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神之夢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神之夢

創世女神隨口說出的情報打亂了郝仁的思路，他對黑暗領域以及拉赫瑞恩的猜想幾乎要推翻重來，所以他立刻便要求對方詳細講述一下神國爆炸之后所發生的事情。

很快他便了解到了一萬年前那場“弒神戰爭”結束之后的諸多秘密。

就如之前所掌握的情報那樣，弒神戰爭本身其實是創世女神在幕后推動的一場“計劃內戰爭”，從弒神到神國爆炸的整個過程都是可預料的，在弒神者持劍摧毀了女神的軀體之后，創始之星所蘊含的無盡能量便爆發出來，將整個神國以及周邊的大片宇宙空間都卷入了大爆炸，并將這片空間整個撕裂下來，拋向世界的邊緣。

但在那之后發生的事情卻是創世女神預料之外的。

神國沖出了世界屏障，卻沒有落入虛空，而是跌進了一個暗淡、衰竭的新時空里，這個新時空的尺寸異常狹小，并且充斥著混亂和衰退的能量，像極了熵增瀕臨極限的末日世界，而在這個已經垂死的迷你宇宙中，則懸浮著零星的幾個天體，拉赫瑞恩星球便是其中之一。

在當時，拉赫瑞恩還是完整的，并且圍繞著一團暗淡的恒星余燼運行，它的軌道似乎被刻意調整過，以盡可能地從恒星余燼中汲取到了足以維持生態圈的能量，也正是因此，在創世女神和破碎神國一同抵達這里的時候，拉赫瑞恩表面不但有著一個完整的生態圈，甚至還有著一季正處于中世紀時期的文明。

在原本的計劃中，創世女神是希望自己可以死在最后的弒神事件中的，她甚至為此讓那些弒神者得到了她親手打造的弒神長劍，但大概是她低估了自己的生命力，也可能是高估了那些弒神者的能力，總之在神國被拋到世界邊緣之后她并沒有徹底消亡，而是以一種近乎量子幽靈的狀態徘徊在神國廢墟里，因此她很快便發現了拉赫瑞恩的存在，并意識到這顆星球很快就要被那些隨著神國一起轉移過來的能量沖擊所毀滅。

她竭力想要阻止這一切，但已經瀕臨潰散的量子幽靈是無法駕馭如此龐大的能量的，所以最后拉赫瑞恩還是被摧毀了，連帶著這個迷你宇宙中的一切都在能量沖擊中四分五裂。

從神國廢墟逸散出去的能量在那之后變成了混沌云霧，充斥在整個宇宙空間中，而這里也就變成了黑暗領域。

而創世女神自身也在這個過程中耗盡了力氣，進入了長久的休眠——直到一萬年后的今天，她才完成重生。

拉赫瑞恩夢境則是她在這個休眠過程中創造出來的。

“在強行約束那股毀滅能量的日子里，我唯一的消遣就是觀察拉赫瑞恩，一個位于世界邊疆，遠離秩序宇宙，封閉而又自洽的小世界，它實在引起了我太大的好奇心，”創世女神仰望著拉赫瑞恩的廢墟，語氣中難掩感慨，“它是一個閉塞但又充滿活力的地方，小小的星球上有著數百個大大小小的王國和好幾個智慧種族，他們偶有一些征戰，但所有人的日子也還過得去，他們有自己的英雄，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文化和傳統，偶爾會有一些怪物出現，然后傭兵們便拿起武器，國王派出勇者，消滅怪物，保衛和平，大家再回到酒館大肆慶祝。啊，還有那些隱居的巨龍，被埋藏起來的古國寶藏，兩三個野心勃勃的國王，一些不大不小的陰謀，一些小小的、凡人之間的愛情……”

薇薇安突然輕聲說了一句：“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這是個好詞，”女神轉過頭來，臉上帶著微笑，“是啊，就像個世外桃源一樣，比起整個宇宙的動蕩和覆滅，那顆星球真的是這樣一個好地方，我觀察了它很久，想了無數種方法來避免它的覆滅，或者和那顆星球上的人類建立聯系，讓他們能聽到我的聲音，但最后全都沒有成功，而且這些努力反而讓我自己陷得太深。”

“看著它在自己眼前被撕碎，這感覺一定不好受，”五月是個很感性的人，她的語氣中帶著悲哀，“所以它就在你的夢境中重現出來，而且還有一個叫做‘莉亞’的女孩生活在那里……”

“我已經記不太清那個夢境誕生時候的事情了，當時我太過虛弱，思維也很模糊，”女神皺著眉頭，“而且我總覺得那個夢境還有些別的作用……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管怎么說，你潛意識里一定對拉赫瑞恩的毀滅非常懊惱，而且多半還很自責，”莉莉像個心理學家一樣用專家的口吻說道，“所以你才在夢里重建它，畢竟夢里什么都有……”

這時候郝仁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咳咳，事實上我正有件事想告訴你——跟拉赫瑞恩有關。”

女神揚起眉毛，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郝仁隨手抓過旁邊的數據終端，激活了上面的全息投影：“剛才我讓諾蘭向拉赫瑞恩的方向發射了幾枚探針，這是在近距離拍下來的景象，你自己看吧。”

全息投影上呈現出了清晰的影像，所有人在看到那畫面的時候都瞬間目瞪口呆——包括創世女神本人。

只見在那影像上，裂成兩半的拉赫瑞恩非但沒有陷入死寂，反而呈現出生機勃勃的模樣，翠綠的大地和蔚藍的海洋交相輝映，細小的人造物在天空和海洋中自由游弋，一層瑰麗的光膜覆蓋著整個星球，將它和外界的危險混沌隔絕開來，而最令人目眩的則是這顆“撕裂之星”的斷裂處，那里的風景完全違背了物理常識——

行星在那里被一分為二，然而卻有無數道橫跨深淵的水流和光暈連接在兩個半球之間，原本應該落入地心的海水在那里似乎是受到了某種超自然力量的牽引，要么被阻隔在斷裂帶兩側，要么從空中橫跨而過，仿佛一條天空之河般連接著星球的兩半……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世界末日的模樣……

“這個空間中的混沌迷霧影響了所有的遠程觀察手段，而且那顆星球周圍也有一層奇異的能量在干擾我們的視線，所以直到探針飛到拉赫瑞恩附近，它們才拍攝到這些清晰且真實的畫面。”

郝仁一邊說著一邊切換了影像，接下來的畫面是另一枚探針以更近的距離拍攝下來，在那幅畫面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建造在平原與山脈交界處的城市，雖然其模樣有些變化，但那輪廓和周圍的地形卻讓人一眼就能辨認——

白楓葉城！

“這不可能！”驚呼起來的正是女神本人，“受到這么嚴重的沖擊，怎么可能幸存下來？！以當時他們的文明程度是絕不可能抵擋那場災難的，更別提制造出那層屏障，以及在兩個半球之間建造那些結構……”

“是的，他們擋不下來，”郝仁看著正處于震驚中的創世女神，心中卻在回憶著他平常惡補的神學知識，“所以拉赫瑞恩確實是毀滅了的，但你忘了么？你在夢里重建過它。”

“夢里……”女神一臉見鬼的表情，“我是做了這個夢啊，而且你們也在里面來著——但那跟現實中的拉赫瑞恩有什么關系？”

薇薇安眨巴著眼睛，看看創世女神，又看看郝仁，終于忍不住嘀咕起來：“我去，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該不會’，”郝仁微微一笑，看著銀發血瞳的女神，“神的夢境可不僅僅是夢境那么簡單，尤其是帶著巨大執念和遺憾生成的夢境。拉赫瑞恩的毀滅對你造成了巨大的遺憾，因此你的‘拉赫瑞恩之夢’是帶有極強目的性的，哪怕你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你躺在這里，拉赫瑞恩的廢墟就漂浮在你的上方，你以它為藍本做了一個夢，而這個夢終究影響到了現實中的世界。”

南宮三八和南宮五月異口同聲：“還有這種操作？！”

“為什么不能有？”郝仁回頭反問了一句，“那個大腦子可以從噩夢中制造出有血有肉的怪物，創世女神比它厲害多了，為什么就不能做到一些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是知道我的思想能影響現實，但從沒想到它可以產生這種效果，”創世女神那邊也正從蒙圈中恢復過來，她臉上漸漸浮現出興奮與激動的神情，然后又趕緊把這些情緒壓下，她隨手一招，便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接著打開筆記在上面奮筆疾書起來，“你們等會，我得趕緊記錄下來！！”

看著這位女神突然間的異常舉動，郝仁立刻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兩眼，結果看到筆記本上內容的瞬間便頭暈眼花地退了回去：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種筆記，有公式有符號還有匆忙間隨手寫下的備忘條目，最新一條就是關于夢境的，創世女神很認真地在上面記錄了自己的夢境影響現實的效果和假設原理，現在她正在設計一個驗證猜想的實驗……

這就是創世女神自學成才的真相？！

注意到郝仁的動靜，女神停下了自己奮筆疾書的動作，抬頭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最好別亂看我寫的東西，不是保密，主要是我親手寫的東西好像很容易沖擊到別人的靈魂……”

郝仁尷尬地摸著鼻子：“額，我是半神，看神文其實是沒問題的，我頭暈主要是因為你寫的字太難看了……”

創世女神：“……”

郝仁也覺得自己說話太直白了點，趕緊轉移話題：“咳咳，你可以先不忙著記錄這些，其實我手頭有更好的教材，等回去了讓你一次學個夠都行。”

女神可不知道郝仁口中的“教材”是個什么意思，但她還是意識到現在并不是記筆記的時候，于是又把手里的本子收了起來，臉上帶著一點點尷尬：“嗯，這時候確實不該干這個。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的夢境竟然有這么巨大的作用，真的是……巨大的作用，等一下，巨大的作用……”

她說著說著，神色突然迷茫起來，喃喃自語間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薇薇安有點關心地問道：“怎么了？”

“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關于那個夢境的，”女神的表情有些怪異，仿佛是在努力壓制什么，但又毫無自覺，“我最初是為什么要做夢呢……我編織那個夢境是為了……為了……”

看到她這怪異的表現，郝仁悚然一驚，想到了某個可能性，他趕緊大聲打斷：“停下，別想下去！”

然而他提醒的還是晚了一步，創世女神已經露出恍然的神色：“啊，我想起來了。”

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整個神國廢墟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

一個恐怖的意志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