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鳳枝將慕淑媛的手交到易鳴的手里時,她一直堅持的信念松懈了下來,一番肺腑之言說完,心中的凄然之情油然生發,竟然有一種交待后事的感覺,瞬間泣不成聲.
她知道慕盛海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女兒成婚,而易鳴是他放心和歡喜的男孩,這也算了了他一樁心愿。她和慕盛海是白手起家的夫妻,一輩子長相廝守,相濡以沫,幾乎從未紅過臉.
他們這一代人,婚姻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感情都是婚后的相處磕碰中磨合出來的,幸運的是她遇到了慕盛海,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也很有本領,年紀輕輕就幫人家建房蓋屋,逐漸有了名聲,所以家境一直很殷實.
婚后很快有了兒子.兒子生得可愛漂亮,一直是夫妻的心肝寶貝,只可惜,那一年他們在離家百里開外的鎮子建房時,將他給弄丟了,自此生活陷入一段黑暗的階段,幸好,后來有了淑媛,夫妻二人心頭才算逐漸暖了起來.
如果,慕盛海有什么不測,她的人生也算是沒什么盼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
易鳴握著慕淑媛的手,她的手冰涼涼的,他的心里五味雜陳,都說女兒是爸媽貼心的小棉襖,確實這些年他親見了慕淑媛對父母的體貼和照顧,多虧她在身邊一直熨帖著父母的心,一個女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當年她是一個個性極強的女孩,成績不好,經常和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一起玩,性情也很固執頑劣,他硬是將她的性子磨平了,將她的成績提高了上來,考取了一所名牌大學,正是因為她由一個差生最終考取了名牌大學,而堅定了他走課外輔導這條路……
慕淑媛感受到易鳴寬大掌心里的溫度,心弦一顫,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溫存.
可惜,近一段時間,似乎心已滄桑.她的心如同一顆渴望雨水的樹,長久的干涸,已耗盡了她的心力,也磨平了她的意志.
愛一個人,可以海枯石爛,可以肝腸寸斷,也可以心灰意冷,她屬于后者……
媽媽傷心欲絕的模樣令她動容,但她必須忍住淚水.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依偎在爸爸媽媽懷里撒嬌的大小姐,肩頭的責任是公司和家庭.
愛情之于她,可望而不可及.
她將手從易鳴的手里抽回.短短的瞬間,冰涼的手溫暖起來.
易鳴愣了一下,掌心里空空的,她竟然沒有一絲眷念,他抬起頭來看向慕淑媛.
她的表情中多了一份堅定和從容,歷一事,長一智,她真得長大懂事了,不再僅僅依戀他的溫存.
心里猛然一酸,他怎么又忘記了最初的承諾,他要給她家的溫暖,作為她最堅實的依靠.
此時,林鳳枝的情緒已經穩定,她以為這兩個孩子是聽從了她的話語.
易鳴看向慕淑媛,“淑媛,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有個事情要和媽媽說一下。”
慕淑媛眼眸中閃過明了之意,擺明了他對婚事有異議,當著她的面回絕似乎不妥.
也好,她并非想同他結婚,即使他不提出,可能她也要找個時機和媽媽提出.沒有想到他那么快罷了!
今天一天確實心力憔悴,慕淑媛回了自己的房間,而且她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要打。
慕淑媛走后,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林鳳枝和易鳴。
易鳴端起慕媽媽泡好的茶,喝了幾口,沁人心脾的茶香,他貪念著又喝了幾口,慢慢地放下,然后開口道:
“慕媽媽,謝謝您和慕伯伯這么多年對我的疼愛,今日慕伯伯病重,他唯一的心愿除了淑媛的婚事,還有一事,就是我能親口喊他一聲爸爸……”
提到慕盛海病情,林鳳枝剛剛安穩下去的心頭又是一顫.她牽強地露出笑容,
“這下好了,你和淑媛結婚,他也就放心了,你也能喊他一聲爸爸.只是,不知道他能否聽得見……”林鳳枝說不下去.
“對不起,我深感不孝,沒能在他健健康康的時候遂了他的心愿.”易鳴黯然神傷.
林鳳枝見易鳴難過,心下不忍,“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不怨你,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易鳴抬起頭,看向林鳳枝,艱澀啟唇,最后一次再喊她一聲慕媽媽,
“慕媽媽,您在多年前是不是丟失一個四歲左右的男孩”
林鳳枝萬分驚訝地張大嘴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是啊,但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秘密鮮有人知,何況過去了二十多年。她和慕盛海幾乎是蓋一棟樓換一個城市,沒有固定的居所,所謂的家已經搬遷了無數個地方。當初的目的就是尋找丟失的兒子,然而兒子沒有尋找到,生意到是做大了.
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然忘記,曾經丟失一個兒子的事實.
林鳳枝心生疑惑,陡然端詳起易鳴,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丟失的兒子該和他差不多大.
易鳴沒有回避林鳳枝直視的目光,而是勇敢地迎上去,一字一頓地說:
“因為我就是那個孩子.”
“什么什么”林鳳枝眼神閃過驚鄂,顫抖的聲音“你說什么?你就是那個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對不起,對不起,兒子不孝。”易鳴撲通一聲跪倒在林鳳枝的面前,辛苦隱瞞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如果不是到萬不得已,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去說.
明明是親生母親卻喊了那么多年的慕媽媽,心腸實在太硬,他知道愧對媽媽,唯有這一謝罪般的長跪才能緩解心頭的掙扎和難受。
驚愕之余,是難以置信,林鳳枝眼睛不眨地看著易鳴,這是自己的丟失多年無數個夜晚牽腸掛肚的兒子?她一直以為兒子流落到僻遠的山區或者死了,絕沒有想到過兒子一直就在眼前晃悠,真是老眼昏花,連親生兒子都不能識得。
他這一長跪不起,更是令她疼惜到手足無措,她伸出手去拉易鳴,“易鳴,快快起來,快快起來,你真是我的兒子?”
易鳴篤定地點了點頭。
林鳳枝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這一天情緒一波三折的,真讓人承受不了,但這一次是激動的淚水,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她消化不了。難怪平時和他相處很融洽,原來是血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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