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一架豪華的馬車在皇天大道上疾馳著,往青嵐小筑的方向而去,顏汐凝在馬車的顛簸下幽幽轉醒,她扶著還有些疼痛的后頸,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你醒了?”王承志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顏汐凝一跳,她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王承志,疑惑道:“這是去哪里?我怎么昏過去了?”
“我們在回青嵐小筑的路上,我和高月有些話要說,不想被外人聽到,一時失手將你打暈了,對不住。”王承志帶著歉意解釋道。
顏汐凝想著自己第一次發現他的畫時他的態度,對他的說辭不疑有他,可是心里免不了有幾分不舒服,聲音中便也帶了些情緒:“你和高小姐或者高家其他人要說什么不方便我這外人聽去的話,直接讓我在大牢外面等著就是,我也沒想過要聽,干什么粗暴的把人打暈,我好歹也是女孩子,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一下。”
王承志看著她帶著怒意的臉,想著高月的話,心中歉意更深了幾分,他難得語氣低下的道:“對不起,我下次絕不會這樣了。”其實原本他是沒有用顏汐凝代替高月的想法的,只是在牢中見到高月表情變化的那一刻,他已經確定了之前劫獄的人是謝容華,顏汐凝曾信誓旦旦地和他說謝容華死了,他以為他救出高月,自己和她之間也許還有什么可能,便一時起了沖動,只是,到底是他的妄想罷了,還差點將無辜之人卷入其中,高月說的對,他果真是自私又無恥。
顏汐凝原本以為以他的性子還會辯解幾句的,沒想到竟然直接低聲下氣跟自己承志錯誤了,也不好繼續發火,她擺擺手道:“算了,反正等你病好了,我拿了報酬離開,以后我們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想來我也沒下次機會遇到這樣的事,這事就這么過去吧。”
王承志張了張嘴,原本想問問她和謝容華在自己昏迷期間的事情,想到今日的境況,最終也沒能問出口,車內兩人各懷心事,靜默相對,之余下馬車行駛過的吱拗聲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中響起。
三日后的早上,天還未亮,青嵐小筑內一個黑影躲過巡夜的侍衛,悄悄地往大門走去,到了門口,望著從內上鎖的門扉,他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忽聽不遠處傳來聲響,他大驚道:“誰?”
“公子,是我。”見王承志已經發現了自己,顏汐凝也不再躲藏,從角落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是你。”王承志臉上帶著疑惑道:“你怎么在這里?是我爹讓你來的?”
顏汐凝搖搖頭,晃晃手上的鑰匙,道:“大人知道公子不會武功,將別院的各個出入口都上了鎖,我是來助公子出去的。”邊說邊上前打開門鎖。
王承志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對自己剛才的懷疑有些歉意:“你,你為什么要幫我?”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他沒想到顏汐凝還會幫他。
“今日是行刑的日子,公子若是見不到高小姐最后一面,一定會抱憾終生吧。”顏汐凝低聲輕嘆道。
王承志聽了她的話,臉上閃過詫異之色,卻很快平靜下來,他對顏汐凝誠懇道:“汐凝,謝謝你。”
顏汐凝打開大門,催促他道:“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就走不了了。”
王承志點點頭,和她一道迅速出了青嵐小筑。
洛陽城內人頭聳動,無論是寒族百姓,還是貴族子弟,都圍聚在洛陽暮鼓樓下的廣場上,圍觀這些因為造反而即將命喪黃泉的人們,皇帝用最真實地行動告訴他們反抗的下場。顏汐凝和王承志淹沒在人群中,視線緊緊地注視著刑場。
王珂端坐于監斬官的位置上,當掃視到人堆中的王承志時,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福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大驚失色,小聲在他耳邊道:“老爺,老奴該死,竟然沒能看好公子,老奴立馬讓人將公子帶回去。”
王珂搖搖頭,道:“如今人多眼雜,不要打草驚蛇,你找幾個侍衛裝扮一番混在他們中間,若發現公子有任何異常行為便及時出手,還有顏汐凝,到時也一道帶回去,如今先由著他們。”
“是。”福伯領命,退下去做安排。
坐在王珂左下方的官員見時候差不多了,恭聲提醒道:“大人,時候已到,可以開始了嗎?”
王珂示意他開始,他站起身,拿出隨身攜帶的罪狀紙,念著罪人的姓名,和反賊的關系,所犯的罪狀,一批批人被拉上侯斬臺,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大喊冤枉,可無論過程怎樣,結果都是一樣的,頭顱被一刀砍下,鮮血噴濺而出,尸體被一旁的侍衛拖走,整個過程簡單利索,看得顏汐凝一陣噁心,她側過臉強制忍著,王承志看她難受的樣子,皺眉說道:“汐凝,你回去吧,我自己呆這里就可以。”
顏汐凝搖搖頭,拒絕道:“不行,到時候你看到高小姐,一激動身體出事我可擔不起責任。”高月是王承志的軟肋,她怕他看到高月行刑挺不過去。
王承志低頭握緊雙拳,卻不再說什么。
高家人被拖上刑場時,時間已接近午時,前面處決了多少人,顏汐凝已記不清了。
“高家作為亂賊之師,教徒無方,斬立決。”王珂說道,“高兄,你莫要怪我,皇命難為。”
高溥笑著說道:“我自然不會怪王大人。”
顏汐凝緊緊盯著侯斬臺上最前面的三人,三日不見,他們都憔悴了不少,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十個高家的旁支近親,他們整齊地跪在那里,臉上毫無生氣,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顏汐凝的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痛意,她轉過頭,只見王承志雙目通紅,他死死盯著臺上,強制克制著自己沖上去的沖動。
高月似是注意到了王承志的視線,她抬頭望向他,對他微微一笑,安詳而柔美。
劊子手拿起酒壇,喝了一大口酒,將酒噴灑在砍刀上,將刀上的血沖刷干凈,正準備行刑之時,突然插入一個清朗的男聲:“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