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外,梁書白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手中拿著一本書,盯著門口已經開了的紅梅,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接到皇后的消息要他在此等候太子,梁書白心中就已經有了定數。這些年他在太子身邊過了五六年的安逸日子,他知道,這樣的日子馬上就不復存在了。
太子一路心思沉重回了太子殿,一進門就看到了倚著欄桿的梁書白,陽光灑落他的在身上,側影斑駁。當今皇上膝下兒女稀少,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他自小就沒有玩伴。而他的生母本是皇后身邊的侍女,為討好皇上才不得已將她送到皇上床邊,這才有了他。皇上厚愛皇后,嚴禁宮人探討他的身世,只說他是皇后所出。可人人都知道,他的生母,只是一個侍女,就連小內臣,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耍。
這許多年來,他身邊沒有朋友,沒有玩伴。梁兄雖然年長他七歲,卻像個兄長一樣陪在他身邊,教他四書五經,抵得上半個太傅了。
可梁兄卻從未告訴自己的他身世來歷,太子心中還有有些芥蒂。
看到梁兄獨自一人守在門口,盯著“太子殿”三字看了片刻,轉身微微一笑,“給太子請安。”
這一幕,太子突然覺得十分陌生,梁兄終于要和他成為君臣關系了么?
梁書白似乎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請安之后并未起身,反而雙手呈上了手中的書,“臣隱瞞身世,實乃大罪,此乃《梁家兵法》,還請太子恕罪。臣愿將功折罪,駐守邊疆,為太子分憂。從今往后,梁書白衷于朝廷,衷于太子,如違此誓,戳骨揚灰,自墮地獄,”
太子心軟,看到梁書白這樣子趕緊過去扶起他,“梁兄不必多言,這六七年來,梁兄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這邊疆之位實在重要,我只能相信梁兄了!”
至于那本《梁家兵法》,太子一眼沒看,直接還給了梁書白。
梁書白這才站了起來,“臣先回去收拾行李,顧將軍不日便會回京,交接兵權之后,臣立即出發。”
看著梁書白離開的背影,太子再次喃喃自語,“只怕要亂啊!”
今天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的早,剛進入十一月,這天氣已經很冷了。顧府都已經燒上炭了。沐之近些日子圓潤了不少,只是不知怎么了,這幾天竟然病了。小禾找了那常來送魚的韓大夫看過了,說是有些著涼了,配上兩幅藥就好了。
“小姐,今日感覺怎么樣了?”小禾端著藥踏進了屋子,看到沐之正躺在床上做女工,趕緊走過去將針線奪走了,“韓大夫都說了,小姐就不要勞累了,好好歇著,這護膝又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好的。。”
沐之看了小禾一眼,無奈的端起藥碗,抿嘴嘗了一口苦的打了個激靈,迅速放了下來,“太苦了,我覺得自己都好了,今兒就不喝了吧。”
小禾一轉身看到沐之委屈的眼神,強迫讓自己不看沐之的眼神,端起藥碗說到,“不行,韓大夫說了,小姐必須按時吃藥。”
“你!”沐之沒好氣的爭辯了一句,拗不過小禾,只好乖乖把藥吃了。
偷偷瞥了一眼,見碗已經見底了,小禾這才笑瞇瞇說到,“這韓大夫的醫術果然不錯,小姐的病也好的很快。”
沐之近日總說嘴里發苦,吃東西沒味道,蓮兒上街去買杏芳齋新出的糕點了。從杏芳齋一出來,蓮兒就看到一隊人馬從橫沖直撞飛奔了過去,蓮兒手中的糕點也差點被打翻。
“這是誰家的人啊?在京城也如此囂張橫沖直撞?”
“噓,你不想要腦袋了?連顧家的人也敢議論?”
“哪個顧家?”
“還能有哪個顧家?敢讓太子親辦后事的,也只有那一家!”
一群人在旁邊小聲說話,蓮兒剛好聽見了,“顧家將軍?”蓮兒喃喃自語了一句,突然明白是姑爺要回來了,“這個好消息一定要告訴小姐!”想到這,蓮兒一路小跑著回了宋府。
沐之正在屋內閑的無聊,門外傳來了蓮兒的呼喊聲。
“小姐,小姐!”
蓮兒一路喘著大氣跑到了屋子,沐之看到她這樣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禾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茶。
蓮兒也顧不上喝茶,喘著氣激動說到,“姑爺回來了!”
“什么?”沐之聽到后迅速從床上起來了,再次問蓮兒,“真的嗎?”
蓮兒咕咚咕咚迅速喝了一杯茶,小禾在旁邊也是干著急,蓮兒這才說到,“是真的,士兵們都到了京城了!”
沐之喜笑顏開,“快,幫我梳洗打扮!”
小禾站在那卻一動不動,疑惑的問了一句,“將軍回來怎么不先回來跟小姐說一聲呢?”
聽到小禾的話,沐之一邊穿衣一邊笑著說到,“他自然要先回稟圣上啊!”
“也是。”小禾想了想也是如此,趕緊過去給沐之梳洗,蓮兒則歇了一口氣,把這個消息送到絲廂殿。
顧一平一隊人馬已經到了京城,身后還跟著一輛慢悠悠的馬車。馬車內坐著的正是沈珍之。進了城之后,顧一平并沒有立即回稟圣上,而是先將沈珍之送到了沈府。
“你放心,等我把事情安頓好了,一定給你個名分。”沈府門口,沈珍之看著顧一平眼中盡是不舍,顧一平趕緊說到,“只是如今我需要為父親守孝,此事只怕要委屈你了,不過我一定盡快。”
沈珍之看著顧一平兩眼通紅,“將軍說話可算數?將軍已經兩度食言,我如今沒了清白,若將軍食言,我只能一死了之。”說到這,沈珍之低著頭小聲啜泣,帕子上一片潮濕。
顧一平猶豫了一下開口,“我保證,我絕不負你。”
皇宮之內,皇上在御書房大發雷霆,丞相丁相跪在地上,“依臣看,顧將軍定然是先回去跟家中嬌妻送信了,畢竟顧將軍剛成婚就征戰,難免相思成疾。”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皇上更生氣了,將手中奏折扔在地上,“要朕說,他這不是思念嬌妻,而是不肯交出兵權!”
說完這話,皇上氣的站起來不斷怒罵,“他竟敢讓朕在這等他!”
丁相在旁邊一直勸,但越勸皇上越生氣。正在這時,內臣韓公公傳話進來,“稟告皇上,顧將軍已經進了宮了,皇上是見還是?”韓公公知道皇上正在氣頭上,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皇上聽到后一甩袖子坐了回去,“見!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陣仗!”
顧一平將沈珍之安頓好了,家都沒來得及回,先朝皇宮復命來了。
“臣顧一平參見皇上!”顧一平身披紫袍,腰間掛著金色腰帶,十分威風。
皇上面上看不出任何變化,看到顧一平后并未急著讓他起身,反而問了他一些邊疆戰士情況,問了有一會兒才讓他起身。
顧一平心中也說不上哪里不對,但總覺得皇上似乎對他不滿。其實他心中也一股火氣,自從父親去世,他送信說要送父歸來,卻遲遲等不到朝廷的消息,反倒是追風嘉獎的消息收到了。他知道,這是皇上不愿他送父歸來。想到父親一輩子為朝廷征戰,到了最后卻無法魂歸故里,他心中十分寒心。
但御書房之中,顧一平還是得老老實實回話,起身之后直接說到,“如今邊疆已平,臣愿上交兵符,還請圣上親自過目。”
顧一平雙手呈上兵符,內臣韓公公接過遞給皇上,皇上認真看了一眼,這才收了起來。只是這一瞬間,顧一平便更加寒心了。
皇上只說了顧將軍舟車勞頓辛苦了,給下面的士兵們嘉獎了一些,卻只字未提他的獎賞,最后只說讓他好好休息,便讓他先行離開了。
顧一平告退離開了御書房,心中更加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