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被困!望江臺上眾人臉色都是大變,那是南晉重鎮所在,也是自漢以來最為繁華的東都,就這樣被羯胡人圍困了!
太子大驚失色,手中的耳杯都當啷一聲摔在了案幾上,他死死盯住崔廷:“你說洛陽已經被胡人所圍困?!洛陽王蕭景城呢?他可是有八萬守軍,為何不出城迎戰?”
他連連搖頭:“不,不會的,河池、閩縣兩地都有守軍,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被羯胡人攻破?”
崔廷皺著眉,沉聲道:“河池與閩縣守軍不堪一戰,羯胡人不過半日便攻下城池,守軍紛紛潰逃。”他閉了閉眼,似乎有些不愿說下去,“洛陽王并不曾讓守軍出戰,而是命人閉門自守,連自北邊逃亡至洛陽的流民都被關在門外,盡數被胡人屠戮!”
眾位郎君姑子的臉色更是煞白,羯胡人的殘暴他們早有耳聞,不難想象洛陽城外是怎樣的凄慘血腥的情形,那些也都是南晉的子民,就這樣生生葬送在了胡人刀斧之下。
太子毫不在意流民,而是咬牙道:“蕭景城那個廢物!若是洛陽失守,建康危矣!”他猛然坐直了身子,“這時候,孤不能回建康,不能回建康!”喃喃自語著,神色恍惚。
崔廷轉過身,不肯再看這位南晉儲君一眼,他緩緩走到謝軒等人榻席旁坐下,端起耳杯吃了一口酒,神色冷肅,全然沒有半點因為端陽而歡喜的神色。
謝軒擔憂地與崔廷道:“若是洛陽城破,只怕又要生靈涂炭了!”洛陽乃是南晉東都,繁華富饒不下都城建康,若是被羯胡人攻破,可想那該是如何的血流成河。
崔廷此時抬起眼望向平靜地坐在榻席上的顧沅,低沉地道:“廷方才聽聞小姑能夠預知禍福,更是早已預知此次北境的戰況,敢問一句,洛陽之圍當真三日可解?”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顧沅身上,若說先前顧沅料中龍舟競渡之中拔得頭籌的龍舟,那么現在他們對顧沅的話已經深信不疑了,她連千里之外的北境戰況都能一點不差地說中了,這已經絕非運氣之說了,他們把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了顧沅身上,仿佛只要她點頭,此次洛陽之圍便可解除。
顧沅看著崔廷,這位郎君她并不陌生,前一世她便早已聽聞建康三子的名頭,便是眼前的陳郡謝三郎謝軒、太原王十一郎王彥還有這位博林崔五郎崔廷,崔廷性情冷清高傲,卻也寬厚重信諾,深得世人敬仰。
她微微頷首:“是,羯胡人圍洛陽三日便會撤走,并不曾攻破洛陽城。”
她說完,眾人松了口氣,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畢竟洛陽對于南晉可謂是北境最為重要的關隘所在,洛陽若是失守,羯胡人便可直入南晉腹地,那時候真的要民不聊生,國將不國了。
太子此時看向顧沅的臉色已經完全沒有了戲謔與輕視,他正色道:“想不到沅小姑真有神鬼莫測之能,能夠預知戰局料得先機,孤失敬了,還望小姑莫要見怪。”
他指了指擺在一旁的所有金錠:“沅小姑贏了這龍舟競渡,這些賭金自然該歸于小姑,孤另外再奉上千金,聊表心意。”
顧沅看了眼那一盤盤沉甸甸的金錠,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阿沅不欲多取,只請將先前送來的賭金全部還給諸位。”
太子連連點頭:“這是自然,只是孤的心意還請小姑收下。”命人奉上千金與顧沅,顧沅推辭不過,只得點頭收下。
此時已經沒有人敢再取笑和輕視顧沅了,連顧蕓都只能瞪著眼看著被太子示好的顧沅,楞楞地想著,這個卑賤如螻蟻的旁支孤女竟然真的能夠預知禍福,她連北境的戰局都料對了,連太子都要高看一眼的她,已經不是隨意自己欺辱的人。
人人都知道,一個能夠預知未來料定戰局的人對于各大世家甚至南晉是何等重要,這位沅小姑已經不再是寄養在顧家的孤女了,各大世家怕是會爭相恐后地要邀請她,而皇室也不會怠慢她,她的未來怕是不能小覷!
由于崔廷帶來的北境戰況,望江臺宴席散時眾人的心情都有些凝重,只是洛陽畢竟離吳郡有千里之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顧沅的身上,所有人口中議論著的都是這位身負神通能夠預知禍福的姑子,想來不要幾日,這位姑子的名聲便會傳了出去,為人所知。
顧沅自望江臺上走下去,并沒有驕傲或是得意,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先前所有的張揚也都是為了這一日。她重活在這個世上,不想再像前一世那樣任人擺布,就必須依靠自己尋找一條生路,可在亂世之中她終究只是個柔弱的女子,唯一能夠借助的就是她經歷過的前世,她知道所有的未來,用死過一回的代價換取這一世活下去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