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飛船實驗室內,一系列生物培育裝置正在靜靜運轉。每個銀白色的綜合式工作平臺上都放置著一個大號的透明罐子,透明罐子中有少量紅色如血的粘稠液體在底部緩緩涌動,仿佛有生命一樣不斷試圖爬上罐子的外壁,而在那些液體上方,則有很多類似血管和筋絡的生物組織支撐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官。
那就是培養裝置這幾天來的工作成果,用來自“圣棺”的原始細胞所制造出的奇特生命。
數據終端將自己和實驗室的分析主機連接起來,一邊報告著這邊的進展:“培養進行到這一步就無法繼續下去了,這些生物組織會停止發育,也不再進行功能分化。它們的遺傳因子結構怪異,儲存著遠遠超出當前這些形態的信息,但某種因素阻止這些遺傳信息表現出來,可能跟女神的超自然力量有關。另外每一個培養罐制造出的器官都有些微差別,可能跟原始細胞采集位置有關,本機記著當初是從生命元祖的七個位置采集了細胞。”
“這些就是最初之種的器官么?”莉莉好奇地扒著離她最近的工作臺,探頭看著培養罐里的那些怪異“肉”塊,它們看上去有些類似動物的血肉組織,但顏色和質感卻又帶著點植物纖維的感覺,表面柔韌而且條理分明,“看著略有點……”
“惡心是吧,”南宮五月吐吐舌頭。“感覺跟恐怖電影似的。”
莉莉舔舔嘴唇:“不是啊,看著略有點食欲誒,這個是肉誒!”
眾人:“……”
“把這貨拖到后面。防止她跟樣本接觸,”郝仁一頭冷汗地讓薇薇安對那個二貨哈士奇嚴加看管,“想吃烤肉想瘋了吧!”
莉莉被薇薇安拖到后面還一直蹦呢:“這個是肉誒!這個看上去真的是肉誒!烤一塊嘗嘗嘛……”
“咱們繼續談正事,”郝仁擦著額頭冷汗,轉過身看著數據終端,“你覺得培養結果正確么?這個真的是最初之種的一部分?”
“不敢肯定,”數據終端老老實實地承認這次試驗其實并不那么完美。“原始細胞在發育過程中有很多難以理解的自我選擇和變異,最后它才變成了這幅模樣。本機不確定這些東西就是最初之種——要用最初之種的細胞逆推出它的原始形態似乎是不可能的。缺少了女神的超自然力量指導,這些東西只是殘次品。”
郝仁皺了皺眉:“那起碼應該有點別的什么成果吧?至少對最初之種有點了解之類的。”
數據終端上下晃動著:“這部分成果還是有的。用于培育的細胞來自最初之種的一個壞死神經節,因此現在培養起來的這些變異組織也與神經活動有關,如果它們沒有變異成這個樣子的話……應該會成為最初之種的腦組織的一部分。或者說它們就是那枚種子的大腦。這些器官有復雜的神經傳導基礎,還有類似天線的收發結構——不過這部分收發結構不知道哪出了問題,并不能生效。本機激活了一個樣本,它的天線只收到一片雜波。”
“大腦部分?”郝仁感興趣地看著罐子里的樣本,“那它們有思考能力么?如果施加合理刺激的話。”
“有復雜的反射機制,但沒看出智慧的跡象,”數據終端答道,然后突然提起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另外還有個發現。你們看看一號培養罐。”
數據終端話音落下,一號工作臺的培養罐頂端突然打開一個小小的裂口,隨后一株綠色植物被扔了進去。罐子里的生物組織和紅色液體立刻有所感應。它們扭曲涌動著,綠色植物很快就被紅色液體所吞沒,然而片刻之后,紅色液體就人畜無害地退到一旁,那株植物完好無損,甚至看起來比剛被扔進去的時候更精神了一些。
“這是樣本。”數據終端說道,“現在你們再看看死亡樣本。”
罐子里的綠色植物被取出。緊接著一團枯萎的草木被扔了進去。
紅色液體再次將那團“外來物”包裹起來,短短一兩秒鐘,后者就被消化的干干凈凈。
“這是……”伊扎克斯驚奇地看著罐子里發生的事情,“進食?”
伊麗莎白舉著小改錐就想湊過去,不過剛走兩步就被她爸提溜回來,小丫頭還折騰呢:“我不拆!我不拆!我又不是熊孩子,我知道這個不能亂動——我就是想看看嘛……”
不過沒人搭理小丫頭的辯解:她興許真知道這個不能亂動,但小孩子的行動力……誰敢保證啊。
“它會避開尚且存活的生物是吧?”郝仁看出了名堂,“它是食腐的。”
“食腐性,而且考慮到它是最初之種的神經節,也是長子早期的‘控制臺’,本機推測最初之種乃至稍后孵化出的長子都是根據這個神經節的判斷機制來生存的,也就是‘食腐’,”數據終端說著自己的猜測,“由此可以判斷剛剛‘著陸’的最初之種以及原始形態的長子的一部分行動規律:它們創造生命,演化生態圈,并且自己承擔食物鏈的最后一環,回收那些壞死的生物組織和土壤里的營養物質來供給整個循環。它們負責提供生態系統的最初創造和最終回收,而中間的演化過程則交給次子,由此完成一次‘工作’。”
數據終端最后又補充了一句:“另外喂給它硅礦物、水、硫化物和碳都可以,這證明長子能適應多種營養環境,在完全沒有有機質的情況下它也可以自己創造有機物。”
“食腐性,聽上去性格很溫和。”薇薇安若有所思地說道。
“確實是溫和的食譜,但估計跟‘性格’關系不大,”數據終端解釋著,“分析主機推測這種食腐性只是為了保證工作不出問題,是為了防止血潮錯誤地吞噬掉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因為如果要設置一套復雜的過濾機制來篩選哪種生物可以吃,每頓應該吃多少,這就要消耗過多的神經細胞,所以種子的創造者干脆設置規則讓它變成食腐生物,只吃死的,完全規避生命,這就保護了生態圈。神經節抑制長子活動大概也是啟動了類似的機制。”
“但長子的‘食腐性’明顯失控了,它什么都吃,”郝仁抬起眼皮,“或者說的更直接點,它就是故意失控的,它想毀掉生態圈。”
“長子最初的進攻能力應該來自它的‘進食’機制,但后期為了毀滅次子,它開始研發各種武器,比如能進行太空作戰的種子炮彈,這明顯已經完全脫離控制,”數據終端有點感慨,“你看它在最初的安全機制多完善,可惜后來系統還是崩了,這說明集中式網絡就是不如分布式網絡靠譜啊,服務器一出問題底下的終端機全都完蛋。”
一個pda感嘆起來的著眼點果然與眾不同。
“雖然沒辦法從這些器官中分析出長子失控的原因以及女神的下落,但我們還是有點成果,”數據終端感嘆了一下就繼續談起正事,它指揮著一臺自律機械將兩個小箱子送到郝仁面前,“這是剛制造出來的。”
箱子打開,其中一個里面放著一個銀白色的圓球,圓球表面分布著整齊的藍色花紋,明暗之間仿佛呼吸,另一個箱子里卻是幾根盛放著淡紅色液體的透明容器。
“這個蛋是干啥的?”莉莉又從后面湊了上來,“額……我現在一看見蛋怎么就想起豆豆來了?”
“這是抑制信號發射器,”數據終端的聲音都有點無奈,“它可以完美模擬生命元祖的信號,讓長子繼續沉睡。我們可以把這個放在霍爾萊塔的長子身上,然后咱們就是在它身上放核彈它都不帶有反應的。”
“剩下這個呢?”
“干擾信息素,利用那些細胞樣本和源血制造出來的,”數據終端顯然對這些物質更加重視,“抑制信號發射器是個很容易出問題的東西,一旦信號中斷,長子就會立刻蘇醒,但干擾信息素可以作為第二層保險:它能短時間喚醒長子的‘食腐機制’,讓它無法吞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