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平輕輕的擁抱一下紅鸞,然后低聲道:“鸞兒,宮規。”
他其實更想用手輕輕的撫去紅鸞臉上的淚水,讓她綻放笑顏再也不會流淚;可是他已經沒有了那個資格;尤其是現在他們身處的地方是皇宮,而不是出生成長的村子。
簡單的四個字,勸慰不了紅鸞更傷到了他自己。
紅鸞慢慢止住淚水抬頭,看著古安平的臉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不能答應古安平,可是因為古安平的殘缺,話要說得不傷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絕不會答應,此生她死是古家的魂,生是古家的人。
古安平扶紅鸞站好,就算他想再抱抱紅鸞他也要克制自己,因為他自此后是紅鸞的兄長:“把簪子帶上給我看看好不好?”
紅鸞依言看向手中的簪子,半晌后帶著些許哽咽道:“安平哥,你給我帶上吧。”
古安平聽到后緩緩伸手取過簪子,慢慢的給紅鸞戴在了發間;他并不是簡單的給紅鸞插上一支發簪,而是要把他對紅鸞的情深埋在心中——從此,他只是她的兄長
紅鸞低著頭眼中閃過悲痛,她在古安平為她戴上簪子時就認定他,此生絕不改變;他和她在皇宮中,不可能有紅燭高照、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成為夫妻的一天:那么就算是一支簪子,在她的心中已經強過了一場盛大熱鬧的拜堂之禮。
兩個人在簪子戴上時所想不同,但是卻在簪子戴上后相視一笑;而且笑中都帶著那么一絲痛與苦,可是兩個人都拼了命的掩飾。
“姑姑,女史大人那里來人了。”屋外傳來了一名宮奴的聲音。
紅鸞道:“好的,我知道了。”她起身看向古安平,眼中有著千言萬語。
古安平也站起身來:“我先走一步。你,梳洗一下。”叮囑完后他再看一眼紅鸞向外行去,紅鸞有多少話沒有說出來他都能猜得到,但是他只能假作不知。
沒有回頭的古安平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如淚的光芒,男兒無淚。
紅鸞看著古安平的背影,咬牙轉身快速的進了里屋,她不能讓花綻放的人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好在她平常并沒有在臉上描畫施粉的習慣,所以簡單收拾后便出來見花綻放的人。
“女史大人請姑姑過去一趟。”女奴說話倒是客氣。
紅鸞不能說不的,淡淡點頭招手喚來東廂原本的老宮奴二丫跟著,便和來人去見花綻放。
花綻放看到紅鸞十分難的露出了笑容:“坐吧,你們出去,這里不用人伺候。”她的心情看來不錯。
紅鸞當然不敢坐下:“女史大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立著聽女史大人的訓戒就好。”
“讓你坐就坐吧,你也不是什么外人;”花綻放依然是笑意滿臉:“近來你做事做得很好,娘娘也很滿意你的機靈。”她第一次如此明明白白的提到娘娘,雖然沒有言明是哪一位娘娘。
紅鸞沒有多問,只是彎腰低頭道:“奴婢也沒有做什么,每每想起女史大人的恩德心中就十分的不安。”不安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除掉面前的人。
花綻放還是堅持讓紅鸞坐下隨意的道:“大妞,怎么就得了康王的青睞?”
紅鸞聞言很有些奇怪,你們的事情還要來問我?她面上卻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昨天晚上康王殿下吃酒吃多了,奴婢和大妞偶遇殿下;不過殿下的心情不太好,身邊也沒有人,大妞便去給殿下取茶,奴婢照顧殿下。”
“大妞取來的茶不冷不熱得了殿下稱贊,便恩賞了大妞。”紅鸞把事情簡單說完,并沒有抬頭看一眼花綻放。
花綻放聞言過了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倒真是她的福氣了。”她又笑道:“你也得了賞賜吧?就算是我也沒有得到殿下們的幾次賞呢。”
紅鸞連忙應道:“奴婢已經把殿下所賞帶來了。”她把東西取出來擺在幾上,意思就是花綻放想要什么就取什么,只是這樣的話不便說明。
花綻放倒底是女史,不同于黃宮女幾人,就算是要給她好處也不能明言的。
紅鸞的所為好像很討花綻放的歡心,她笑意更濃看向桌上的東西不時的點幾下頭:“果然是好東西呢,這珠花是宮里新制的,只是聽說卻還是第一次見。”
說著話她把珠花拿到手中觀看:“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的巧思啊。”
紅鸞連忙站起來:“奴婢給女史大人戴上吧?”話是詢問但是手上已經很快的把珠花插在花綻放的發間;接著她又取過一旁的銅鏡來:“女史大人看看,珠花在女史大人頭上才當真極配呢,也是它的造化。”
“你的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花綻放看著頭上的珠花笑著嗔紅鸞一句:“罷了,你的孝心我知道,那我就收下了。”
紅鸞聞言松了一口氣,原本看到花綻放帶笑心中便有些奇怪,擔心她又要為難自己;現在她肯收下自己的東西,應該沒有大問題了。
她笑著應付兩句在花綻放的示意下把東西收了起來,再坐到一旁等花綻放的下文:她叫自己來應該還有其它事情吧。
花綻放撫過頭上的珠花:“也沒有什么事兒,只是叫你過來說說話兒——你只要好好的做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了;娘娘不會薄待了你,我也不會薄待了你。”
紅鸞聽到無事只是叫自己過說話差點忍不住看向花綻放:“是,女史大人,奴婢都明白的。”
花綻放看到紅鸞束手束腳的搖頭笑道:“唉,你這個孩子還真是膽小,也是原來我對你要求的過嚴了些;算了,來日方長,時日久了也就會知道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她說完又撫了撫珠花:“平白受你的好處,倒讓我心有不忍;嗯,這樣吧,”她起身走到內屋一會兒拿出一個細長的包裹,不過也只比紅鸞的手掌稍長些:“這東西就賞你吧。”
紅鸞連忙推辭,她哪里敢在花綻放的手中再弄“回禮”,而且今天的花綻放親切的讓她心中發毛,更不敢要她的東西了。
089逼近
花綻放卻硬是把東西塞到紅鸞的手中:“給你的你就拿著,聽話才是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兒就來找我,記得我們可是自己人;”她看著紅鸞:“你們能得康王殿下的青睞,真是難得的天大福氣啊;你和大妞可曾去謝過恩了?”
紅鸞想再推辭卻被花綻放握住手,只能彎下腰下先答她的話:“沒有,康王殿下的人說對永樂宮那邊叩頭就好。”
“唉,你們真是不懂事兒;”花綻放搖頭:“快回去找大妞,兩個人梳洗好去給康王殿下謝恩。”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有宮奴道:“女史大人,尚宮大人請您過去一趟;來人匆匆來了就走,說是還要去請另外的人去議事。”
花綻放連忙一推紅鸞:“快去吧,我還有要事下次再說話。”她就勢把東西留在了紅鸞的手中。
紅鸞想再推辭時,宮奴已經進來引她走,另外有人跟著花綻放進去更衣了;她看看手中的東西,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看來只能日后再找機會還給花綻放、或是再送份厚禮。
宮奴把紅鸞手中的東西放在一個盒子里,然后才送她和二丫出了大門:上面賞的東西,不是放在木盤中蓋上紅布,就是放在盒子中;但是花綻放給她的東西也被放入盒子,多少還是太隆重了些。
想想宮中的規矩也沒有什么不對,紅鸞就讓二丫托著盒子跟在身后,向自己的院子行去,一路上她都在想花綻放的奇怪之處。
花綻放看到她就問起康王的事情,最后還再三提醒她和大妞去謝恩;紅鸞微微皺起眉頭來:應該不會吧?不自覺抬起頭來看向夕陽深深吸氣,花綻放可是宮中老人啊。
紅鸞離開后,花綻放在內室中并沒有更衣,她把頭上的珠花取下來,隨意的扔到一旁的妝盒中,那里面已經有兩朵同樣的、但是不同色的珠花——對于她來說,那朵珠花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如果紅鸞看到的話,相信她死也不會帶走花綻放給她的東西,但是她不知道。
“累死了;”花綻放躺下:“給我捶捶吧。”她又指了指頭:“還是先給我揉揉頭吧,實在痛得讓人無法忍受。”
她只要緊張的時候總會頭痛的厲害,就是吃再多的藥也不管事兒。
宮中小路上想了又想的紅鸞,倒底沒有弄清楚花綻放倒底喚她是為了什么,回到房中的她先打發二丫去請大妞過來;因為花綻放再三的叮囑要給康王謝恩的,她當然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二丫是個話很少的人,相比紅鸞和大妞長得可是清秀很多,尤其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極為吸引人;她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自紅鸞做了掌理姑姑后,她就是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事極為認真仔細但卻絕不會多做一點兒。
時日雖然不多,紅鸞卻還是對二丫生出一種木頭人的想法:推一推動一動的那種;但就是因此她才會用二丫比招娣多。
二丫自屋里出去,紅鸞再次看向手中花綻放給的東西,會是什么呢?沉沉的卻又不像是金銀,她打開盒子拿出東西來,把包在外面的解下,居然還有一個錦套。
紅鸞看著手中的錦套,全身都顫了起來;身上立時就出了一層的汗水,額頭的汗水也冒了出來,手心里的汗水浸透錦套。
不會的,不會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冰冷的觸覺是她不能忽視的,終究她還是用力把錦套脫下,看到手中的東西她立時軟倒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啊?
她的手上是一把帶鞘的短匕。
大內皇宮里,只有一種人會帶著有兵器,就是那些侍衛們;其它人如果有兵器那統統都是兇器,都是心懷不軌的憑證,到時候問罪砍頭都是輕的。
原來花綻放今天的奇怪根本不是因為康王,她的所說所為只是為了迷惑她。
紅鸞霎間身體便失去全部的溫度,此時她再把東西送回去就是送死;可是留下來呢?當然也只有死路一條,她的屋里可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這要命的東西來——花綻放給她東西當然不是讓她藏起來自己把玩兒的。
她懷著最后的一絲希望把短匕自鞘中拔出來,如果這只是裝飾所用并沒有開刃便要好的多,不會有人因此而問她圖謀不軌甚或謀逆等罪名。
短匕慢慢自鞘中抽出來,紅鸞霎間面如死灰。
看短匕的鞘、還有匕柄上的裝飾,分明就是一把裝飾用的無鋒兵器,可是現在它已經開刃了:刃一看就是被人胡亂用磨刀石之類的東西打磨出來的,并不是匠人所開的刃。
如此開刃浪費了好兵器不說,而且也說不上有多鋒利來,但是殺人還是足夠了。
如果是用來陷害人的話,更加能取信于人:被人看到這把短匕,紅鸞就會百口莫辯。
花綻放好狠毒、好周密的心思。紅鸞呆呆的看著開刃的短匕,心中轉過幾個法子卻無一能讓她取信于人。
就在紅鸞百愁莫展時,院中忽然傳來聲響,紅鸞的臉霎間失了血色,她跳起來四處看了看,連忙把短匕藏到了內室的帳頂上:不要說是匆忙間,就是讓她好好的思索一番,這屋里屋外也沒有什么好地處可以藏起短匕而不虞讓人發現的。
“姑姑,李姑姑來了。”是二丫的聲音,她在屋外并沒有進來。
紅鸞聽到是大妞到了,心又回到肚子里,可是臉色依然還是有些發白;她挑簾走回小廳,然后才想起來應該出去迎大妞的。
大妞看到紅鸞時見她臉色不太好心下就有些吃驚,知道她是自花綻放那里剛回來,便猜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當著二丫的面兒也不好問,便跟著紅鸞進屋。
二丫把茶水放好就輕施一禮,不等紅鸞吩咐便退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兒?”大妞開口第一句就問了出來;做了宮女的她,好好的領略了一番花女史大人的陰陽怪氣——偏還讓她挑不出花女史的半點不是來,心知自己不是紅鸞沒有應對這些的能力,所以她可是擔心吊膽的過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