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人心易變
葉貞音懷孕，牽動的何止是坤鳳、景榮二宮眾人的心思？但凡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心思都有浮動，雖不至于立刻倒戈，但諸多賀禮源源不斷地抬往景榮宮，沒有一家落下這個討好葉貞音的機會，景榮宮的人走路腳下都生風，梁國長公主府也門庭若市。
在京郊練兵的葉嵐羽休沐回來，聽見這個消息，立刻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天一夜都不出來，誰叫都不肯理，就連死黨阮懷墨都見不到他，最后阮懷墨發狠，將蕭清颯拖了過來。
蕭清颯看見葉嵐羽的樣子，也覺得諷刺，大家都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葉嵐羽聽見葉貞音懷孕，本應欣喜若狂，但這種狀態……男子漢大丈夫，前程富貴當然要自己去掙，靠妹妹的犧牲算什么？葉嵐羽不愿蒙受母親的庇護，隱姓埋名去參軍，可見他心氣極高，現在這算什么？
清颯能理解葉嵐羽的心情，但他現在看見姓葉的就不爽，所以他拋下幾句冷言冷語，轉頭就走。
阮懷墨看見這副場景，只能嘆息，他和葉嵐羽都覺得清暖是世間難得的奇女子，對她和洛祈涵的感情也極為羨慕，午夜夢回之時，也會想想，如果有一個女子能夠為自己做到這種程度，自己定會扛著不納任何女子，大不了讓父母再生一個，省得家族絕后。但洛祈涵為什么是皇帝呢？天下間誰都可以任性，誰都可以沒有親生兒子，唯有皇帝不行……親生兒子都可能反叛你這個父親，更不要說抱養來的孩子……
等等，抱養……
阮懷墨命人打了一盆冷水，直接澆醒葉嵐羽：“現在不是你自怨自艾的時候”
“你怎么會明白我心中的恥辱？”葉嵐羽似哭似笑，“那是我的妹妹，我本來想讓她嫁給好人家，只要我的妹夫對他不好，我就直接上門將他打一頓，讓我妹妹一生平安幸福……”
他也是心中憋得太久了，便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從小時候看見妹妹身體不好，總想給她最好的；后來看見她身體好轉，又費盡心思打聽好人家，一個大男人跑去八卦這些，就為了讓妹妹過得更好；他對阮懷墨說他們兄妹的相處，說他們感情有多好，說當年蕭清暖不同意，要洛祈涵換人，自己的母親卻跑去讓妹妹入宮……
講到最后，他聲音都哽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阮懷墨心中只能嘆息，難怪葉嵐羽不原諒梁國長公主，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內幕，但這只不過是造化弄人，誰都有理由，誰都有立場……不過他很快收斂心神，輕聲道：“皇上五個孩子，只有一個女兒養活了……”
葉嵐羽渾身打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然后冷下臉：“你的意思是……”
“那一位雖然是抱養的，卻是名正言順祭拜了祖宗，歸到皇后名下，就算不是皇上親生的，身份也最高，何況從前那種情況……”阮懷墨皺眉，然后嘆道，“這三位……可都是太后養大的啊”
葉嵐羽沉默了。
阮懷墨雖然沒有說的太清楚，但他能夠明白。
太后當年能夠成為繼皇后，又將這個位置坐的穩穩當當，可見這位女子的不凡，洛華穎和洛令妍跟在太后旁邊，手段怎么可能差？
這兩個女孩年幼時看見洛祈涵和清暖的相處，只覺得這是天下再美好不過的場景，結果一朝天翻地覆，她們雖然表面上對洛祈涵還是恭恭敬敬的，畢竟那是衣食父母，不能得罪，但內心里毫無疑問是偏向清暖的。
洛華穎還沒什么，但洛令妍為了她的哥哥，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心思嗎？太后已經將一部分宮務交給她們處理，鍛煉她們的能力，洛祈涵現有的那些孩子血統都不純，就算死了也沒有多少人會在意，尤其是牽扯到大人物，如果是她們動的手腳……
葉嵐羽雖然想反駁，卻覺得，這并非不可能。
洛祈涵唯有在洛希煦不能繼位這件事情上，態度異常堅決，其余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抵不上清暖一個微笑重要，如果洛令妍真的對洛祈涵的子嗣動手，看在清暖的份上，洛祈涵怕是會……
想到這里，葉嵐羽嘆息。
為什么事情會成這樣呢？本來好好的……
“我待會去找蕭家兄弟。”葉嵐羽淡淡地說，“那位公主膽子再大，也不過因為她有皇后護著……皇后是明理之人，若是猜到用這種可能，定會敲打她。”
阮懷墨也只能嘆息，對葉嵐羽這么高傲的人來說，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如果懷孕的不是葉貞音，他何至于陪下臉面……文昌侯家本來就對這些事情極為不滿，葉嵐羽這樣找上門去，雖然不會被羞辱，但……
罷了罷了，這都是命運弄人。
林氏經常進宮看望女兒，這天，她離開后，清暖神思有些恍惚，然后對陌安璉笑道：“穎兒、煦兒和妍兒在我記憶中，都還是要人照顧的小孩子，卻沒想到……”
“這只是他們的猜測而已，后宮水深著呢”陌安璉淡淡地說，“你不用在意。”
“不，他們給我提了一個醒。”清暖仍舊在笑，眼睛卻冷了下去，“我一直以為，我將煦兒妍兒從筱歌那兒抱過來，讓他們地位更進一步，已經是他們的運氣，他們不應該和洛祈涵的兒子爭奪皇位。結果卻沒想到，祖宗家法上寫的明明白白，過繼來的兒子也有繼承權，煦兒既是長子，又是嫡子……雖然別人都不覺得，但他自己會這樣想，妍兒也會這樣想，穎兒畢竟不是洛祈涵嫡親的妹妹，眼下太后又不在，她需要庇護……”
陌安璉便笑了：“你又猶豫糾結什么呢？人都是這樣，貪心不足，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你認為抱養他們過來已經是補償，否則他們什么都沒有，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既然洛祈涵成了皇帝，你又是皇后，為什么不能更進一步？不過話說回來，你怎么如此確定？葉嵐羽也只是猜測而已。”
“我怎么會不明白？我只是一直沒往那方面想而已。”清暖平靜地陳述事實，沒有絲毫悲哀之色，卻讓陌安璉感覺他無比難過，“我每次去見太后的時候，煦兒是男子要避諱，不能出現。穎兒和妍兒卻對我極熱絡，不停地在我面前說煦兒的好話，不動聲色地觀察我的態度，希望挑起我的爭斗之心，勸洛祈涵改變注意，讓煦兒也擁有繼承權。太后希望我和洛祈涵重歸于好，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可惜我心志堅定，一直沒有松口，她們眼中漸漸流露失望之色，尤其是妍兒，依舊熱情，卻多了幾分敷衍……”
陌安璉冷笑：“都是白眼狼”
“你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為何如此憤慨呢？”清暖輕輕搖頭，“后宮就是個大染缸，要想活下去，只能將自己染黑。若是有權貴庇護，或許能天真到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但被人利用了就是一個死字……所有人都覺得煦兒不應該爭皇位，因為他是抱養來的孩子，但按照祖宗家法，他才是最最金貴的嫡子，這種事情，又豈是輕易能開解的？更不要提葉貞音懷孕，原本奉承他的人倒跑了一大半，若是葉貞音生了個兒子……”
說到最后，清暖微微一笑，卻是看破世情的平靜。
她本來就是七竅玲瓏心的女子，面對世事人心，她看得比誰都透徹，只是她不說。
說了有什么用？只不過徒增傷感而已，她不說的話，還能夠保持平靜，煦兒和妍兒還會做出熱情孝順的樣子，她也能夠自欺欺人，畢竟這兩個孩子是她抱養過來的，走到這一步，她何嘗沒有責任？若是說了……想到這里，清暖笑得有些傷感。
若是說了，他們照樣會孝順，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讓洛祈涵高興罷了，何必呢
畢竟是她養了四年，又照看了七年的孩子……
“皇后娘娘——”抱琴輕輕敲門，“葉貴妃求見。”
清暖唇邊勾起一絲笑容：“她果然還是沉不住氣，前來找我了。”
陌安璉蹙眉，顯然對清暖要陷入女人的斗爭很不滿，結果清暖揚聲道：“抱琴，你進來。”
抱琴推開門，恭敬走進來，清暖便道：“你對葉貴妃說，她現在身子金貴，我怕過了病氣給她，所以請她回去。至于她想將宮務交給端妃、順妃，還是將宮務交給兩位公主，隨她喜歡，我不管此事。”
聽見清暖這樣說，抱琴領命而去。
清暖微微側過頭，笑著對陌安璉說：“我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力如何？反正我是‘病人’，絕對不接管宮務，葉貞音怕是要郁悶死了，她挺了解我的，知道我不會對她動手，所以想讓我管理宮務，保證她的安全，我可不會順著她的意思走。”
陌安璉也笑了：“而且你定死范圍，要么是端妃和順妃，要么是洛華穎和洛令妍，但這兩個組合，葉貞音都不相信……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狡猾了？”
“我本性如此，只不過你沒發現罷了。”清暖微微一笑，出塵脫俗，洗盡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