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蛾

207、我有難寧為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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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九畹跪在一個墊子上,很端正,仿佛就是東國古代跪坐的姿勢,微微頷首,上身挺得很直。

何考站在她的面前,看動作是伸手撫向她的頭頂,像是摸到了又像沒摸到,因為他的手在發光。

仔細看,他是用三根手指拈著一枚雪光寒。皎皎寒光似被攏束,正照在蘭九畹的額前,竟似無形的水流,進入了蘭九畹的身體。

蘭九畹渾身都發出淡淡的光毫,何考的另一只手好像是打了個無聲的響指,演武廳中的燈光全部熄滅,這光芒就更明顯了。

隔著衣物都能隱約看見身體的光暈,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諸如臉頰、脖子、雙手,都呈半透明狀,真真切切如冰肌玉骨。

此場景有一分詭異、兩分神秘、另外七分則是仙氣,令人想到一句東國古詩——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兩人都保持這個姿勢沒有動,無聲無息間就過了一個多小時,蘭九畹那純白琉璃似的身影中,終于隱約有一絲絲灰霧散出。

這是元神心象所見,或者說僅僅是一種感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又過了一會兒,何考終于收起了雪光寒,在黑暗中開口道:“你體內浸染的毒尚不深,我再施法幫你洗煉個三、五次,便能徹底驅除干凈。在此之前,你暫時不要修煉隱蛾術。”

一位三階術士,感官和身體都已達到非常健康的狀態,就算原本有什么毛病也都好了,否則也不可能突破三階。

可是蘭九畹的情況比較特殊,毒和病是兩回事,她在自己身上下過毒,盡管很小心,但也難免沾染了毒素,輕微難覺,驅除起來卻很麻煩。

何考方才施展的手段很像觀身門的術法,他尚未兼修觀身術,卻可以借助法寶妙用來模擬,雪光寒本就有助于修煉冰肌玉骨,這個過程順便就能洗煉爐鼎。

何考突破四階后掌握了御器之法,雪光寒也成了真正的法寶……神通法術未必是用來打架的,也可用以療傷祛毒。

蘭九畹并未起身,順勢低首行禮道:“多謝掌門師兄!”

何考將她單獨留下,不僅是為了驅毒,也是為了體會剛掌握的御器之法,感受雪光寒真正的妙用。

何考很看好蘭九畹,就像見到一塊愛不釋手的渾金璞玉,多少也有點理解林青霜當年看見自己的感覺了……這蘭九畹簡直天生就是修煉隱蛾術的好苗子!

他對葉良成和蘭九畹的培養方式是不一樣的。

葉良成修煉的一直就是入微術,除了某段時間因為意外變故有些消沉松懈,其他時間都非常勤勉,在無人督促的情況下,這已經很難得了。

葉良成的情況,就不適合節外生枝,補全根本心法后,讓他繼續修煉入微術以及本門應用術法,最好是等到突破四階后再去修煉隱蛾術。

假如葉良成突破不了四階呢?誰也不敢保證某名術士一定能勘破魔境,那就在三階圓滿、修為進無可進的情況下,盡量修煉各種應用術法,同時嘗試著兼修隱蛾術。

至于蘭九畹,何考卻感覺,趁早讓她正式改修隱峨術才是更佳選擇,但在此之前,經絡腑臟中的隱毒都要驅除干凈。

像今天這樣的施法,還需要再來三到五次,總計時間得有一個月左右。

在此期間,蘭九畹可以先試著熟悉隱蛾門的獨門應用術法,比如鑒毒術,她本身就有入微門鑒物術的底子,修煉起來很好上手。

更進一步,她還可以從頭參悟感通術,潛行術也可以試著入手。

有意思的是,蘭九畹居然也學過心盤門的任地班形術,不算造詣很深但也入門了,苦茶教的。

看來惠明石家雖是入微門術士世家,但也通過種種途徑搜集了不少其他術門的()

法訣。苦茶不是個好東西,但能力確實很強,這種人死得越早禍害越小啊。

何考雖然修煉時日不算長,但畢竟已是一名四階修士,尤其是得到了江老頭以及飄彩洞天的傳承后,絕對算得上見多識廣。

他已完全能理解一件事,為什么有的人想拜師,自以為態度多么誠懇堅定,但高人就是不收呢?其實在大部分情況下,某人是不是適合修煉、適合怎樣修煉,一目了然。

有的人一看就知道不行,又何必浪費時間精力以及各種資源呢?就算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但這種概率是相當小的。

比如葉良成和蘭九畹,在普通人中都算是拔尖的資質了,但在何考眼中也有區別。這么說倒不是葉良成不行,而是他更適合按另一種方式修行。

何考更看重的是葉良成的品行,此人重義守諾,有兩件事可以證明。其一是當初沒有拿到工程款,但他仍然如數結算了所有工人的工資。

其二是苦茶突然失蹤,沒有來得及交代其他任何事,但葉良成仍然守在這個秘密基地里,價值大幾百萬的現金、黃金、外匯,以及其他的靈藥,他都沒有動。

這種人最適合看家,把基地交給他、讓他負責打理后勤內務,那是極穩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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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考走后,蘭九畹終于不必再繃著了,她癱坐在地,無聲且劇烈地喘息,胸口不住的起伏,雪白的肌膚也呈現出潮紅色,下意識地蜷起了身體。

方才的場面看似仙氣飄飄,但蘭九畹渾身都濕透了,衣服貼在了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內視腑臟爐鼎,感覺卻一片輕快明凈。

何考后來沒有開燈,就是不想她尷尬。以兩人如今的修為,開不開燈有區別嗎?心理上的區別還是有的,讓人感覺還隱藏在黑暗中。

何考借助雪光寒妙用施展的手段,看著簡單其實也不復雜,但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需要蘭九畹的主動配合,而且她還得完全放松下來。

蘭九畹首先要徹底放開形神,不能有絲毫抗拒,主動讓何考的神識法力侵入自己的腑臟經絡,運行至全身任何一處。

這必須要有毫無保留的信任,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何考一轉念就能取她性命,哪怕不是故意要害她,不小心一個失誤就可能讓她受重傷。

何考還能在蘭九畹體內留下隱蔽的禁制,她卻很難察覺,因為這種狀態下她是完全不設防的,也無法設防。

蘭九當然愿意主動配合,何考對她有再造之恩,就算把性命交給對方對方又怎樣?更何況人家是在耗費法力替她療傷。

可就算身體配合了,心理上也是愿意的,蘭九畹無法適應這種狀態……這些年經歷了這么多事,再想對誰毫無保留地徹底放開形神,她已幾乎做不到。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會啊!

這與所謂的豁出去死豬不怕開水燙,完全是兩回事,她需要真正投入地去體會并導引對方的神識,配合何考完成施法。

但是做不到也得做,否則何考的法術就不會徹底見效。何考其實比她更累,但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手持雪光寒施法,默默地等待她調整狀態。

就這么無聲無息的過了一個多小時,何考差點以為今天的嘗試要失敗了,蘭九畹終于進入了狀態,成功驅除了經絡腑臟中的一絲隱毒。

這也是一種試煉,或者說一種考問,何考是故意的,他也必須要這么做,因為蘭九畹的心境有問題。

他能猜到蘭九畹的心魔是什么,空談是沒用的,需要通過某種能切實把握的方式,讓她自己去體會——洗煉爐鼎同時也是洗煉心境。

有人或許會說,這不就是pua嗎?有的人學會一個名詞就喜歡到處用,但是這種人愛怎么說就這()

么說吧。

蘭九畹真正需要接納的,其實是她自己。假如她做不到的話,修為便很難更進一步,她應當能夠修煉隱蛾術入門,成為一名三階探險家,卻很難再突破四階。

何考對此也沒有經驗,這也是他的第一次嘗試,施法之后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雪光寒的妙用確實玄奇,他的想法也沒錯。

這種手段卻不好輕易對人施展……他只能收攝心神一本正經地施法,也沒說什么別的話。

而蘭九畹是什么感覺呢?

何考的法力既柔和又強悍,所謂柔和很小心地控制不能傷到她,哪怕她修為再高,經絡腑臟內部都是很脆弱的。

所謂強悍,是指其中蘊含的能量精微深厚,才能驅除早已糾纏在身體中的毒性。

蘭九畹感覺自己從內到外完全被看透了,簡直毫無秘密可言……她很害怕,不是害怕何考,而是害怕自己的這種感覺。

她緊張得極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戰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兩人并沒有肢體接觸,何考凝神施法中,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對她有那種想法,否則就會進行不下去。

在此談什么色情,則太過庸俗,那只是普通人做的事情。但這種感覺比任何形式的肌膚之親都更加……他的神識伴隨著法力是徹底地進入,充滿了身體的每一處。

這令蘭九畹無法適應,但她最終還是做到了毫無保留的放開自我,體會到雪光寒的妙用對爐鼎的洗煉,以及將隱藏的毒素驅除。

放松下來癱軟在地,她也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難以言喻,簡直想呻吟。

良久之后,蘭九畹終于站起身來,上樓去洗了個澡。

這段時間她也給自己打造了一處居所,同時也是修煉的靜室,就在這棟大廈的三樓,在葉良成的幫助下,還通水通電做了簡單的裝修。

換好了干爽的衣服,蘭九畹想修煉一會兒,并非修煉隱蛾術筑基法訣,而是行功涵養的定坐功夫,以鞏固剛才這番“治療”的效果。

可她卻心神難寧,仍莫名有點興奮,竟然已經在想下一次的“治療”,回味起剛才的感受,仍下意識地覺得緊張甚至有點害怕,更多的卻是期待。

蘭九畹緩緩調整呼吸,使自己盡量平靜下來,這時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是關于惠明石家的,方才的狀態不對勁,竟忘了告訴掌門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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