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候的顧南琴還沒有意識到,這人為什么一眼就看穿自己是個小姑娘。
顧南琴只是被這俊臉震得心口狂跳,正欲從這人懷里起身拜謝他仗義出手,這人卻忽然斂了剛剛那抹殺氣,朝那兩名殺手溫和一笑:“……暗殺啊?那你們繼續。”順勢還撤了剛剛緊緊環抱著顧南琴的雙臂。
噗通一聲,顧南琴在嗷嗷叫喚中,還是屁股著了地。
——但總算不是臉朝下。
繼續你奶奶個腿!
咬著牙恨恨起身,顧南琴懷中匕首未收,狠狠地瞪了旁邊這又救又扔的家伙一眼:麻蛋,好想把這個見死不救的貨拉下水!
然而顧南琴還是稍斂心下這抹惱意,鎮定心神繼續瞅著面前這兩個殺手:這些家伙身手不俗,就連輕功也是更甚于我,究竟是誰的人?
只可惜,手腕上的劇痛未減,現下反而更甚,疼得顧南琴又是一陣頭昏眼花。
咬牙蹬腳躲開其中一殺手飛射而來的兩只銀鏢,顧南琴往后稍退兩步,正欲飛身再躍墻頭,卻被身后那人再一次整個環抱了腰身,雖是看似隨意地抱著,實則卻讓自己完全找不著破綻掙脫開來。
顧南琴還未來得及駭然于這人竟能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便聽著這高過自己一頭的男人低頭在自己耳邊輕笑:“……既然傷了,就別亂竄了。”
一道明晃晃的寒刃出鞘,在顧南琴驚愕的目光下,自這男子身后陡然現出護衛裝扮的一人,又是在顧南琴絲毫未察覺的角落中竄出,隨著一陣刀劍之光以及寒刃相撞之聲,這護衛憑借著自身矯健的身手,竟是一時間讓那兩個殺手無從反擊。
殺手似是見此次刺殺已敗,再不可能從這幾人手中強殺永嘉長公主,相互對視一眼,飛身便躍離了此處。
這護衛寒刃回鞘,仿若剛剛什么事兒都未發生過一般,恭敬拱手:“……屬下來遲,還望主子恕罪。”
“無妨,燕染,你來的正是時候。”這環抱自己腰身的男人卻是片刻都不肯松手,只是眉眼帶著笑意低頭看著顧南琴,“小姑娘,讀過書么?”
顧南琴不知其意地茫然點頭,甚至也被這美色唬得忘記了要掙脫,這人隨即滿意一笑:“世人都說,救命之恩,只能……”
似是示意顧南琴繼續往下。
顧南琴很快回神,肉眼可見地抽了抽嘴角,指著旁邊那被稱作燕染的護衛:“……救命之恩,我自當嫁你。”
一陣詭異的沉默過后,燕染原本還算清冷的面容上逐漸浮現了層層汗珠,連習武的身子也似秋風落葉般飄搖,猛地在自家主子的眼刀下噗通跪地:“姑娘莫要開玩笑了!燕染可不敢!”
“你知道我是誰?怎么就不敢了?”顧南琴冷笑兩聲,沒忘了一腳踩在身后這人的腳上,也不管人家這鞋上鑲的玉石究竟價值幾何,總歸是這么一腳下去,果真讓身后這人悶哼一聲,倏然松了困著顧南琴的手臂。
顧南琴剛剛雖是一時被這家伙的美色迷了眼,眼下現在卻是一片清明,稍微觀察了一下這人的衣著和這護衛的衣著,顧南琴幾乎已經可以確認這人身份不俗,甚至很有可能正是朝中之人。
按理說,朝中之人,顧南琴這個堂堂的永嘉公主自然是應該認得的。
無奈她是個臉盲。
無奈她甚少在群臣面前露臉。
更無奈的是,孝明王總也不許她出宮,更不許她干涉朝政,害她每次想為小皇帝做點事,還得偷偷摸摸地翻墻溜出宮,即便是能把朝堂之上的名字與官職倒背如流,可又怎么能真的認識多少朝中官員?
費心細細思索了幾瞬,還是未曾想通這人究竟是誰。
算了,是恩是仇,以后自有分曉。
顧南琴眼角掃過這一人一衛,一個眉宇間帶著勾魂奪魄的笑,一個垂首跪在地上依舊未敢起身。眼看著這兩人似是對自己并無惡意,那自己若是就這么跑了,他們也該是不會追吧?
思及至此,顧南琴拔腿就準備開溜,無奈手腕上的血痕太深,又未曾來得及上藥包扎,此刻早已是泛了一片殷紅在袖口,即便是顧南琴再怎么強忍,此刻也是一陣頭昏眼花,終究還是腳步虛浮兩下,迎面栽地。
好吧,既然救下了自己,又認得自己的身份,應當是不會對自己不利的……吧?
這是顧南琴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而江璃,則是在又一次眼疾手快地接下顧南琴后,把這渾身脫力的姑娘攔腰抱起,才輕輕松了口氣:這家伙,怎么每一次都臉朝下摔?倘若是自己沒接著呢,這臉還要不要了?
再轉頭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燕染,江璃眼皮不自覺跳了跳,口氣無奈又好笑:“……無礙,你起來吧,她就是隨口一說,想試探你的反應,順道猜猜我們知不知曉她的身份。”
燕染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就算是試探,可這自家主子的眼神也太狠了吧?生生看著跟要活劈了自己似的。
嘖嘖,這公主,還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吧。
“主子,咱們這是回府了?那常掌柜那里……”燕染看著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把這永嘉公主抱在懷里,似是生怕碰著摔著似的,竟也不嫌胳膊酸,這等稀奇之事,等回了府中,定然又得引來一場八卦閑談。
“星淵那邊……”江璃微微蹙眉,“等會你幫我過去說明,就說我路上摔著了,腳疼,去不了了。”
燕染:“……”這借口該是有多不走心啊主子。
而這江璃心下思慮的卻是另一事。
先帝子嗣單薄,僅正宮皇后育得一子一女,其余皆是早夭。自打當年的太子被廢,先帝遺詔立了已故的平陽王遺腹子為帝,現在這顧南琴可是唯一正統的皇室血脈,又得封號永嘉長公主,按理說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公主身份才對,可現在竟是被人圍堵在此?
江璃心下發著冷,連俊逸的面容上也多了兩分凜冽的殺意:該不會有人……