘密。所以,說起來,兩座皇宮之中,可能是有著只言片語的記載的,而那些記載,一旦被有心人看到,勢必就會掀起一陣風暴。

葉染不知道杜方遙對當年之事知道有多少,但是看到杜方遙如此遮遮掩掩的想要將西番城之事遮掩下去,其居心,不得不讓人多想幾分了。

眉頭微蹙,她朝息月問道,“息月,西番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啊,和我說說。”

息月好奇的道,“娘娘,您當時不是在西番城的嗎?”

葉染笑道,“我膽子小,當時一直都躲在大帳內呢,哪里知道這么多。”

息月這丫頭心思單純,也不疑有它,當下就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葉染聽著卻是有些失望,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而已,沒有一絲的參考價值。

不過,因為這一層心事,她自是沒辦法再安心享受這美好的午后了,故意打了個哈欠,伸手掩嘴,說是累了,讓息月進去鋪床。

息月屁顛屁顛的跑進去,葉染跟著起身,哪里知道,一眼瞥過,就看到北宮薰來了。

北宮薰的臉色差極了,平素最注意形象的她,此時頭發蓬松,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斗敗的公雞。

四目相對,北宮薰惡狠狠的道,“葉染,你做的好事。”

葉染淡淡一笑,“北宮美人這話,我可是糊涂的很。”

“在我面前裝糊涂,不怕被人恥笑嗎?”北宮薰諷刺道,她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了葉染的面前。

好在手里并沒有拿什么兵器,看樣子應該不是來拼命的。

葉染淡笑道,“哪里有什么裝糊涂,的確是不清楚。”

北宮薰看到她這裝模作樣的模樣,那是快要氣瘋了,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葉染的確是做的太過天衣無縫,一點把柄都抓不到,即便知道是她做的,沒有確切的證據,那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的。

可是,北宮薰不甘心啊。

她在害人不成反被甕中捉鱉送回皇宮之后,雖然杜方遙只是如往常一般淡淡的說天色已晚,回去休息吧,并未大動肝火。

但是,杜方遙眼中那一抹冷清之色,她又豈非看不出來。

她本就不受寵,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估計這一輩子,都注定要被葉染給冷落了。

而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后,杜方遙所冷落她的原因,都是因為葉染,所以,在心底,她早就對葉染恨之欲其死,可是,要葉染死,卻又豈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咬著牙,北宮薰強忍著沖上去拼命的沖動道,“葉染,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不要以為進了宮就萬事大吉了,指不定哪一天你過的比我更慘。”

“放心,絕對不會有哪一天的。”葉染篤定的道。

“是嗎?你很快就會知道是有還是沒有。”頓了頓,又道,“不過你放心,等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我一定會親眼瞧著你到底有多慘的,并且,不介意落井下石。”

“北宮美人還真夠直接的。”葉染笑了,“其實我也喜歡和直接的人打交道,不過你今天跑來和我說這話,不怕我有了防備,先將你拉下水嗎?”

北宮薰臉色微變,旋即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現在早就一無所有的不是了嗎?”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北宮薰這種光棍的態度,雖然可惡了一點,不過倒是句大實話,葉染苦笑,“雖然明明知道你恨不得我早點死,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用謝。”猙獰著,一字一頓的說了這話,北宮薰迅速離開。

來的快,去的也快,似乎怕被別人看到她來過一般。

葉染摸了摸鼻子,陷入沉思。就連北宮薰這外人都看出一絲不尋常了,看樣子,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都應該加快行動的步伐了。

第二天一下朝,杜方遙就出現在了流霜宮。

息月本來只準備了一雙筷子給葉染用早膳,看到杜方遙,心就猛的跳了一下,趕緊再拿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來。

葉染倒是坦然的很,渾然沒有發現杜方遙的存在一般,照舊吃著東西。

一直到,兩雙筷子碰在一起之后,她才抬起頭,看杜方遙一眼,“皇上這么早過來,該不會是來和我搶東西吃的吧。”

杜方遙笑,“倒也不需要搶,只是覺得今天的食物格外好吃了點。”

老實說,葉染離開的這四個月來,他幾乎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雖然目前所吃的,還是那些東西,但是胃口確實好了很多。

不知道這算是什么樣的一種情緒,但是他卻深知,葉染的存在,對他的意義,早就不一般了。

葉染淡淡一笑,“我怎么沒覺得好吃,反而更加吃不下去了。”

“是因為朕的緣故?”杜方遙問道。

“或許,因為我和皇上一樣,其實都是一個喜歡吃獨食的人。”

明明是想好好陪著她吃一頓東西,所以才會一下朝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哪里知道又被挖苦了。

杜方遙苦笑,心里頭卻沒有一絲的怒火,“隨便你怎么說吧。”

“皇上也不辯解幾句?”

“我辯解的話,你相信嗎?”杜方遙試探性的問。

“自然不信。”

“那不就對了。”一番爭鋒相對,哪里還有吃東西的胃口,雖然并未吃飽,但是杜方遙還是放下了筷子。

葉染斜睨他一眼,“皇上既然吃夠了,就請回吧,我還沒吃完呢。”

“我等著你吃完,再帶你去看一個人。”這是他此來的第二個目的。

葉染的心跳,悄然之中猛然加速,即便杜方遙并未說透,但是她也是知道,他所要帶她見的那個人是誰。

但是,內心的情緒,卻沒有一絲的流露出來,甚至,連她伸出筷子去夾東西的動作都沒有一絲的改變,她照舊平靜的吃著,吃的差不多了,這才道,“好。”

也不問杜方遙要帶她去看誰,反正隨著一起去看看就好了。

她這態度,倒是讓杜方遙微感詫異,杜方遙其實早就猜到,葉染這次之所以會重返開天城,和寧默遠有著莫大的關系。

不過,只要人來了就好,她并不介意她是用什么方式來的,就像是他不介意她耍伎倆進宮一般,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倔強而驕傲的女人,給自己制造的一個臺階罷了,雖然這個臺階看上去天衣無縫,但是,總歸只是一點小手段,并且這手段算不得可愛。

寧默遠和葉染之間的關系,杜方遙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所以在微感詫異之后,就知道葉染的心里肯定不會如表面一般平靜,但是這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需要點破。

直到,葉染放下筷子,他才起身,雙手負在背后,緩緩朝外走去。

葉染跟在后面,悄悄的打量著他,忽然發現,原來耍心機和手段,杜方遙,從未比她遜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