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暉照入托馬斯的辦公室里，落在了桌上。
桌子的主人已經在這里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屁股都沒離開過座位。
桌上放著一份文件。
這是一份行動評估報告。
內容涉及到下午在立交橋上發生的那次交火。
蘭利的人總是能最快拿到第一手的資料。
這份報告他已經反復看了不下三次。
托馬斯驚訝又難堪。
難堪的是他之前在上司那里承諾的事沒有完成。
驚訝的是宋和平在這次行動中的表現。
如果不是他，也許安吉爾此時就已經躺在綠區醫院的太平間里了。
而這個華國人，居然是自己親手推薦給廚子的。
托馬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抽了一耳光。
叮鈴鈴——
桌上的座機響起。
他拿起話筒，那頭傳來了傳真機的信號，他回撥信號，然后放下話筒。
滋滋滋——
隨著傳真機的震動聲，一張傳真電文緩緩吐出。
托馬斯飛快地撕下那張傳真，目光飛快在內容上掃了兩遍。
“……XXX部隊后勤保障基地，軍銜：一級士官，職務：飼養員……”
飼養員？
他回到自己的電腦旁，在加密系統里給情報部門發送了一個質詢信息：飼養員是什么職務？
發完，他重新坐回椅子里，將雙腳搭在桌上，手里依舊拿著那份傳真，嘴低聲反復地讀著上面每一個字。
這是一份平淡無奇的履歷。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華國退伍兵，離開軍隊后打過工，開過送水店，然后來了這里，在綠區做雜貨生意……
叮——
電腦里響起了提示音。
托馬斯收回雙腳，直起腰湊到電腦屏幕前，點開了那份信息。
打開后，上面只有三個字——養豬的！
“SHIT！”
托馬斯罵了一句，人重重靠回了椅背里。
“這小子什么來頭！”
他現在有些后悔當時將宋和平介紹給廚子了。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一看那號碼，托馬斯就感覺頭大。
到臨了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托馬斯你搞什么鬼！不是說那小妞一定回不到綠區嗎？不是說你一定會擺平這事嗎？！我剛剛收到消息，安吉爾已經安全抵達綠區了！”
“SIR，這事您要聽我解釋……是我們駐扎在巴克達的部隊馳援太及時了，如果再晚那么十分鐘，安吉爾肯定到不了綠區……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她拿到任何證據的……”
糊弄上級，托馬斯也是老手。
一番解釋后總算暫時敷衍過去，電話那頭的上司總算接受了他的解釋。
剛掛斷上司的電話。
另一臺手機又響了。
他煩躁地拿過來，一看號碼臉色就變了，猶豫幾秒后才接通。
這次電話那頭是廚子。
“托馬斯！你還在綠區里嗎？”
“還……還在……”
“今晚來酒吧，我請客！”
“……有什么高興的事？”
“當然有！還和你有關！你還記得喪那家伙吧！就是你在酒吧里給我推薦的那個小子，我真的要好好感謝你！今天幸虧有他，不然我們的VIP就得完蛋！什么都不說了，晚上來酒吧，我開一瓶最好的蘇格蘭威士忌！不跟你扯了，我先去領賞金，晚上見！”
電話斷線了。
托馬斯拿著電話，聽著里頭嘟嘟的忙音。
三秒鐘，他狠狠將手機砸在了地上。
他怒火中燒，感覺受到了侮辱，但又不能發作那種。
因為這是自找的。
本來想著一個新手外加幾個毛子，巴克達的雇傭兵圈子里就沒有比這更爛的組合了。
沒曾想，居然能夠以5人之力，抵擋住三十多名武裝分子的突襲。
簡直是見了鬼了！
……
在黑水國際的任務大廳里，蘿莉小姐在給已經完成任務的承包商發放任務賞金。
廚子笑嘻嘻地從蘿莉小姐的手里接過一疊厚厚的美元，都是嶄新嶄新的百元大鈔。
廚子拿著錢，摁在嘴上狠狠親了一口。
然后給每個人點了一千。
宋和平接過那疊錢，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今晚去酒吧喝一杯！”廚子說。
宋和平搖頭：“不去了，我這錢還有用。”
廚子說：“我聽說你很等錢用，但不至于這么摳門吧？”
宋和平說：“錢我有用處。”
白熊和女王在一旁調侃道：“喪，干咱們這行的，錢來得快去得快，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的錢都舍不得花搞不好哪天就掛了，攢再多的錢都沒用。”
廚子說：“喪，我知道你有弟弟妹妹等著伱拿錢回去養著，不過咱們吃這行飯的人都是賺快錢，指不定哪天就見上帝去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別那么摳門。錢不是攢出來的，在我們這行里，錢是賺回來的，憑實力去賺！你放心，跟著我，保證你有肉吃！”
說完，握起拳頭在宋和平眼前晃了晃。
廚子話音未落，忽然聽到有個充滿嘲諷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了進來。
“都聽說了俄國人喜歡吹牛，今天我算是見到了，哈哈哈哈！廚子，你吹牛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頭嗎？”
眾人目光齊刷刷轉向門口處。
這個聲音非常熟悉。
宋和平想起來了，是那個惠靈頓公爵團的家伙，帶英的那位退役軍官萊斯。
真是冤家路窄！
果然來人就是萊斯。
萊斯帶著自己的幾個手下出現在任務大廳里，臉上帶著帶英帝國那種獨特的過度自信。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宋和平身上。
宋和平知道這家伙對自己是沒什么好感。
早上自己在大庭廣眾下羞辱了萊斯，提及了惠靈頓公爵團在半島上的黑歷史，難道這貨來找茬的？
不過萊斯幾人似乎沒有為難宋和平。
打量了一下宋和平后，他們徑直來到蘿莉小姐的面前，將今天完成的任務進行了登記交接。
然后轉過身來走到廚子面前，瞥了一眼廚子手里的那疊票子說：“一萬塊錢的賞金就高興成這樣，看來廚子你們也沒過過什么好日子了。”
說完冷笑著揚長而去。
“嗬——tui！”
等人走后，廚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宋和平不解地問灰狼：“他們看起來很囂張。”
灰狼說：“當然啦！他們是黑水的正式雇員嘛。萊斯綽號叫瘋狗，他自己從帶英那邊拉來了一支二十人的隊伍組成了一個‘瘋狗’傭兵團的組織，目前團簽在黑水國際的旗下，和正式員工的待遇一樣，所以他們的收入比我們高太多。”
作為新人，宋和平對雇傭兵圈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于是好奇地問灰狼：“有多高？”
灰狼說：“目前在巴克達的雇傭兵的收入差距很大，像我們這種沒有簽約公司的自由傭兵收入是墊底的，算是撿別人不要的零碎活干，每天能掙個一百刀到三百刀，有任務就有補貼和提成，沒任務就得喝西北風。”
“那些簽約小公司的雇傭兵也是長期合約，多數7000-10000的月薪，旱澇保收不說出任務還有補貼，還算滋潤。像黑水國際或者AAFES這種大型的PMC公司正式雇員可就厲害了，每月光是固定工資就達到15000美元，資歷深，有能力的會更高，不光提供個人保險，任務補貼和提成不低，還有帶薪假期，福利待遇都是一流的，我們這種游魂野鬼是沒法比的……”
“噢……就是編制內和編制外的區別……”
一萬五千美元每月，這個數字的確讓宋和平震撼到了。
要知道，在國內南方打工的普遍工資也就是幾百到一千多RMB，若是在宋和平的家鄉小縣城，哪怕是在體制內也只有四五百塊錢。
按照目前匯率來計算，別說跟大公司的雇傭兵比，就自己今天賺這一千美元，足夠老家的人干一年的了。
一天頂別人一年。
雖然這行是拿命換錢，但是酬勞也挺誘人。
他心里忽然萌生了一個小目標。
在伊利哥這里賺夠一百萬RMB再回家，在縣城里買三套商品房，還能有盈余可以安安分分做點小生意。
一百萬RMB，其實折合美元也就是十多萬。
廚子的團隊要是一直有工作，而自己又不亂花，這個錢一年不到就能攢出來。
反正都是掙錢養家，與其回國內熬還不如在這里拼一下。
這天底下成本最低的生意就是拿命去換錢，成本最高的生意也是拿命換錢。
唯一的分別是，投在什么行業里而已。
人嘛，就得有理想，有個小目標啥的。
一百萬聽起來好像很多，可萬一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