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那個始終將面貌隱藏在兜帽陰影中的巫師,他無法看清對方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個消瘦的、沒有剔凈胡須的下巴從兜帽下沿露出來。
“你什么意思?”郝仁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很善于觀察人心,”男巫微微偏過頭,聲音似乎經過了魔法處理,因而聽上去帶著空洞的回音,“我能看出來,你并不急于尋求一個庇護之地,所以你對那些女巫提到的‘暗影之城’并沒什么興趣,你是為了別的東西才接近她們。”
郝仁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湊過來說話的巫師,突然聳了聳肩:“隨你怎么說吧,反正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湊到一塊,這年頭誰還沒點秘密。原因和過程都不重要,結果符合預期就可以了。”
“你說的沒錯,”兜帽巫師似乎輕聲笑了一下,“原因和過程都不重要,結果符合預期就好——所以瑪麗夫人她們其實并不會在意你的來歷和目的,她們只需要你和你那位伙伴的力量而已。”
郝仁越發感覺這個巫師古怪,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來找我應該不是就為了說這些吧?”
“你是否聽說過哈羅恩的守夜騎士?”
郝仁一愣,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詞匯,而且貌似眼前這個巫師還誤解了些什么:他是把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伙當成是某個領域的同行了?亦或者是當成跟他目標相同的人?
郝仁不敢確定那個“哈羅恩的守夜騎士”跟薇薇安的沉睡地是不是有聯系,于是含糊著敷衍:“這個問題很重要?”
“不,看來你并不知道這件事,”兜帽巫師看到郝仁的反應之后卻干脆結束了話題,“好吧,或許你并不是我想象的‘同行者’,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但能夠和一位強大的巫師交談仍然很令人愉快。”
說完這句話,這個奇奇怪怪的巫師扭頭就準備走開,郝仁見這情況趕緊在后面叫了一句:“哎等等!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總不能一直叫你兜帽吧?”
兜帽巫師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的聲音才飄過來:“在外行走,不便透露真名,你可以叫我巴恩,這是我在黑魔法世界常用的一個化名,也是我告訴女巫們的名字。”
等這個巴恩走遠之后郝仁才撇撇嘴:“嘖嘖……我還尋思著自己已經是個演技派了呢……最煩跟這種明察秋毫的家伙打交道了,那么聰明干嘛。”
“房東房東,我吃飽啦!”莉莉毫無預兆地就咋咋呼呼蹦了過來,哈士奇姑娘倒是在進食過程中得到了充分的快樂,這時候看著油光滿面的,“誒房東你表情好奇怪哦,發生啥了?”
“沒啥,跟一個神神秘秘的家伙搞無獎競猜來著,”郝仁搖搖頭,然后突然想到眼前這個哈士奇雖然啥都不懂,但起碼也是活了一個世紀的人物,并且平常各種亂七八糟的書籍也都看了不少,指不定就知道些什么奇聞異事,于是又接了一句,“話說你知道一個叫‘哈羅恩的守夜騎士’的組織或者名詞么?”
“哈羅恩的守夜騎士?聽上去像是某個人的打手隊噢,”莉莉想了想,干脆地搖頭,“不知道。房東你問這干啥?”
“沒啥,隨口一問,不過你要是聽著有誰談論這個了記得告訴我。”
哈士奇姑娘用力點了點頭,很高興地應承下來,毫無多想,郝仁看見這姑娘的模樣頓時就心里舒坦起來:還是跟缺心眼的打交道省心……
因為和女巫們還不熟悉,所以郝仁也沒有找誰去打聽那個巴恩的來歷,反正他在這里的目的相當單純,就只是為了尋找薇薇安的沉睡地而已,所以無關人員的來龍去脈他也懶得打聽清楚。下一步他準備找那個瑪麗夫人多打聽一點有關“海瑟安娜”的情報,好確認一下那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熊孩子小蝙蝠精,雖然他并不認為憑著海瑟安娜的本事會被一群人類驅魔人給抓住,但上下好幾千年的事兒誰說的準呢,難保那個小蝙蝠過去就有過這么一段陰溝里翻船的經歷,然后她還因為嫌丟人就把這事兒雪藏起來了,誰也不知道……
不過就在郝仁剛要找瑪麗夫人談話的時候,一陣撲啦啦拍打翅膀的聲音突然從夜空中傳來,打斷了他的行動。
女巫們聽到這個聲音也都紛紛停下各自的交談,齊刷刷地抬頭看著天上。
籠罩整個墓園的霧氣打開了一個缺口,一只在夜空中格外醒目的白色貓頭鷹穿過夜色,穩穩當當地降落在女巫海倫的面前,這只貓頭鷹腦袋上頂著一根白色的羽毛,眼神中透露著仿佛人類一樣的靈光,顯然也是一只魔寵。
“羅姆!”海倫看到貓頭鷹立刻叫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被稱作羅姆的貓頭鷹拍打著翅膀,以一個渾厚的男中音高聲慨嘆起來:“啊——這孤獨凄冷的夜色,就如我那寂寞哀傷的內心,可憐的羅姆在黑暗中穿梭,卻只能傳遞比黑暗更加悲痛的消息,傾聽那微涼的夜風吧,風中是如泣如訴的話語,可憐的羅姆啊,你這次又帶來了怎樣令人不安的……”
女巫海倫抬腿一腳跺在桌子上,腳尖就擦著貓頭鷹的腦袋落下去:“戰汝娘親(意譯)!說重點!”
“女巫海瑟安娜因施行黑魔法證據確鑿并已認罪被判處火刑明天中午就開烤……”
郝仁當場就臥槽了,之前萬沒看出來這個瞅著最和善的漂亮女巫竟然還有這一面呢?
然后他才反應過來更重要的事兒:明天城里就要公開行刑燒死那個叫“海瑟安娜”的女巫了?
這個消息也讓其他女巫們立刻騷動起來,那位面有病容的女巫第一個站起身:“我們必須立刻開始行動了。”
瑪麗夫人也站了出來:“人類終于決定動手了——海瑟安娜離開教堂地牢就是我們出手的最佳也是最后一個機會,明天中午行刑之前,我們必須把她救出來!”
有一名女巫出聲質疑:“但獵魔人已經快來了……”
“所以我們要趕在那些獵魔人真正趕到之前了結這一切,”瑪麗夫人用凌厲的視線看過去,“人類選擇明天就動手,這就是給了我們機會。獵魔人不會那么快來的,在他們趕到之前,我們完全有時間解救來自陰影之城的使者并安全撤離。”
幾名女巫聽到瑪麗夫人的話之后在輕輕點頭,但仍然有人臉上帶著猶豫的神色:郝仁帶來的“獵魔人即將到來”的“情報”顯然動搖了這些人的勇氣,她們之前或許制定了完善的計劃并且信心十足,但當獵魔人這個變數出現之后,她們的信心就顯得有點不夠用了。
“安逸的生活是不會從天而降的,想要在黑魔法的樂園里過上自由的日子,就必須提前冒一點風險,否則我們就只能繼續過東躲西藏的生活。而且即便有獵魔人又如何?巫師郝仁已經證明了,獵魔人并不是不可戰勝,現在我們有了一個這樣強大的巫師入伙,而且還有一位狼人相助,再加上我們所有人的力量,獵魔人已經不再可怕!不過——”瑪麗夫人說著,聲音漸漸冷了下來,“如果仍然有人想退出,也可以現在說出來,我會‘滿足’這個請求的。”
海倫清咳兩聲,看向郝仁:“巫師,你能大概判斷那些獵魔人的數量么?”
“我之前不是說了么,具體人數說不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人數不多,最多也就三四個人組成的小隊。”
郝仁這時候是趕緊把他虛構中的“獵魔人”往少了說,因為他生怕這幫女巫真被獵魔人給嚇破了膽,干脆就這么放棄任務散伙回家了,到時候如果城里要燒死的那個“海瑟安娜”還不是他認識的小蝙蝠精,他上哪繼續找線索去?
聽到這個消息,女巫們果然顯得鎮靜了許多。
瑪麗夫人滿意地看著眼前的情況,舉起手臂:“很好,那么我們就定在明天中午動手,具體的行動計劃……”
郝仁聽著那個女巫講解明天“劫法場”的行動安排,一邊在腦海中推演第二天的行動一邊思緒擴散開來。
那個名叫海瑟安娜的“血法師”會是自己認識的小蝙蝠精么?亦或者只是重名?如果真是她的話,她怎么會被一幫人類抓起來?又為什么會被認為是一個“血法師”?血法師雖然也使用鮮血魔法,但和吸血鬼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當女巫們躲在墓園中籌劃一次大行動的時候,在距城市很遠的一條泥土路旁,一群穿著黑色裝束的行路者正在空地上升起篝火,暫時歇息。
他們的馬匹被拴在路旁的枯樹上,馬鞍旁懸掛著亮閃閃的圣銀長劍。
一名身材高大的首領從篝火旁站了起來,眺望著城市的方向:在夜幕中,城市方向只有極為微弱的零星燈火,幾乎看不清什么細節,但這名首領卻聚精會神,仿佛已經將遠方的一切盡收眼底。
一名年輕的副手跟著站了起來:“長者,這種小地方真的值得您親自出馬么?”
首領回頭看了這個缺乏經驗的后輩一眼,又轉過頭去:“合格的獵人從不會輕視任何一次狩獵,而且……你們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危險,尤其是快睡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