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田里的稻谷已經成熟了,地中大片大片的莊稼與瓜果蔬菜等卻根本沒人來摘。大河村中一夜之間好像變成了一座死村,村中的人近日接二連三的都跑了個干凈。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村里沒人的緣故,村中冷冷清清的,好似連烈日都熟不熱這股氣氛般。
一大早的玲瓏剛起身喂了猴子們,外頭卻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岳承宗正在院里練著武,動作突然之間便頓了頓。最近他幾乎沒有再去周夫子的武館習武,反倒成天都在家中陪著玲瓏,現在聽到外頭的聲響,因有岳承宗在,玲瓏倒也心里踏實了些。不多時外頭突然間一陣劇烈的拍門聲卻響了起來,玲瓏與岳承宗交換了一個眼色,門板卻又被人拍了好幾下:“屋里的人,趕緊出來,朝廷征兵,敢躲逃者殺無赦!”
聽到這聲音,玲瓏心直直的便沉了下去,聽聲音外頭人還不少,門板是阻擋不了如此多人要進來的。岳承宗沖玲瓏安撫似的點了點頭,這才深呼了一口氣,便去開門。
門剛一打開,外頭呼啦便一下子沖進來了約摸二三十人左右,將原本就并不算寬大的院子眨眼間便擠得水泄不通。進來的眾中除了為首一個年約三十許,身材健壯皮膚微黑的人穿著瑣子甲,腰配著長刀之外,其余跟在他后頭的人只穿著姜黃色底子的衣裳,頭上一應俱捆著青色的頭巾。眾人一擠進來,便都不約而同的握緊了手里的長刀,對準了中間的岳承宗。
“官爺,這是何故?”岳承宗面對這樣多人拿刀抵著他,卻并不驚慌,反倒是沉著的問了一句,他手里提著長矛,這會兒手背上的青筋綻了起來,渾身緊繃,如同一只危險的豹子般,一觸即發。
這個呆子經過自己幾年的調教,好歹聰明了些,沒認為天底下只要是趙都王朝的士兵都是好人,這會兒還知道要有警惕之心。玲瓏看到岳承宗這模樣,心下間先是松了一口氣,這才腳步又往后頭退了幾下。
“此乃兵部閻尚書親自蓋了印的征兵令,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們趙都王朝一名士兵了,現在跟我們走吧!”那為首的大漢先是從胸口中掏出一張羊皮卷來,在岳承宗面前晃了一圈兒,后又將羊皮圈收了回去貼身放好了,這才目光四處望了望:“屋里還有人沒有,若是還有,可不要再躲了,否則一旦被拿到,便以逃兵罪處!”
還沒有加入軍中,便要被當成逃兵了,這就是趙都王朝士兵的痞子模樣。玲瓏心下冷笑了一聲,安靜的站在一旁也不出聲,那廂岳承宗沉著冷靜道:“家中已無旁人,只得我與內子在,這位將軍,如今我還不足十五之數,就是應征,也怕早了些吧?”
為首的大漢并沒有理睬岳承宗這話,反倒是冷笑了一聲,揮了揮手便要讓人進屋子里搜:“去給我看看,屋里還有什么人沒有!”
一群士兵頓時眼睛一亮,答應了一聲。有人早就看到了站在屋門口的玲瓏,這會兒大聲便喊:“將軍,那里有猴子!”
這下子不止是士兵們眼睛發亮,那為首的大漢也眼睛亮了起來。玲瓏看這些人的眼睛便覺得不對勁兒,心下突然一沉,連忙拍了拍小黃毛兒的頭,嘴里便輕聲喊了一句:“跑!”她站在屋門口,院子里人又多,這下子輕輕對猴子喊一句,旁邊的人倒沒怎么聽得清,小黃毛兒本來就聰明,這會兒看到眾人不對勁兒的眼色,動物本能的便覺得不妙,要不是礙于玲瓏還沒發話,它其實早跑了,現在聽到玲瓏開口,這小東西聰明得怪,連忙便將前肢放到了地上,輕巧的躍過玲瓏,朝屋后跑了去。
眾人一見猴子要跑,頓時都著急了,那為首的大漢也連忙喊:“將猴子抓住!”這些人許久沒開葷了,最近四處征兵,可村中的人大多都跑了個干凈,雖說附近村民們地里的稻谷是沒人來得及去收割了,可家中的一些家畜等卻是都帶走了的,就是有些帶不走的豬肉等,都被百姓們殺了化成肉腌制之后帶在身上。這群士兵們許久都沒吃過肉了,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一只猴子,哪里容得它跑了,都跟著一塊兒追了過去。
玲瓏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兒中,她也忙跟在了人群后頭,只見那小猴子身體靈活,一跑到屋后便抓著樹藤三兩下躥了上去,雖說后頭幾個士兵眼疾手快的也要伸手去逮,可小猴子身體靈活哪里是人能比的,不一會兒功夫便鉆進了碧綠的草叢里,隱約看到那綠叢中,小黃點兒飛快的移動,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士兵們一見到這情景,頓時紛紛大罵了起來,許多人不住的朝著山壁開始吐起口水,口中罵罵咧咧。
“直娘賊!這小畜牲跑得倒快!”那為首的大漢卻沒罵,反倒轉頭盯著玲瓏看了起來,剛開始他目光只落在岳承宗身上,如今被他一看,玲瓏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只覺得這漢子看人的目光綠油油的,像是要將人吃了一般,她心下一寒,下意識的躲到了岳承宗身后,岳承宗眼睛微微一瞇,目光里露出威脅之色,那漢子眼神閃了閃,這才笑了起來:
“這位就是你的夫人?”他一邊說著,一邊目光還盯在岳承宗腳邊露出來的一絲裙擺上。玲瓏如今年紀還沒到,容貌也沒長開,可勝在她皮膚細膩白凈,這些年來她可沒少在自己的容貌上下功夫,現在五官是看不出來有多美,但俗話說得好,一白遮百丑,她光憑那身段兒與肌膚,便已經勝過了不少鄉下姑娘十倍不止。
岳承宗聽出了這士兵話里的調笑之色,心下不虞:“正是,不知將軍大人有何指教?”
那大漢聽他這樣一說,眼里不由露出一絲戲虐光彩來:“既如此,一并帶走,軍中如今正缺煮飯打掃之人。”
一聽他這話,玲瓏倒是不明白,岳承宗卻登時大怒。軍營里哪里需要什么打掃煮飯的婦人,一般這樣的事兒自有后勤處能干,能在軍營中呆下去的女人,除了軍ji別無其它,這人竟然敢將自己妻子當做那等婦人來看,岳承宗為人雖然厚道,但一時間心中卻不由生出一股股殺機來:“這位將軍是不是說錯了?我容你再說一次。我爹生前亦是參軍入伍,并為國征戰而死,可不曾聽說,妻子亦要隨軍出征的,不知這位將軍的夫人是不是也在軍中做灑掃之事?”
岳承宗為人是厚道,也因姚氏自小的教導,不愿意失禮于人,但不代表他就是個軟杮子,事實上他性格比任何人還要堅毅,今日這些人若是過來抓他入伍的,他二話不說便與這些人離開,畢竟隨軍入伍是他早已抱定的信念,便是因此而死他也無怨言。可若是這些人將主意打到自己妻子頭上,岳承宗卻半點兒忍耐不得,這些人將心思動到玲瓏頭上,光只是想一想,岳承宗心中都生出一股股的殺意。
到了這個時候,他心里不由對趙都王朝生出懷疑來,養了這么一群酒囊飯袋,且又如此無能,只知以欺辱自己人為樂,不敢與蠻人死拼,卻只敢來搶趙都王朝的百姓,這樣的軍隊,真的值得自己加入么?岳承宗心中開始對于姚氏一直以來的教導動搖了起來,他這會兒想起了玲瓏這些年來不時在他耳邊念著的話,這樣一群無能之人,真能守得住趙都王朝?皇室花大價錢養的兵,如此不堪,自己真要拋下妻子,加入到這樣一群人中?
那大漢不知此時岳承宗心里已經對他生出殺意,反倒是聽到岳承宗說他父親當初亦是當過兵時,倒是有些尷尬了起來,不過他想到玲瓏剛剛的容貌模樣,嫩生生的姑娘,俏麗得如花朵般,卻是讓他心癢難耐,這樣一個清新氣質的姑娘,可比起軍ji中那些只知迎來送往,身上臟兮兮臭烘烘的女人來得要勾人多了。只是岳承宗看樣子不好惹,再加上他父親又是為國而死的,于情于理他也不該在此時動歪心思。
想到這兒,那大漢又看了玲瓏裙角一眼,咧了咧嘴角。他此時為了自己威儀不動手,不代表等過兩天就不能再回來動手,這個小娘們兒一看就年紀還小,似是還沒沾過男人味兒的樣子,等到自己殺個回馬槍,好好折騰她一番,也好報過今日這小子敢與自己這樣說話的仇!
一念及此,那大漢頓時見好就收,將目光移了回來,這才看著岳承宗笑:“原來竟是同僚之后,剛剛失禮了。既然你爹當初也是為國盡忠,想來多的我不說,你也該與我同走才是。”
這樣一天岳承宗是早準備好的了,聽這大漢一說,也不意外,只是伸手又捏了捏玲瓏的手腕,他剛想說什么,那大漢已經迫不及待了,連忙便要伸手上前拉他,岳承宗想與玲瓏說上一句,這人卻一點兒也等不及,這讓岳承宗心頭大怒,狠狠一抖手,大喝了一句:“撒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