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丁)(豆丁原創論壇)數十萬的人都走光了,包括一直侍奉在寢宮前的宮女太監們,熱鬧的場面,瞬間變得死寂沉沉。(豆丁)(豆丁原創論壇)數十萬的廓然撲面的死氣逼人而來。
葉染的心里頭,并無半點喜悅。
她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杜方遙最后的那句話,看似無心之舉,但是實則,只有一半是對她說的,另外一半,卻是對已經離去的文武大臣們說的。
杜方遙一過來,就表露出盛氣凌人的一面,將所有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撕破臉面驅趕離開,表面上,這只不過是他的性格使然。
他脾氣暴烈,冷酷無情,所以,他的怒火,不管是有因由的,還是無因由的,都會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可是,這一切,看在葉染的眼里,感受卻大不相同,如若沒有和杜方遙相處過也就罷了,但是,她和杜方遙相處過,對杜方遙有過一定的了解。
杜方遙狂風驟雨一樣的怒火,掩飾了一切人,卻沒辦法欺騙她。
而且,不惜得罪所有的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不像是杜方遙的風格,因為,如果真的要狠心得罪的話,那么最后,也沒必要將杜方塵沒死的事情說出來的。
那么,杜方遙這般自毀聲譽的所作所為,就大有深意所在了。
葉染想了想,還是覺得進去一探究竟比較好。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她走進沒多遠,就看到了杜方遙。
杜方遙站在一顆樹下,樹葉低垂下來,遮擋住了他半邊身子,看不到他的臉,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很顯然是在等著她。
葉染雖然心里吃驚,但是還是很快走了過去,道,“王爺。”
杜方遙看她一眼,問道,“你怎么來了?”語氣,聽起來說不出的淡漠,雖然不及之前的暴怒,但是還是讓人不舒服。
葉染眉頭微蹙,“我不來,王爺又怎么好利用我呢?”
杜方遙冷哼一聲,“就這些,還不足以讓你跟我講條件。”
“那王爺為何在這里等著我?”葉染反問道。
“我只是提醒你,禍從口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多說比較好。”
葉染微微一笑,“難道王爺覺得我是一個話多的人嗎?”
以她的個性,自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不可能是一個話多的人,杜方遙語噎,旋即,他不耐煩的一擺手,“我不管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話已說完,你先回去吧。”
葉染笑,“利用完之后就趕人,這一點,還真的很像是王爺做事的風格啊。”
杜方遙一聽這話心頭極大的不悅,修眉緊擰,回過頭來,眼中犀利的精光時隱時現,“如果剛才你不被我利用的話?你以為你能夠走進這里來?”
“雖然我走進來了,但是并未見到想見的人,心里還是覺得不甘。”葉染昂起脖子,絲毫不管這個男人的滔天怒火。
“見他?見到他又怎么樣,難道非要見到他死在你的面前你才開心?”杜方遙爆喝道。(豆丁)(豆丁原創論壇)數十萬的
葉染怔住,果然,事情還是如同她所想的那般,杜方遙的遮掩,絲毫不能證明杜方塵已經脫離難關,但是,既然這樣,他借著和她訓話的機會,將杜方塵沒死的消息放過去,又是為了什么?
早晚都是一死,不過是幾個時辰的落差而已,又有什么意義?
心思百轉,沒辦法想明白杜方遙的用意,而杜方遙毫不留情面的奚落,更是讓她分外難堪,感覺自己在這個男人的眼中和心里,除了被利用之外根本就一無是處,無關緊要。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碎裂,她不會哭,因為這個男人不值得她掉眼淚,但是這一切并不足以證明她不傷心。
強大的人,往往在被戳中軟肋的時候,會變得比一般人更加脆弱,杜方遙如是,杜方塵就是他的軟肋,而她,亦是如是,雖然不知道心底深處已經對這個男人悄然生出一絲情愫,但是心,無疑是痛的,痛的決裂。
如果沒有愛,就不會有痛,只是,葉染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想走,想將這一切都拋諸腦后,這都不是她的責任,所以她沒義務付出什么,即便那個叫杜方塵的男人,向來待她不錯。
但是,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不是嗎?帶著一身的傷痛,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風,她想見他一面,或許是最后一面,可是見不到,她還能有什么辦法?
或許,來這里來就是一個錯誤吧?
她心里想,自我安慰和暗示的話,作用向來強大,此時,卻是一丁點都不能消除她內心那種決裂的痛。
她抬頭,看杜方遙一眼,冷冷輕笑,如罌粟花一般絕美的容顏,緩緩綻放,明艷的秋光被遮掩得暗淡無光,天地之間,除了她一張笑臉,再無其他。
杜方遙微微錯愕,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笑?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笑的這么美麗,好似一朵極致綻放轉瞬即逝的曇花。
曇花?
抓住這個關鍵詞,杜方遙立馬感覺腦海里有什么東西裂開了一般。
如曇花一般的美麗,莫非這個女人的心,已經對他絕望如斯?
可是,怎么可以,他才剛剛明白自己對她的心動,他嘗試要去愛上她,他嘗試忘掉以前的仇恨……他在努力了,可是她卻要抽身而退了。
“不行。”腦海里冒出這兩個詞,杜方遙張嘴就說了出來,他伸手拽住葉染的手臂,死死的拽著。
葉染的笑,不知何時收斂,她冷眼看著杜方遙,聽出他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中的顫抖。
不行?
果然還是不行?
她抓住他的手臂,一寸一寸的,將他的手往外推。
他抓的是那么的用力,五根手指就像是鋼鐵一般的堅硬,可是,她心底的絕望,已經蔓延如天上千年積雪一般的寒意,緊緊的將她包裹起來。
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就那么一點一點的,將杜方遙的手給推開。
她半只衣袖被扯斷,白皙到沒有一絲瑕疵的皮膚,留下了一圈一圈的淤紅,鮮嫩的毛細血管,似乎根本就禁受不住一丁點的外力一般,碎裂了幾根,絲絲的血珠,宛如一顆顆通紅的珍珠一般,在手臂上冒出來。(豆丁)(豆丁原創論壇)數十萬的
“你……”杜方遙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聲音在顫抖。
眉頭微微一挑,她道,“這不正是王爺想要的嗎?”
那么平靜的話,有如石沉大海一般,驚不起一絲的波瀾,杜方遙被震的后退一步,心里空蕩蕩的,原來,一直都是他將她從身邊給逼走的嗎?
錯的那個人,始終是他?
可是這一次,他是有苦衷的,她必須離開,他想保護她?
再多的話語,哽在喉嚨里,沒辦法說出來,他怔怔的看著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凌厲的神色,變得無比柔和,五官尖銳的線條不知道隱藏到了什么地方,看上去,再無一絲鋒芒。
他道,“你走吧。”
葉染抬腿即走,走兩步,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太后娘娘駕到。”
李太后昨晚稱病沒來寢宮,今兒卻一大早就來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稱病是假?那么,此時來看杜方塵,卻是真的。
怕的是,她不是來關心杜方塵的,她只想看看杜方塵是不是死了吧。
果然,不是親生的,就算是養在身邊二十幾年,依舊情淡如水啊。
悲涼的感覺涌向心頭,葉染面如死灰。她不想被李太后看到,正要繞向另外一條路,剛好和李太后岔開。
哪里知道,門外又是一聲傳來,“七皇子駕到。”
一前一后,前后相差,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
顯然是沒有事先約好,但是用心,必然一樣。
杜方遙臉上閃過一抹嘲弄之色,果然是按捺不住了嗎?
葉染躲在假山的后面,看著李太后走進來的腳步微微一頓,這么一逗留,剛好等到了杜方瀾。
杜方瀾急急忙忙的往寢宮里面走,才進門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李太后,他的臉色瞬間僵硬,但是很快就擠出一抹笑容,走向李太后,請安道,“兒臣見過太后。”
李太后微微一笑,“瀾兒不必多禮。”
杜方瀾站起身,又道,“太后是來看皇上的。”
李太后點了點頭,臉上含笑的看著他,漂亮的女人,在滿腹心機隱藏不露的時候,總是那么的迷人,她笑的那么溫和那么慈悲,哪里有一絲即將將自己親手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斷送掉的殘忍?
杜方瀾被她看的避無可避,硬著頭皮道,“正是如此。”
李太后就拉住他的手,笑道。“既是如此,就一起進去吧。”
杜方瀾應了一聲,任由李太后拉著,并排往里面走去。
葉染回頭一看,原本一直站在樹下的杜方遙,已經消失不見了。
“怎么回事?”她雙目圓睜。
李太后和杜方瀾出現的時機古怪,而杜方遙的突然消失,也極為古怪。
莫非,他早就算準了這一切,所以才將文武百官驅趕離開,單獨等待李太后和杜方瀾的到來不成?
李太后和杜方瀾有禍心,這一點,葉染是無比的了解的。
可是她忽然發現,了解李太后和杜方瀾容易,要去理解杜方遙的話,卻是那么的難。
這就是他要她離開的原因?
他不想她見到李太后或者是杜方瀾,為什么?
她站在背后,看著李太后和杜方瀾漸漸遠去,忽然,一個不好的想法涌現在了腦海里。
是這么回事嗎?
她心里一陣驚顫,再也耐不下心,一路跟了上去。
杜方塵的寢房,門虛掩著,兩個小太監守候在門外,門內沒有聲音,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祥和。
但是葉染知道,這不叫祥和,而叫死氣沉沉。
逼人而來的死氣,讓伺候在周圍的宮女太監都心生懼意,惶恐不安。
她就在寢房外面的一株灌木叢后面,窗戶微微打開了一條細縫,看來是用來通風用的,房屋內點燃著火爐,暖氣外溢,隨同暖氣溢出來的,還有淡淡的藥味和血腥味。
杜方遙站在一旁,而李太后和杜方瀾則站在床頭,二人盯著躺在床上的杜方塵好久,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氣氛并沒有因此而顯得正常,反而變得無比的詭異。
葉染在窗外看著這一切,因為無法看到李太后和杜方瀾表情的緣故,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看到了什么,杜方塵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一刻鐘,或許更長的時間,李太后微微一嘆,眼淚,就那么流了出來。
杜方瀾伸手扶她,卻沒扶住,李太后身子一晃,摔下,這一摔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讓葉染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按照慣性的力量,李太后應該是摔向左邊才對,但是她卻直直的往前面摔去,因為和床的距離很近的緣故,所以摔下去的時候,剛好一伸手就扶住了床,穩住了身形,另外一只手,則趁著混亂,往被子里面摸了一把。
杜方遙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無動于衷,好似根本就不關自己的事情一般。
杜方瀾則趕緊上前,一把將李太后扶起來,關切的道,“太后,你沒事吧。”
李太后垂著淚,搖了搖頭,“我沒事,可是塵兒他……”她語聲哽咽,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這一幕,任是任何人看到了,都會無比的動容。
可惜的是,她笑的時候,表情很是僵硬,那種僵硬,尋常人斷然是看不出來的,可是葉染在這方面有過專門的訓練,卻是看出來了,正是因為看出來了,才會覺得李太后虛偽的可笑。
李太后尚算年輕,不可能因為一點悲傷的情緒就如此的脆弱,而且,杜方塵臥病在床這么久,她的心里,對眼前所看到的,也是早就有了心里準備。
而雖然不知道杜方瀾武功如何,但是一個有野心染指帝位的皇子,在對屬下嚴苛要求的時候,對自己的要求,那必然是更加嚴苛的。
所以,杜方瀾的武功定然不弱,他當時就站在李太后的身邊,如果真的出手去扶,是一定可以扶住的,可是居然沒扶住,這問題就來了。
她不知道杜方遙有有沒有看出這一點,但是要出聲提醒,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杜方瀾接過話去,“皇上九五之尊,真命天子,自有皇天保佑,一定會沒事的。”
李太后點了點頭,拿出手帕擦拭著眼角的眼淚。
“七弟真的是這么認為的嗎?”毫無征兆的,木頭人一般的杜方遙開口問道。
杜方瀾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自是如此。”
杜方遙雙眼死死的盯著他看,似是想要看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有一會才道,“如此甚好。”
話里面的意思,模糊不清,帶著森冷的寒意。
向來習慣在人前敬畏著他的杜方瀾,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有實力和他相比肩,甚至壓下他一頭,還是習慣性的縮了縮肩膀。
驀然,他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沒有這么做的必要,臉色微微一變,抬起頭來問道,“二哥這話問的好奇怪,不然你以為我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二哥所認為的意思,可能并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嗎?”杜方瀾毫不示弱的道。
杜方遙冷冷一笑,抿嘴,“聽你說的煞有其事的,那你又認為我是什么意思?”
不著痕跡的將話題給推了回去,杜方瀾目瞪口呆,自覺論雄辯之能,自己比起杜方遙,還是差了一點。
這一點,讓他心頭的怨憤情緒,更加強烈。
如若,先皇可以如對待杜方遙一般對待他,將一切最好的都留給他的話,他怎么可能會這樣子?
一個三歲就開始在朝堂上旁聽政事,五歲就可以指手畫腳的對著文武大臣冷喝,七歲,更是可以用一些自以為是的道理,舌戰群臣……
這些,可不是每個皇子都可以享受到的,即便是早已過世的大皇子,只怕都沒有這等待遇。
在這種環境中成長的杜方遙,心性之高傲和優越,自是遠遠超出其他的皇子,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在杜方瀾看來,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只怕他表現的稍稍差了一點,杜方瀾才會認為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過往的不公,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杜方瀾的心里留下了陰影。
住最偏僻的宮殿,和自己的不得寵母妃相依為命,受盡無數人的冷落,甚至連一個資歷老一些的宮女太監,都可以對他的母妃大呼小叫,完全不將他的母妃看在眼里。
就是在那個時候,對權力追逐的欲望,開始在他的心里生根發芽。
六歲那年,母妃因為染上風寒,不得及時醫治的緣故離世,母妃一直深愛著先皇,甚至在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先皇的名字。
可是,換來的是什么呢?
命運不止對他不公,對他的母妃,更是不公。
他母妃一生凄苦,愛的無比卑微,臨死前,那個她忠貞不二所愛著的男人,都沒來看過過她一眼,就連她死后,也都只是匆匆去了一趟陵墓而已。
同生于帝王家,這種不公所帶來的屈辱,是枷鎖,卻又是前進的動力。
原本不該死去的母妃,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就要了命?
原本應該錦衣玉食的皇子,卻和宮里最卑賤的奴隸過的沒有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