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斯人之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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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御街上,一女子策馬疾馳,那是莊大將軍一脈的嫡女莊明月,聽聞她前往邊防探望父親,此時方才歸家,隨其一同策馬而歸的還有幾名莊家軍的人,一路將其護送返京。
莊明月回府之后并未久留,便又獨自往城西的桑府而去。
阿寧經過幾日修養,倒是恢復了許多,前院來報的時候,她正在荷塘里喂魚,這里面都是前些日子慶同的人送來的,說是商道上發現的,周身雪白,身形如梭,靈動得很。帶了幾尾回去,東宮便讓送這來了。
阿喜領著莊明月往側院來,莊明月闊步在前,阿喜反而有些追不上,好不容易帶到了,便小喘著氣退下了。
莊明月數月不見阿寧,卻見她消瘦了許多,問起方知前幾日病了一場。
“我看就是天冷了你懶得動才會這般容易受邪風入侵。”
阿寧笑了笑,并未與她分辨,又道:“今日剛返京便來我這?”
莊明月從身上取出一張銀票,上面是大成錢莊的符號,阿寧看了看金額,目光還是頓了頓。
的確若是分成小額,一路長途未必容易攜帶,但看在這個金額的時候,阿寧還是不由問了一句,“渚臨譫到底挖了多少走?”
兩千兵馬押送,再算上大成的貢銀和熔煉時的消耗,恐怕總額遠不止這張銀票上的數額。
莊明月笑著給阿寧比了一個數。
“我們來回跑了三趟,如果不是遇上伽羅王的隊伍,還能再跑一趟。”
阿寧此刻只覺幸得大成本就是一個天才地寶齊聚之地,伽羅王并非將這些看在眼里,否則哪里會那么輕松將人就這么放了。
“渚臨譫替你做主將一半的錢財在大成置辦了一些產業,剩下的換成了飛錢,還有的就放在大成的錢莊。”
畢竟這么大一筆錢財過了大成官方的眼,想要全部帶走自然不可能,渚臨譫這個人頭腦靈光,這些事不用人家開口他就能想到,況且能用這點錢趁機打點好大成那邊的人脈,日后恒盛進入大成便更容易些。而這才是他尚未回來的真正理由。
如果渚臨譫將恒盛入大成的事談了下來,那么恒盛自然少不了他的,這算盤珠子打得都快蹦人臉上了。
說到這里,莊明月一臉興奮,拉著阿寧道:“那個伽羅王,長得真美,他們大成的人已經夠美,但是他真的好好看。他怎么能美勝女子之容。”
說著莊明月還對著自己的臉比劃著。大漠西從前是南北交會之地,那里的人原本血統便貌美,再結合南來北往各族之人的血統,如今的大成人多是異色瞳,就仿似大成盛產的那些寶石一般。大成皇室發黑而瞳色似金,很好辨認。
“按你所說,豈非嬌弱?”
莊明月擺了擺手,“不,你看著他的時候定然不會認為他是女子。”
那雙眼睛流轉間雖有幾分妖色,但毫無女子的陰柔,不會讓人誤會他的性別。
阿寧見她這番模樣,笑了笑的,道:“大漠以西的人本就因地域關系長得貌美,你看上次來的鮮國公主不就是如此?”
莊明月這才想起,那時遙遙看了一眼的鮮國長公主,但彼時也未看得分明。
不過莊明月這趟倒也是收獲頗豐,待她將那一大筆錢帶回軍營的時候,莊大將軍傻眼了許久,方開口問了一句,她是不是跑去打劫了。彼時莊明月笑得直不起腰來。也因著這一次的“戰績”,莊大將軍向皇帝請命,自家這個女兒得派個差事才好,不然莊家可就管不住了。
皇帝得了莊氏的上奏,方才去問了莊明月到底做了什么,豈料莊大將軍的戲言倒是被人當了真,回稟給皇帝,說莊明月帶了雇傭兵去大成周圍洗劫了那里的部落,皇帝是越聽越荒謬,當下準了莊大將軍所奏,給了她一個御前領軍的職責,好將人約束在上京城,而此次天居山祭天便是讓莊明月隨行護送。
此時前院的侍女來報,玉璋宮請姑娘入宮一趟。自上次入宮還是月前,阿寧斂了斂眉目,莊皇后此前因一則傳聞到了皇帝耳邊,為了避嫌而讓她暫時不要入宮,如今看來,應當是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正好,我也要去與姑姑問安,便一起吧。”
帝宮宣武門處,一輛車駕停了下來,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一名妙齡女子,她目若星燦爛,眉若遠黛,走動間頗有幾分弱柳扶風之感,這便是文永昌族弟之女,文昭昭。今日隨文氏主母入宮拜會莊皇后。
威嚴的宮墻、肅穆的宮衛,第一次出入帝宮,文昭昭當然還是好奇,她略略看了一眼巍峨的宮殿,而后低首斂目,始終半步落后于謝氏身后,文家主母是謝氏嫡女,雖不滿文老太傅放棄自己的女兒,但她明白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文氏想要換皇后看中的東宮正妃人選,自然得過皇后的眼。但其實莊皇后并未如文書意想的那般重視她,原因無它,莊皇后要為東宮選的是文氏,而非文書意,換言之,只要是文氏重視的嫡女,莊皇后自然不會介意。畢竟未正式過定,皇帝那里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擇的是文氏的哪一位,那么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不過文氏這般替換人,好歹需要給莊皇后一個交待,因此今日謝氏親自帶著文昭昭來面見皇后,便是要說明其中緣由。待皇后點頭,
玉璋宮內,香蓋翻卷,騰煙而上,今日宮中嬤嬤點的是靜心之用的香,只因近日皇后夜里都有些輾轉難眠。
莊皇后看著阿寧略顯消瘦的臉,不由問道:“不過一月不見,怎得忽然消瘦了?”
此前莊明月說她,她還未在意,此時皇后也這般說,阿寧開始想這會不會引來猜疑。
“半月前去山里回來便病了一場,此后胃口便不太好。入冬前我總會有一段時間懶食。”
聞此莊皇后伸手摸了摸阿寧的臉,微微蹙眉道:“此前委屈你了。”
阿寧聞此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知皇后所言是阮氏所為,但她并非一個會計較一些小事的人。
“怎么了?”
“沒事。”阿寧開口道。
阿寧與文書意也好,與阮氏也好都不想熟,但莊明月不同,一個是她自小相伴的好友,一個是她府中主母,會為難的是她。
莊皇后如何看不懂阿寧為莊明月著想的做法,微微嘆了口氣,道:“今日,文氏次女要入宮,我便傳你來一同看看。”
“次女?”莊明月問道:“姑姑,我怎么不知道書意還有妹妹?”
“是她二伯的女兒,常年養在嶺南,近日才迎入京。”
阿寧自然明白,這是文氏放棄了文書意,另擇了她人。文家廢了那么多功夫培養出來的女兒,又已經過了皇后這關,若非文書意犯了大錯,否則文氏不會提出換人。
莊皇后知阿寧所想,開口道:“此前宮中的傳言……”
阿寧對上皇后一雙黝黑的眸子,立刻反映了過來,她倒是未想到,給皇帝遞口信的居然是文書意。
“阮氏亦是受她挑唆。”
阿寧斂了斂眉目,文書意是未來的東宮正妃,她如今與太子不過是點頭之交,但卻出來一個可能為側妃的人與太子有舊,身為女子,她未來丈夫心中先有她人,身為臣子,她在東宮已然失了先機,光這兩個理由就足夠文書意對阿寧出手。
但阿寧從未將自己放在皇后以為的位子上,所謂東宮知己不過是他人給她按上的名號,她自知那人亦并未如此看她。在阿寧的心中,此局為權與利之局,但莊皇后等人卻始終將女子與姻親聯系在一起。
此時嬤嬤來報,謝氏與文昭昭已經到了。
阿寧與莊明月兩步往旁側了側,便見進來二人,向皇后行了叩拜大禮。二人身姿筆挺,即使以頭觸地,也無有卑躬之相。文氏的禮教向來不會錯。
莊皇后掃了一眼文昭昭,便為謝氏賜了坐,而后對阿寧道:“太子在西院辦了游園會,正好帶她們都過去看看吧。”
皇后這話顯然是將阿寧放在了主人家的位子上,謝氏如何聽不懂,但如今文氏犯錯在先,這點打壓她還需得受著,遂對文昭昭道,讓她隨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