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箬隔著一張桌子看著冉殷用兩個簡單的菜肴就著油渣炒冷飯,覺得有些新奇……她從來沒有想過兩人之間會出現此種情形。
她心里琢磨著,冉殷為什么會無緣無故打破兩人之間的約定,在這個時候跑來見她。
從冉殷的表現來看,基于她的計策,他是沒有非來不可的理由的。那么這個理由,只能從冉殷身上去找。
他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來季府錦桐院?還能是想要見她了?
季箬忍不住失笑,可笑著笑著,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想起上次在胭脂鋪見到冉殷時他說的那些話。
冉殷什么樣的人,斷不可能因為她的言行就說出那種推斷來,除非,他是已經掌握了某些佐證……畢竟,他當時的語氣是篤定而自信的。
這么說,冉殷會有今日這些舉動,是因為他知道了她才是季箮?
可他若是知道了她才是季箮,為什么又要配合她“趕走假季箮,找回真季箮”?季箬漸漸擰起眉毛來,她盯著眼前這個大口吃喝的男人,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他了。
季箬又想起他的那個身份來……是了,他本來就該是令人琢磨不透的,要是人人都能將他看透,那頂著皇太孫遺腹子的身份,他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就在季箬讓人自己的思緒信馬由韁的時候,冉殷放下了碗筷,端了一杯茶滿滿的飲著。見季箬盯著自己發呆,他也不出聲提醒,悶熱的午后,就這么靜坐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祥和舒適。
最后季箬自己回過神來,讓丫鬟們來收拾了殘羹冷炙,見冉殷還沒有要走的跡象,只好又讓錦桃端了冰鎮酸角汁上來。
冰鎮酸角汁上來之后,兩人依舊無話,一人端了一碗,慢慢的喝著。酸角汁里面加了打碎的冰塊,季箬怕直接吃冰冷了腸胃,便用小銀匙一點一點的將那點子碎冰挑開。
冉殷看在眼里,忍不住跟著放慢了動作,心想,她吃東西的時候可真好看,慢悠悠的,姿態又優雅,整個京城沒有一個千金小姐能比得上她了!
季箬本想著他喝完酸角汁就該告辭走了,誰知他喝酸角汁的動作忽然一下子緩慢下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冉殷心想,他皺眉頭的樣子也真好看。
他知道自己是栽了,在知道她是季箮之前,尚且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思,如今知曉了她的身份,就更加沒有辦法放手了。
他想敞開心扉跟她談曾經談以后,可季箬明顯并不想跟他談這些,這讓冉殷在面對她的時候,隱隱有些無所適從,想要對她好,卻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對她更好。
一壺冰鎮酸角汁喝完,冉殷終于開口跟季箬告辭。季箬心里面跟著松了口氣。
看著人走出小書房,季箬感覺空氣中的那種憋悶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冬梅陪著“季箮”回到了季府。她們身上穿著的,依然是早上出門的那身衣裳,“季箮”神色看起來有些不好,一言不發的跟在冬梅身側回了錦桐院。
季箬帶了錦桃站在錦桐院外面用一根竹竿打上面熟透了的杏子,見她們過來,迎了上去,含笑喚道:“姐姐回來了!”
“嗯。”“季箮”的聲音幾近于無。
冬梅卻舉了舉手里的藥包:“五娘子,我們小姐有些中暑,找大夫開了解暑的藥,得回去歇一歇。”
“那姐姐等會兒要一起去常壽院用晚膳嗎?”季箬問道。
“不去了。”“季箮”搖頭,“你跟娘說一聲。”
她都沒有問為什么要去常壽院用晚膳,季箬心想,這便是第二個鳳女了,之前那一個,被換了下來。
“好。”季箬含笑點頭。
“季箮”隨同冬梅進了她的院子,她后背挺直,微微有些僵硬,等進了“自己”的閨房,才不著痕跡的長吁了一口氣。
她轉身忐忑的看向冬梅,等著她的吩咐。
上一個鳳女是因為什么被換掉,她其實是不清楚的。她今天還在教習堂,忽然就被叫了出來,取下了鐵面上了妝容,然后就被帶到了冬梅面前。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能不能順利留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要討得冬梅的歡喜。
她不知道冬梅的喜好,如今唯一能夠討好她的辦法,就是乖巧懂事。
冬梅卻沒有注意到新來的鳳女的小心翼翼,她正在為另外一件事情擔憂。她們這一房與常壽院的關系,新來的鳳女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季箬問新來的鳳女去不去常福院,是不是在試探新來的鳳女?她是看出來了還是猜到了?亦或者說,上一個鳳女會被換成現在這一個鳳女,其實是她的籌謀?
冬梅擔心起來,她怕沒有杜笙的約束之后,又被之前那個鳳女欺負了,季箬這個上鳳會不顧任務為難她們。
上鳳的事情,她這次回去是稟報過上面的人的,可上面的人叫她別管……
冬梅越想,心里越忐忑。
“季箮”小心翼翼的問出了什么事情,冬梅想著以后兩人要共事。總得坦誠相待,便把事情和自己的猜測說了。
“季箮”皺了皺眉,道:“我看上鳳并不是不冷靜的樣子……咱們也別悶著發愁了,先找人來問問看……”
“對,找人問問看。”冬梅稍稍穩了穩心神。
她叫來了季箮的一個二等丫鬟,問道:“五娘子說今晚要去常壽院用膳,是真的要去常壽院,還是五娘子口誤?”
丫鬟飛快的回答道:“聽說是族里來人了,二老夫人要設宴款待她們,叫了大房的人過去作陪。咱們娘子要去嗎?五娘子肯定是不去的。”
“咱們也不去。”冬梅松了口氣。
原來是巧合,是她多想了。
讓丫鬟拿著解暑藥下去煎熬之后,冬梅仔細關好了門窗,才低聲跟這位新來的鳳女講起府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上一任鳳女做過的每一件事和她的每一個小習慣來。
鳳女都是擅長模仿的,等到第二天,“季箮”暑氣好了,她出現在季箬面前,季箬幾乎看不出來她和之前的季箮有什么差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