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元年冬,還不到最冷的時候,夔州卻已下起了漫天大雪,老百姓為躲避戰事各個在家中閉門不出,夔州城內除了來來往往嚴正以待的士兵,大街上竟不見半個人影。
“浩子,你說,蜀王殿下真能成功嗎?咱可是把身家性命全落在這上面了,聽說以前在晉陽殿下可是丟下大部隊自己跑了,現在雖說是打著為太子殿下復仇,解救先帝的旗號,可是秦王是個什么人?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戰役可不是鬧著玩的,各路反王都在他手里糟了央,我總覺得這起事很難成功。”城門口一個士兵邊說邊給雙手哈氣,這鬼天氣,還不到十二月就那么冷了。
“晉陽那時候殿下才多大?今時不同往日了,再說太子殿下的死誰不知道和秦王脫不了干系啊,咱們可是師出有名,不是亂黨,再說了,那秦王如今正與契丹對峙呢,來蜀中的燕王不過一未及弱冠的毛頭小子,蜀中地勢易守難攻,他討不了便宜的。”叫浩子的士兵東張西望,今日守將神秘地對他說有大事發生,可他守了一天,如今天都黑了也沒見什么大事,燕王帶來的神策軍在久攻不下后,這幾天似乎也沉默了,既沒有攻城,也沒發現其他動作。
就在另一個士兵想說什么的時候,城門上一個士兵高叫著:“你是何人?如今戰事緊急,進夔州所為何事?”
浩子聽了,趕忙爬到城墻上,果見城門外穿著黑衣的兩人,看著身材瘦小,頭上都罩了面罩,看不清長相,先頭一人將頭罩取下,士兵們都倒吸了口氣,那先頭之人竟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女子,臉如芙蓉,面色因為之前的奔跑色澤紅潤,一雙大眼睛盈盈如水地向城門之上的士兵張望著,她福了福身道:“我是殿下派去執行特殊任務的暗衛,如今任務完成,特來夔州向殿下復命。”
“清蕖,謝靈禎果真死了?”浩子聽旁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回過頭見蜀王殿下謝瑋楓不知在什么時候來了這城墻樓上,一雙眼睛深沉地望著城墻下,臉上的黑色胎記在雪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恐怖,士兵們聽了他的話都驚嚇異常,謝靈禎就是這次來平叛的主將燕王,如今蜀王竟說燕王死了,就樓下那個女人干的嗎?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的,我親眼見顏汐凝將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臟,離開時聽軍醫在大營里說他沒氣息了,如今神策軍已經群龍無首,陷入大亂之中。”清蕖沉聲說道。
“殺了燕王竟仍舊讓你們安然離開,宸妃娘娘果然厲害,不知道我親愛的哥哥得到這個消息以后,會是怎樣的表情。”謝緯楓哈哈大笑,吩咐人打開城門放她們進來。
浩子本以為燕王被刺殺的消息已經夠讓人吃驚了,沒想到殺燕王的人竟是秦王登基后所封的宸妃,今年三月秦王登基后,為一個寒族女子特設宸妃之位,高于四妃之上,只屈居于皇后之位,而世人所知的秦王妃卻只封了貴妃,民間傳說今上對宸妃情深似海,獨寵于后宮中,那樣一位妃子,怎么會出現在蜀中的戰場之上,甚至刺殺了和今上統一陣線的胞弟燕王?
城門在兩人進門后緩緩關閉,謝緯楓來到城門口,越過清蕖徑直走向她身后的黑衣人,聲音低沉道:“顏汐凝,親手殺了曾經疼愛的弟弟感覺如何?”
黑衣人站在他面前,無聲無息,無波無瀾。
“殿下,她體內種入噬魂蠱后,已失去常人知覺,與活死人無異,惟有用蠱笛吹響攝魂咒,方能號令她。”清蕖的聲音在謝緯楓身后響起。
“是嗎?”謝緯楓眉頭微皺,走上前將黑衣人頭上的面罩取下,露出一張清秀蒼白的臉來,一雙大眼睛毫無焦距的望著前方,空洞無神,若不是鼻間有微弱的熱氣呼出,與一個死人無異。
“如今謝靈禎已死,謝容華怕是不久便會來蜀中親征,天蠱還有多久可以練成?”謝緯楓回過頭望著清蕖。
“滕羯大人說半月之后,天蠱可成。”清蕖恭敬道。
“好,你將她帶回夔州府吧,轉告滕羯,他好好干,事成之后,我答應他的事情,定會一一為他實現。”謝緯楓點頭說道。
清蕖應是,取出一把形制古怪的笛子,置于唇邊,詭異的笛音緩緩響起,令人不寒而栗,身后的黑衣女子聽著笛音,神色古怪異常,一曲既罷,清蕖對身后的黑衣女子道:“跟我走吧,回夔州府。”
黑衣女子聽了清蕖的話,面無表情地點頭,凌厲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向她迎面襲來,若是常人,早就伸手將臉擋住,以避寒風,她卻無知無覺,任由寒風將她的頭發吹得凌亂不堪,雪花撲打在她蒼白的臉上,看著猶如鬼魅一般。
清蕖領著她,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雪紛飛的夔州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