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也一直安靜地坐在榻席上,沒有半點舉動,她知道司馬岐的意思,也并沒有沒有違抗。
宴席散的時候,顧沅與司馬岐告辭,司馬岐當著眾賓客微微笑著,與顧沅道:“仙長只管放心,只要仙長盡力,岐必當如約而行。”
顧沅沒有回答,只是欠了欠身,轉身帶著阿蘿打著傘冒雨走了。她知道,只怕過不了一日,建康城中權貴府里都會知道,玉真仙子與瑯琊王府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了。
顧瑤醒過來的時候,是躺在自己的廂房里,貼身侍婢都圍在榻前,見她醒過來都驚喜地上前來:“姑子醒了,姑子醒了……”
有侍婢忙忙道:“婢子這就去回稟夫人。”
顧瑤艱難地張口,聲音暗沉嘶啞,難聽至極:“我這是怎么了……”
侍婢們都紅了眼眶,一位她平日親信的侍婢上前輕聲道:“姑子那日從謝府的壽宴回來時,便倒在了馬車里,到了府里才被婢子們發現,嚇得夫人差點昏了過去,趕緊請了大夫來,好些時日才醒過來呢。”
謝府壽宴!她記起來了,她是從謝府壽宴上被趕了出來的,她與顧蕓已經身敗名裂,成了勾引郎君侍從暴虐無度的人了!她還記得最后的時候,謝老夫人那鄙夷冷漠的眼神,仿佛匕首狠狠捅在她心里。
她計劃了那么久,怎么能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她不能接受!
只是任她如何努力,卻都不能坐起身來,無法發泄自己的怒氣,她努力抬著軟綿綿的手,卻只能耷拉在榻邊。
“我怎么了?我怎么一點力氣也沒有?”顧瑤有些驚慌,問旁邊的侍婢。
侍婢面面相覷,好一會才輕聲道:“姑子你是……是中了毒……”
顧瑤慢慢轉過臉,看著那個侍婢:“中毒?我怎么會中毒呢?”分明是她去給別人下毒,自己怎么會中毒!
侍婢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說明白:“郎中說,姑子中的毒毒性極大,雖然不會當場發作,但……”
“但什么?”顧瑤有種不祥的預感。
侍婢舔了舔嘴唇,說了下去:“但是一旦發作就會內腑出血不止,面上看不出來,但慢慢就會體內失血過多而死……”
顧瑤眼睛一翻,差點厥了過去,侍婢不知道,她卻是再清楚也沒有了,這樣的毒藥她也有,要用在別人身上,并且期待著那人能早點出血致死,再無人能救活。只是想不到現在中毒的人是自己了,可是那毒藥怎么會在自己身上?
在一眾侍婢驚慌的叫聲中,她緩緩喘過氣來,盯著那回話的侍婢:“郎中怎么說?可是已經好了?”
侍婢不敢不回:“郎中原本只說難以回天,還是夫人想盡法子,尋了上好的秘藥來,讓婢子們喂姑子服下,就是這樣好用了好幾日才醒過來。”
顧瑤這才放下心來,沒事就好,只要自己沒事,就算是被謝家趕了出來,還是能夠另外設法,她不甘心就這樣被壞了所有的打算。只要謝五郎能看上自己,替自己說一說話,總能想法子把那些謠言平息下去,那時候她還可以是謝家的夫人。
她皺了皺眉,吩咐侍婢:“扶我起身,我要去見夫人。”
侍婢大吃一驚,忙勸阻道:“姑子,你還不能起身,郎中吩咐了,你出血太多,還要好好休息,否則不但不能……”她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嘴,那一日大夫人與郎中說話時,伺候的人都在跟前,雖然大夫人后來嚴令所有人不許亂說,但侍婢們私下議論著,都知道了姑子的事。
顧瑤聽出了她話的意思,臉色微微發白,盯著她:“不但不能什么?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讓人將你發賣了!”
侍婢嚇得噗通跪了下去,卻是搖著頭:“姑子,大夫人不讓說,若是說了,婢子怕是要被打死了!”
顧瑤臉上的冷色換成了溫和的笑容,如同平日里那樣的親切溫和:“你只管說,大夫人若是怪責起來,有我在呢。”只是那笑容看起來十分猙獰,讓人不禁害怕。
侍婢只得照她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那郎中說姑子就算是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不能……不能再有生育之能了……”
侍婢的話說得極低極輕,卻如同一道滾雷在顧瑤頭上劈響,將她劈得面無人色,愣在了榻上,她們在說什么?說她以后再也沒有生育之能了?怎么可能,她不是還好好地躺在這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想法子讓謝五郎看上自己,為自己平息那些謠言,讓所有的人忘記那些栽贓陷害,再一次仰慕著她!
她搖著頭,望著侍婢:“你在胡說!我怎么可能……”她還沒有出閣,還沒有議親,怎么會沒有了生育之能,怎么可以沒有!
侍婢低低切切地說著:“婢子不敢胡說,這真的是郎中與夫人說的,婢子們都聽見了……”
“胡說!”顧瑤的聲音陡然尖利刺耳,她哆嗦著手指著侍婢,“是你在胡說,我怎么可能不能生育,我還未成成婚,還是未出閣的姑子,待嫁到謝家,自然是要為謝家添丁添福!”
她向著一旁嘶吼著:“來人!來人!把她拖出去,活活打死!竟然敢污蔑我!”
侍婢們完全想不到,平日里溫和寬厚的二姑子,竟然露出這樣狠毒猙獰的模樣,要將這個她平日里最為信任得力的侍婢活活打死,只因為她說了實話。
侍婢跪在地上哀哀哭求著:“姑子饒命,饒命呀,婢子并不敢胡言欺瞞姑子,真的是……”
“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打死!”門外傳來大夫人的聲音,沉著陰冷,“姑子好好地,她竟然敢胡言亂語,打死了就擺在院子里,讓所有人都去瞧瞧,知道管不住嘴胡說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