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之后,她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來。
“小姐,您就這么跟樓太醫坦白了,萬一樓太醫說出去了,可怎么辦?”
“他應當不會說出去吧……”季箬沉吟道,“就算是說出去了,我這邊只要咬死了不認,別人也拿我沒有辦法。”
她會跟樓沾坦白這件事,倒不是為了在十二樓時的那點子師兄妹感情,而是,她既然想要樓沾幫忙,就必須得給樓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畢竟,樓沾是太后的人。
錦杏見自家小姐神情平靜,就知道她是有把握的了,頓時將那點擔憂拋在了一邊。
樓沾出了季府之后,就直接從宣儀門進了宮。
他不明白為什么好好的丞相嫡女會變成十二樓的試藥女,可這關系到未來的鳳位,縱然他答應了季箬不跟別人說,太后面前卻是要說的。
到了太后的宮殿,可巧小皇帝難得身子舒坦,正陪著太后說話。已經遞了牌子,不能看到皇帝在就不說事,又不能讓皇帝回避,樓沾只好硬著頭皮,當著皇帝的面匯報了整件事情。
慕容闌聞言,猛的站起身來,整個人顫了顫:“你說的都是真的?”
樓沾道:“回皇上的話,季府四娘子當初是失蹤了的,莫名其妙出現在十二樓,改了記憶成了試藥女,這里面定然有貓膩。這五年來,國師府每個月派人進十二樓,直至幾個月前試藥女’死了’,才停止派人。臣建議陛下安排人徹查國師府。”
他想得很明白,皇后既然必須出自季家,皇上和太后對于季家娘子的在意程度必然要比他高的。與其他偷偷摸摸的去查這件事,還不如借著皇上和太后的手,光明正大去查。
慕容闌聽了樓沾的話,身子卻晃了晃。不知是因為心神沖擊過大,還是因為剛剛起得太猛,慕容闌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太后嚇了一跳,擔憂道:“皇上!身子可是不舒服?”
“沒事!”
太監上前扶著慕容闌緩緩坐下,然后輕柔的替他按著太陽穴,總算是緩了過來。
“這件事一定要徹查!”慕容闌看向太后,頓了頓,道,“就讓樓太醫去查!”
“皇上!”太后娘娘有些無奈,“樓沾只是一個太醫,讓他查,他能怎么查!”
慕容闌道:“除了他,誰還能自由的出入十二樓?”
國師府能夠將手伸到十二樓而不被他發現,定然是十二樓里面有人幫著國師府遮掩!就比如說國師府每個月派人進十二樓這件事,身為皇帝的他都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可想而知。
于是,讓樓沾查案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好在,皇帝還記得樓沾只是一個太醫,擅長的是治病而不是抽絲剝繭研究案情,一揮手,將大理寺的程少卿派去協助樓沾了。
大理寺的程少卿,便是之前負責京里面小姑娘失蹤的案子的那個少卿。那個案子查來查去,查出一個豆蔻閣來,在荀錯、冉殷等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通過御史捅到了金鑾殿,這讓慕容闌對這位少卿很是看好。
只可惜上次豆蔻閣那個案子雖然辦得好,卻有一個大瑕疵,那就是冤枉了大將軍荀錯。這讓慕容闌沒有辦法給程少卿加官晉爵。
慕容闌這次讓程少卿協助樓沾,便是有讓程少卿再立一功,好給他一個施展皇恩的借口的意思。
等安頓好了之后,慕容闌回了自己的寢宮,安排人給陸汐縣主傳了密詔,讓她過兩日務必將季府的五娘子季箬請進陸府……他需得再微服出宮一次了。
做完這一切之后,慕容闌的身子便有些發虛,堆積起來的奏折是沒有精力看的了,白著一張臉躺在龍床上琢磨上次見季箬的情形。
她怎么就能是試藥女呢?
慕容闌想起來,幾年前的時候,試藥女是不用遮面的,那個時候他見過試藥女的臉,平平無奇。跟上次見到的那張絕色面容完全沒有任何的相似。
不,也不是沒有丁點兒相似,她們的眼睛就像得很。
所以在試藥女戴上面紗之后,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們會不是同一個人。
那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哪個?之前的那個試藥女,還是換了之后的這個?
慕容闌陷入了回憶里面。
之前的那個試藥女不但長得平平無奇,性格也很木楞,見了他,除了懂得行禮之外,一句貼心的話都不會講。
甚至,她是懼怕他的。因為他每次生病,就意味著她也要喝苦藥施銀針。
還有那一雙眼睛,明明該是很好看的,可她的那一雙里面沒有絲毫的靈氣,像是死魚珠子一般。
自己和試藥女熟悉起來,似乎就是從她戴上面紗之后開始。
這般說來,自己喜歡的應該是之后的這個試藥女了。
可是,上次在陸府見到她,自己心里分明是帶著厭惡的!自己怎么可能會喜歡季陵那個奸相的女兒!
同一個人,他為什么會同時存在喜歡和厭惡的兩種情緒?
慕容闌想不通,叫來了守著寢宮的大太監。
大太監是看著慕容闌長大的,忠心耿耿,幾乎是隨時跟在慕容闌身邊。因此,對于慕容闌的心思,沒有比他更了解的人了。
聽皇帝陛下說完自己的疑惑,大太監安閑開口道:“陛下,奴婢覺得,您之所以會喜歡作為試藥女的季家娘子,是因為她的身心是純粹的,心無雜念的為了陛下好。而試藥女回到丞相府,她心中最重要的,就不再是陛下,而是她的爹娘親人。”
慕容闌皺了皺眉,神情變得有些陰鷙:“那她未免也太善變了一些,前一刻還將朕放在心里,下一刻就成了朕的仇人!朕不該心悅這般善變的人才是。”
安閑想了想,道:“未必是善變……陛下忘了?樓太醫說她已經開始恢復記憶。”
離開了十二樓,沒有國師府的人施術,記憶自然便會慢慢的恢復。
慕容闌順著安閑這話想了半晌,忽然高興起來。
他確實是喜歡試藥女的,而皇后又必須從季家小娘子中選,這般看來,她倒成了最合適的人了。
他只需要跟夷珅要來那個施術的人,養在宮中,隔一段時間對著她施術一次,讓她永生都恢復不了記憶,不就好了!
慕容闌越想越高興,一直困擾著他的封后之事,就這么圓滿的解決了。等娶了她,他就可以親政,到時候慢慢收拾掉季家,她就只是他的皇后了!
他會為他們去除掉所有的隔閡!
上次的事情沒有辦好,這讓陸汐心里不舒服了很長時間。她沒想到小皇帝還會交代她做事,頓時受寵若驚,收到密詔之后,立馬斟酌著給季箬寫了一封帖子。
因為擔心季箬拒絕,帖子是陸汐親手寫的,甚至還用上了給她慶生的名頭。
陸汐已經定給了常遠候的嫡長子,常遠候的嫡長子年紀也不小了,急著將陸汐娶回去。所以,這可能是陸汐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娘家過生辰了。
如此一來,季箬還真不好拒絕,只得答應了下來。
季箬在浣春院跟季冉氏說這件事的時候,正好碰上季萍來要求季冉氏提高她房里冰塊的份例。
府里小娘子們房里冰塊的份例都是一樣的,季冉氏自然不肯答應季萍的要求。
季萍本來不高興,可聽到陸汐縣主請季箬去陸府做客的消息之后,立馬不計較冰塊的事情了,勉強忍住臉上的興奮之情,帶著自己的丫鬟干脆利落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季冉氏皺了皺眉,對季箬道:“我聽說季萍和陸汐縣主走得近,別是她們聯合起來整你吧!”
季箬也拿不準,嘆了口氣,道:“娘,這么熱的天,我是真不想出門,可我要是不去,京里怕是要傳我不合群的閑話了。”
季冉氏想了想,道:“不如送你去冉家住幾天,就說老太太想你了,要你過去陪幾天。”
陪伴長輩是孝悌,因此拒絕了陸汐縣主的邀請,別人也不能說什么。
季箬笑道:“娘,兵來將擋,我去看看她們到底搗什么鬼……若是不去,只怕她們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沒完沒了了!”
冉府有冉羨和冉芳,她倒是不好再去了的。
季冉氏失笑:“你算什么將啊!”
然后又道:“要去可以,將錦桃和錦杏都帶在身邊。我這里還有一個錦桔,你屋子里三等丫鬟不是還差一個么,讓她補上,你一并帶了去。”
季箬下意識的問道:“娘,錦桔擅長什么?”
“倒不是什么特別的。”季冉氏道,“她和錦杏一樣是習拳腳功夫的。”
在季冉氏看來,上次季箬在陸府吃過虧,陸府對季箬來說就是龍潭虎穴。雖然多一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并沒有多大的用處,可真出事了,好歹能多一個將消息傳回來的機會。她也好安心一點。
“謝謝娘!”季箬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等回了錦桐院之后,季箬立馬吩咐錦桃:“讓人去套那個叫橘香的丫鬟的話,有關陸府方面的。”
她壓根不信陸汐縣主和季萍會聯手算計她。季萍就算是封了鄉君,也改變不了她庶女出身的事實。陸汐縣主那么驕傲的人,是不屑和季萍聯手的。
很快,錦桃那邊打聽回來的消息,證實了季箬的猜測。
橘香那個丫鬟,也是個得志猖狂的主,她一心想要在別人面前顯示自己作為鄉君的丫鬟高人一等,所以要從她那里套話,根本不用費多大的勁兒。
錦桃一臉擔憂的對季箬道:“小姐,萬一陸府真想撮合您和陸二少爺怎么辦?他可是那個!”
“不過是市井傳言罷了,能有幾分真!”季箬淡淡道,“市井中還說你是神醫娘子呢!”
錦桃道:“會傳出婢子是神醫娘子來,那是因為有小姐您在刻意為之。”
“焉知沒有人刻意針對陸潯和程少卿?”季箬道,“就算他真的是那個,陸府也不可能看中我……我爹可是季丞相!”
錦桃擔憂道:“可若是當今圣上的意思呢?”
不管別人怎么想,錦桃心里其實是清楚的,當今圣上不想娶季家的娘子做皇后。又有靈海大師的箴言在先,說不得當今圣上為了不娶季氏女就將自己的表兄弟推了出來頂上!
畢竟,陸二少爺若真的有問題,娶誰為妻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什么分別。
季箬低垂了眼眸,道:“若真的是為這件事,倒還好了。”
畢竟,陸府雖然尚了公主,卻是沒什么實權的。季陵和季冉氏,又根本不會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專制。
就怕陸汐此次邀請她過府,是有別的陰謀。
“算了。”季箬神色又恢復了平靜,“到時候就知道了……左右是光明正大的邀請我過去的,總不能悄悄把我殺了吧!”
錦桃想了想,覺得也對,便稍稍放寬了心。
嘴里這么說,季箬心里的大石頭卻沒有徹底落地。
她坐在小書房里面,盯著那封請帖出神。
請帖上面的字,一看就是陸汐縣主手寫的。陸汐縣主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會給她一個已經交惡的小娘子手書請帖呢?
為了保證她一定赴約?
若是這樣,這個邀約,就大有文章了!
季箬正想著,就見小書房的窗外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名玄衣男子。仔細一看,就見男子對著她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季箬從來沒有見過笑得這般瘆人的冉殷,整個人不由得抖了抖,她扭頭看向錦桃,卻見錦桃一臉平靜,沒有絲毫的驚慌詫異。
錦桃定然是早就察覺到了冉殷這段時間在錦桐院的官司。季箬正想著,就見小書房的窗外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名玄衣男子。仔細一看,就見男子對著她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季箬從來沒有見過笑得這般瘆人的冉殷,整個人不由得抖了抖,她扭頭看向錦桃,卻見錦桃一臉平靜,沒有絲毫的驚慌詫異。
錦桃定然是早就察覺到了冉殷這段時間在錦桐院的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